但凡製物,無論大小,不沉心去做總是難以有成就的。能沉下心的人,要麽是心機格外單純,要麽是心機格外深沉。
李夫人細看了兩眼,交了給銀簪拿著,說道:“表姑娘手這麽巧,可見夫人教導有方。”
又道:“也坐了不少時候了,我就不擾夫人靜養,先告辭。等夫人大安了,咱們再約吃茶聽戲。”
宋國公夫人送了她到門口。
回到房裡,她即沉臉道:“把表姑娘請過來。”
何瑜就在房裡等著呢,丫鬟傳了話就往上房來了。
“你是怎麽回事?郡主到咱們家來,讓你出來見個禮,你怎麽還裝病推托了?”宋國公夫人指節叩著桌子,“這滿朝之上,誰不對宜鄉郡主客客氣氣的?你居然還在她面前托大,往日你學的規矩可都學到哪裡去了?!”
與其說是氣憤,倒不如說是恨鐵不成鋼,之所以沒直接尋媒人說合,就是生怕李家瞧不上她是姚家的表姑娘而不是本家小姐,到時候令她難堪了。
如今好容易有個這樣的機會讓她先在李夫人跟前露露臉,先博個好感,她卻是白白浪費了她一番心思!
“外祖母息怒。”何瑜不慌不忙跪下來,磕了個頭說道:“瑜兒不孝,惹外祖母生氣,是瑜兒的不是。”
宋國公夫人忍下怒氣,扯她一把想讓她起來,她卻沒動,而是接著往下說道:“我知道外祖母憐惜我,心疼我,一心想讓我能有個好歸宿。
“也知道李家世子當下炙手可熱,您老人家挑中的人家,絕對不會坑我。
“可是,我跟李家世子本來就門不當戶不對,再者,我是表姑娘,就是要聯姻,也應該是姚家的姑娘聯姻才是,推我上去便是名不正言不順,來日也容易落人口實——”
“沒有什麽名不正言不順!你是我的外孫女,如今的姚家還是我和你外祖父當家!只要我們答應,沒有人敢有意見!”
宋國公夫人痛心地道,“你能擺出萬般理由,難道你以為外祖母就是傻的嗎?倘若你真不合適,我會送你過去受苦?那樣我對得起你母親嗎?!”
宋國公夫人說著已忍不住淌起眼淚來:“都怪我當年一念之差,害死你母親,不然的話你又哪裡需要我來替你張羅婚事?都是我的罪過!”
“外祖母!”何瑜無語了,“您別這麽說!”
“可我方才讓你出來你都不來!”
“高家本是高門大戶,郡主那樣的家庭出身,又嫁入世族多年,必然早已練就一雙火眼金睛,什麽事情能瞞過她的眼睛呢?
“方才那樣的情形,她能看不出來是什麽意思麽?瑜兒又不是嫁不出去,何必要連累外祖母成為別有用心之人呢!”
“能嫁出去,可嫁的人家沒這麽好!”
何瑜歎氣,輕扶著她膝蓋說道:“婚姻之事本因由天成,彼此心意相通才好,刻意為之,便是成了也未免牽強啊!
“李家的世子夫人必將是萬中挑一之人,咱們就不去湊這個趣兒了,可好?”
宋國公夫人收了眼淚,道:“原來你不是退縮,是想跟李世子心意相通。”
何瑜:“……”
宋國公夫人又歎氣:“說的也是,要是夫妻不睦,來日也是麻煩。”
說完她輕拍了下扶手,又道:“這麽著吧,我讓你表哥去問問他喜歡哪樣性子的姑娘,要是要求眼界,那就算了。
京師裡品行好的高門子弟也還有不少,我再給你相去!”
“外祖母!……”
……
靖王妃請李南風過府,除去是著實喜歡這姑娘,歡迎她多到家裡走走以外,其實也是有點小忙想讓她幫幫。
“我想編一本醫書,關於外傷方面的,我和阿檀字都寫的不好看,想請你到時候幫我抄錄,不知道你可方便?”
李南風不假思索:“當然方便!”
別說梧桐的腰傷還用了她的藥,隻說行醫用藥本就是濟世利民之事,她能出力的,當然義不容辭。
“那敢情好,等我回頭整理完了初稿,到時候就請你潤色!”靖王妃很高興。
兩廂這麽說好,早就把跑腿的晏衡忘去了不知哪個犄角旮旯。
本著禮尚往來,飯後李南風又帶著晏衡寫了幾頁字,照舊由晏衡護送她回府。
下馬車的時候前院裡也有人在,仔細一看是金嬤嬤。
李南風喊了她一聲,正走過去,金嬤嬤倒先迎上她走過來了,笑眯眯道:“靖王妃給姑娘做什麽好吃的了?”
在李家人眼裡,李南風還是那個需要寵著哄著的小姑娘。
李南風回答了,又探出身子去看她身後:“是誰來了?”
金嬤嬤引著她往院裡走,說道:“莊子上的采辦。姑娘快進屋去,這風刮的,怕是要變天了。”
李家原先在京的田產,因為戰爭早就失了地契田契,但建國後皇帝又重新把各府原有的家產賜還給了原主,東郊有極大一片的田產都是屬於李家。
李南風倒也確實是冷,回到房裡添衣,衣裳裡又掉下塊玉佩來。拿起來一看,記起是那日在戲園子裡撿到的。
玉佩上刻著很平常的“富貴吉祥”四個字,而後下方刻著朵梅花,品相倒是不錯,就不知道是誰的。
她把玉佩給了疏夏:“去拿給世子, 讓他找找看主人是誰?”
早段時間宮裡下旨讓禮部準備給太子擇婚,大家忙得熱火朝天,但最近又說不急,太子覺得還可以再緩緩,於是李摯手上大半事務擱置,又開始了例行公事階段。
李摯得了妹妹授意,替她寫了張告示出去。
正因著天氣冷了,衙門裡幾個年輕官員便又提議夜裡去聚福莊煮古薰羹。
還沒商量好去哪兒,衙役忽然說姚家小公爺來找李大人了。
姚凌走進來,笑呵呵跟在座幾位抱了拳,就走到李摯跟前道:“秦老二弄了兩頭小羊羔,邀咱們還有杜祈他們幾個上家裡烹著吃,趕緊地,去遲了要罰酒!”
“都哪些人?”李摯笑問。
自打被胡霽月纏過一回,他如今便是參加酒局也要仔細看清人才去了。若不是彼此都知根知底的,一概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