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麽了，不對麽?我只是這般覺得，可能真正的對錯要看時間。”溫兮輕歎，也沒有固執己見，因為不想在秦魚面前把自己塑造成自我而不知通達的人。

　她卻不知道秦魚心中感歎——這是真正的天才吧，饒是有未來視角的秦魚，觀點也只是因為見過未來因為房子而生的民生疾苦跟社會問題，卻不會如溫兮一樣站在當前的時代就看到了十年後的社會現象。

　她才17歲吧，真正的17歲少女，卻有這樣的遠見。

　開了上帝之眼的秦魚多少有些澀然。

　溫兮如此，這世上其他世家傾盡資源培養出來的子弟也難怪多數卓越——若是本身就是天才，再經過培養，那得何等可怕?

　想起那個家族的一些成員，特別是那一男一女，秦魚心裡就百般複雜。“是對的，我認可你的想法，所以你覺得我這樣算不算惡劣?”

　“如果它是勢不可擋的，時間會成就它，你會成為其中一員，那我希望你能在時間摧毀它之前抽身而退。”

　房地產未必一定變泡沫，中國不會是日本，但絕對不會永遠昌盛，而太過貪婪不肯收手的人定然會受其反噬。

　她不希望秦魚那樣。

　當然，她也得到了秦魚的回應。

　”如果我搗弄這一方土地，就不會奔著什麽房子去。“

　後世房子都蓋了幾十億套了，愣是讓廣大老百姓都買不起房，你說那些地產商黑不黑?她秦魚雖壞，還不想乾這種易讓祖墳冒黑煙的事兒。

　”那是什麽?“

　”種田。“

　溫兮一怔，後笑了。

　地是拿來幹嘛的?種田的啊，這需要問嗎?

　“所以你不怕葉氏進入地產掙得利益?”溫兮這話就已經暴露了她對葉氏很沒好感。

　”有什麽好怕的，蛋糕放在那裡，日後口袋裡有點錢的人都想插一腳分吃，但吃再多，虛的就是虛的。“

　”我沒聽錯麽，你覺得葉氏集團是虛的?還是覺得未來的葉氏地產是虛的?“

　溫兮這一問，秦魚就知道自己暴露了。

　事實上，就算她沒有未來記憶，不知道葉氏集團內部的諸多弊端，單以她在E-2345培養出來的眼光也看出了葉氏集團的產業問題。

　“其他的我不說，我說多了，你反而覺得我開掛，可能被上帝附體，我隻說——強大如微軟，他們的BOSS也會覺得他們離破產可能也隻距離18個月，這是一種危機意識。”

　秦魚靠著落地窗，迎著外面的涼風，淡淡道:“幾十億，幾百億，上千億，放在這遼闊天地之間其實都沒有什麽意義，人最後也只是一個人，不會多一個心臟，也不過多三條腿，也就活那麽幾十上百年。而一個企業，幾十億上千億市值又怎麽樣?葉氏就像是堆砌了幾百億等於幾百層高的木積塔樓，葉家上百號人一個頂一個在這些樓層裡面吃拿卡要，每個人抽一塊蛋糕木板偷吃，塔樓失衡，輕輕一碰就搖搖欲墜。”

　溫兮垂眸:“所以你是要等著成為那個最後用手指一碰推倒它的人麽?”

　秦魚笑:“我可沒那麽大能耐，就是吹吹牛，不過窮人大多不知道富人們的盛世帝國一大半的錢是銀行的，帝國家族風太盛，腐蝕太過，吃了銀行的蛋糕，如果銀行吃不飽，又看帝國變成過期奶酪，自然會快刀斬亂麻，這世上，再沒有比銀行更強有力的金融巨人了。”

　這話太有深意了。

　大概可以理解為——這世上十之八九的金融大項目都是借銀行的錢生錢的。

　不過能借出銀行的錢也得看本事，富人之所以為富人，值得認可跟欽佩，但凡事不能太過。

　溫兮品味了良久，後也讚同。

　本來對於這種話題，她們已經深入太多了，想得太多，談得也太深。

　秦魚說:”這一點都不少女，被我爸知道一定會很惆悵。“

　秦爸爸一直希望她少女一樣，像個傻白甜。

　奈何秦魚實在裝不下去。

　不過她隨口開玩笑，卻不成想那頭的溫兮看了一眼廚房裡吵過架後還故作恩愛掩耳盜鈴一起做飯的兩夫妻，回頭也望著窗外輕聲說:”秦魚，可能有些逾越，但我覺得，這件事你應該跟秦叔叔提一下，哪怕他現在美國。“

　說實話，秦魚是有些驚訝的，驚訝更甚於秦魚說出地產觀點。

　溫兮也沒苦口婆心，只是清淡說:“我小時候遇上過一些不好的事兒，不想爸媽為難，就一直沒說，大概也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後續發展有些不好，讓他們知道了，痛苦自責更甚於我如果當時告訴他們後會引發的後果——那次，他們差點離婚了。或許到現在都藏著隔閡，只是沒表現出來而已。”

　每個人內心都有一塊疤，難以愈合那種。

　所以秦魚沒問深處，隻靜靜聽著。

　”前些年還自責，現在長大一些，卻覺得作為兒女，有時候不能太懂事。“

　為什麽呢?

　”那次之後我爸就說過一句話——為人父，最怕對妻女無能為力，也最怕對妻女遭遇一無所知。“

　並非全部，但至少天下間十之八九的父親都是這樣的。

　秦魚想起自己父母去美國的事兒，她是準備好一起去的，但於笙要求不讓她去，因為為人父母，家庭的困難他們可以兩夫妻一起商量一起分擔，卻獨獨不願意讓女兒承擔其中風險跟痛苦，因為那就是他們父母的失職跟無能。

　她會有壓力，怕自己手術情況不好，不夠順利，讓秦魚害怕難過。

　她寧願秦魚遠在祖國等她消息。

　在她看來，如果情況真的不好，至少空間距離會給她留點時間，讓她準備好去緩衝，然後去安慰秦魚，而不是讓她直面最壞的後果。

　夫妻連心，秦遠也是認同的，所以基於兩夫妻都不通英語，他就費心花錢雇傭了靠譜的團隊隨行。

　他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可以做好這件事，不用女兒擔當一面。

　當時秦魚看穿了，體諒了，所以沒去。

　可這次葉堰的事情太大，那專家的事兒她也沒讓秦遠知道，也許葉家會瞞下，不會讓它曝光，但萬一將來秦遠知道呢?

　包括葉堰來找秦魚，這事兒秦魚就瞞不過去。

　溫兮就是在點醒秦魚不要有僥幸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