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白泥離開了監獄。來的時候他孤身一人,走的時候身後跟著三十多個桀驁不馴的漢子。
這些是不願意跟隨郭成的紫丁香號海盜,被和白鳴一起關進了監獄,這些人白泥就是此行的收獲。
這幫積年老賊中不乏身懷絕技之輩,最值得一提的就是斷了一條腿的劉三炮和一臉猥瑣的田沃一。
劉三炮原來是一名在巡航任務中斷了腿的帝國軍人,生活落魄潦倒,白鳴幫他安置了家人後成為海盜。他有著一手精湛的炮技,雖然海盜中使用光炮的機會不多,可在同行衝突和對抗帝國艦隊時卻是殺手鐧。曾經紫丁香被十艘想黑吃黑的海盜圍攻,就是劉三炮用八道光束擊毀了九艘海盜船。
田沃一是機械師,曾經專門改造飛梭,在飛梭競速圈聲名赫赫。在一次幫人贏了不該贏得比賽後,被惱羞成怒的輸家追上,最終被白鳴救下。田沃一沒有讀過專門的機械專業,卻有著非凡的天賦。曾經在一次遇襲後,全靠他讓千瘡百孔的紫丁香號爆發出百分之一百三的速度逃離戰場。
剩下的人駕駛員、觀測員、衝鋒隊、後勤人員一應俱全,再加上之前的船員,紫丁香號終於又恢復了滿員的狀態。
陳鋒看見一幫熟悉的面孔登上紫丁香號,咧開大嘴笑了起來,沒有看到白鳴的身影后又收斂了笑容。
“白鳴老大呢?他們不放人嗎?乾他娘的,抄家夥救人吧!”
白泥喝了一大杯冰水,潤了潤因為說了太多話有些乾澀的喉嚨。“三叔別急,還沒到那一步,我們要去趟冰宮。”
冰宮位於地權域的一個行星上,這個行星的最高溫度是零下七十三度,沒有任何有開采價值的資源。
幾十年前一艘戰列艦因事故墜毀在此,海盜們修複了戰艦的動力系統,把這裡作為了海盜的聚集地和銷贓場所,取名叫冰宮。
白泥把和冷輝的交涉結果向陳鋒說了一遍,隨後打開了一款名叫寂寞星球的社交網站。這個網站注冊用戶二十多萬,製作粗糙,處處顯示著漫不經心。這是一款專為地權域海盜使用的內部網站,裡面有許多用暗語描述的業內信息。艦船出售、武器交易、商隊信息、髒物銷售,林林總總非常全面。
這個網站是白泥在十歲時設立,並憑借紫丁香的影響力推廣開的。如今這是地權星域海盜們離不開的信息集散地,白泥也靠著這個網站積累了一筆不小的財富。
新開一個帖子,用暗語打出集結令的標識,然後上傳了白鳴的視頻。
白泥此時心中也是沒什麽底氣,郭成在海盜中聲望稍遜,可他更是不堪。誰知道那幫亡命徒會不會給這個毛頭小子面子,哪怕這個毛頭小子是白鳴之子。
冰宮行星,荒涼冷厲的冰原之上,一艘五百米高,六公裡長人工造物一頭扎進了冰山之中,如洪荒巨獸般橫臥。這就是那艘墜毀的戰列艦冰宮,現在海盜們的聚集地。裡面人聲鼎沸,一片狼藉,滿地的空酒瓶隨處可見,醉臥不醒的,拳腳相加的,舉杯牛飲的到處都是。
自從天勇王的消息傳出,海盜們的生意就陷入了停滯狀態。普通商人早就消失不見,敢在這個時間行走在死神遊樂場的都是他們招惹不起的,要麽是有官方後台軍艦偽裝成商船的艦隊,要麽是火力強悍的武裝商船。如今搶劫,和送死無異。
徐志和林嬌帶走直屬艦隊和一批散兵後,留在這裡的艦船只有一千三百多艘,海盜五萬余人。
大廳中央,十一個惡形惡狀的壯漢席地而坐,他們是這裡剩余海盜中的佼佼者,每人都掌控著十幾艘艦船。
“網站的帖子看到了嗎?白老大是什麽情況?怎麽又讓咱們接受招募了呢?”
“視頻裡說的很清楚,他那寶貝兒子說服了他啊,我覺得挺有道理的,這朝不保夕的日子我是過夠了,能換個身份也不錯。”
“誰知道那小子是不是假冒的?”
“我有印象,當年白老大帶他兒子來過,那小子還在我的酒裡放了戰鬥用提神劑,讓我一個禮拜都睡不了覺,錯不了。”
“你們說白老大不會是被折磨的受不了,想脫身就拉我們下水吧?”
“說什麽呢?白老大的人品我可是放心的很,沒有他我早就被炸成碎片了。”
“得了,別說那麽多了,再等兩天那小子就要到冰宮來,那時候不就知道了嘛。”
“說的對,來來,喝酒。”
星空中,紫丁香號經過兩次躍遷,來到了冰宮附近,蒼白的星球已出現在了視線之中。
星際躍遷技術、生態綜合模擬系統、光速航行技術號稱星際時代的三大發明,為星際殖民提供了條件。
其中星際躍遷需要接受定點躍遷信號,進行不超過五十光年距離的移動,其中躍遷信號塔就是關鍵節點。人類就是通過光速航行在合適的行星,或是安全的星域設置躍遷信號塔,再以此為基地繼續探索,才有了如今十六個一級星域、一百零八個二級星域、上萬個行星的規模。
白泥看著越來越近的行星,問陳鋒:“三叔,咱們能順利的招募到海盜,救出老頭子嗎?”
陳鋒嘿嘿一笑:“怎麽了小子?你也有沒底的時候?別怕,咱們不還有劫獄這個兜底計劃呢嗎?”
白泥聽言也笑出聲來:“三叔說的是,讓咱們去會會這些老頭子嘴裡的可憐人。”
紫丁香號速度不斷減慢,開始受到行星引力作用。駕駛員在行星外圍找準冰宮的確切位置,調整方向衝破大氣層直奔而去。
顛簸、震蕩,噴氣系統啟動,宇宙航行的飛船畢竟不擅長在大氣層中運動,靠著急射而出的氣流紫丁香號緩緩降落。
白泥、陳鋒和之前奪艦的五個衝鋒隊精銳駕駛陸行車直奔冰宮而去。
這一路上形形色色,奇形怪狀的海盜船眾星捧月般圍繞著冰宮停放。這些海盜船絕大部分都是小型艦艇,紫丁香號這種由驅逐艦改造而成的中型艦船屈指可數。有的甚至只是小型運輸船裝上幾門鐳射炮就匆匆上崗了,可見殘留在這裡的海盜們有多寒酸。
陸行車穿過三道隔離門,來到了戰鬥機停機坪。在戰列艦墜毀後帝國把武器裝備已經全部回收,如今這個曾經裝滿戰鬥機的場所成了海盜們的停車場。
白泥一下車就聞到一股戰艦中特有的電子臭味和彌漫不散的酒氣。一千多面露狠色的男男女女在此等候。
這些人都是海盜船長,知道今天發出消息的白鳴之子要到冰宮,都聚集在此打算一睹真容。
人群中最有地位的十一人當先走出,一個瞎了一眼的老者聲音高亢,對白泥道:“你就是白老大的兒子吧?和他年輕時還真有幾分像。陳老三,聽說你被關進監獄了,怎麽樣?電棍的滋味不錯吧。”
陳鋒呵呵笑著,一巴掌拍在那人肩頭,把他打了個踉蹌。“爽的不得了,要不是我這個侄子需要照顧,都不舍的出來了。”
“哈哈,好漢子,酒宴早就備好了,請!”
海盜的酒宴絕對和精致豪華掛不上邊,唯一值得稱道的就是豪爽大氣,說白了就是整箱的酒和大塊的肉。
五萬多海盜齊集這個戰列艦的集體餐廳之中,分不到桌椅的人乾脆就三五成群,席地而坐。
酒過三巡,白泥舉杯敬了一圈酒道:“各位叔伯,最近生意不好做吧?”
一個妖豔女子道:“小子不用廢話,視頻我們都看到了,被帝國招募入伍的風險不小,可我們有什麽好處呢?”
陳鋒聽言猛一拍桌子,震得杯盞碗盤叮當作響:“好處?張夏,當年要不是白老大你還在星晶礦的工棚裡讓人爽呢,怎麽的?現在不認帳了?”
這話一出女子臉上青白交錯,卻回不了嘴,不堪的往事她一輩子都不願再想起。
獨眼老者見氣氛凝重,趕忙發話打著圓場:“老三別生氣,如今留在冰宮的人誰沒受過白老大的恩惠?可吃兵餉畢竟沒有做海盜自在不是?總要給兄弟們交個底吧?”
白泥此時開口:“各位叔伯,做海盜自在,可畢竟見不得光。再說了,如今這形勢下大家好久都沒開張了吧?不說別的,維持冰宮的生態系統運轉,每天就要耗費不少星晶,大家只出不進還能堅持多久?”
“都是在死神遊樂場裡混飯吃的,皇帝陛下不知道,你們還不清楚?天勇王進攻的事情絕對屬實, 也許是一個月後,也許是一年後,也可能是明天,鋪天蓋地的戰艦就會席卷辰域。沈更圖會是天勇王的對手嗎?那個只知道斂財的廢物我真的不看好他。”
“現如今這是個好機會,能讓咱們獲得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實不相瞞,若不是我家老頭子被抓我也不會出這個頭,可各位想想,真的會有要命的風險嗎?就憑咱們來去如風的本事,只要不被主力艦隊團團圍住,毛都不會掉一根。”
“再者說,有了官面的身份有些買賣更好做。匪哪有兵辦事痛快?大家放心,只要老頭子一被放出來,有要走的,在下絕不阻攔,還有一大筆報酬相贈,還請各位考慮。”
白泥一席話說完,眾海盜俱是沉默不語,心中思緒萬千。
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有人說話,陳鋒有些不耐煩,怒道:“婆婆媽媽的,有那麽難決定嗎?行就行,不行就不行,給個痛快話。”
獨眼老者拍案而起道:“小子你說的不錯,我被你打動了。不過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我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像白老大一樣,有個能讓大家放心的人品。”
白泥一笑:“人品?這個可不好直觀的看吧?”
老者拎起一壇烈酒放在桌上:“誰說不好看,白老大常說酒品即人品,我們這幫粗貨就認這個理。幹了這壇酒,我們就跟你走。”
白泥想也不想,拎起這壇足有三斤多沉的酒,仰頭痛飲。
三分鍾後,白泥臉上露出了一個迷人的笑容,輕聲道:“好酒!”便一頭栽倒在地,不大一會就響起了震天的呼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