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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人安好》第15節 息事寧人
  這時,身後的母親突然叫我的名字。那短短的三個字,聽起來卻像覆蓋了一層黑色且厚重的積雨雲,陰沉的似乎快接近了地平線。我回頭,光在母親的身後閃爍,我看不清她的眼睛,卻感覺四周的一切都在向我逼近,轉瞬之間,我就變成了眾矢之的。

  我下意識地用手擋了一下投在眼前的光,那透過指縫的閃亮,是人性的善良嗎?不,善良不會晃花人的眼。我並攏手指之間的縫隙,強光消失了,隨之而來的,是透過血肉的通紅,而這血紅的背後,站著的,就是我的母親。

  母親的自尊心是極強的,這種性格,和她獨自撫養我到10歲有一定的關系。或許她生來是個小女人,她也會琴嬸的嬌柔嫵媚,她也可以嗲嗲的在心愛的人面前撒嬌,只可惜,人各有命,各命,各受。

  我猜,母親在第一次帶我踏進曹家大門的那一刻,打死都想不到會有如此喜劇的一幕發生吧。而這種驚惶和憤怒交織在一起的情緒,讓母親看起來似乎是在強忍著某種瀕臨絕境地站穩在沙發邊緣。我走向母親。

  人生的劇情,總是有始料未及這句成語伴隨著。在距離母親僅有一米遠距離的時候,母親抬手甩了我一記耳光!

  我不知道,這第二記耳光拍在我臉上的時候,是不是真的有光?!聲音之大,讓整個大廳的人都停止了喧囂,眾人的目光齊齊地看向我,我頓時覺得,焦灼滾燙的,不僅僅是剛被打的那張臉,還有身後熊熊燃燒的熾熱目光。

  我沒有哭。

  你若問我,受了委屈還挨了打,為什麽沒有哭?那麽我告訴你,在短短兩天時間,我被母親打了兩巴掌,而我,從不認為自己有錯。尤其這一次,母親連給我言語的機會都沒有,這對我來說,是根本無法接受的。母親的兩巴掌,徹底扇斷了我童年乃至一生有關於母愛的一切遐想空間。

  我自認為自己是委屈的,我覺得我是被這個世界拋棄的孤獨的一員。

  我與母親之間的誤會,就這樣,赤裸裸地搭上了開往悔恨的船,並且越行越遠。以至於我下船之時,母親,已奄奄一息。

  琴嬸見我母親的舉動,驚訝得張大了嘴巴。我知道她想說什麽,但,空氣空重的氣息,已經讓漂浮在空氣中的塵埃都變得默不作聲。這一耳光的聲響,震得時光四分五裂起來。我站在原地,眼前都是與母親的從前種種,只可惜,劇情是倒敘的。當我出生的場景再次從記憶的深處被拽了出來時,我知道,10歲之後,即便是我相依為命的親生母親,即便是我離開她後她便從此一無所有,但,我仍舊從自己的主觀意識上,硬生生地放棄了她賜予我無盡母愛的權利和機會。

  對於這個我生命中最親的庸人,即便我用盡我的一生,也是無法彌補的至盡遺憾。

  母親停留在半空中的手,恰好透過光,變得幾近透明。我恍惚間覺得,母親就像即將幻化的肥皂泡影,正飄飄然地飛去我未來心停留的地方。

  奶奶急忙跑過來,一把把我拉到身後,衝著母親說到:“你這是做什麽?事情還沒有弄清楚!況且,再大的事情也不能動手打孩子呀!這是女孩子!曹家,從來沒有打女人的先例!”奶奶可能是因為太過於心急,一句話,直接把我和母親劃進了曹家,而不是剛才所說的外人!並且語氣,和方才教育琴嬸的語氣如出一轍,這讓我坐在一旁的父親臉色開始泛白,被吸入的一口煙嗆的不停咳嗽。

  我不清楚琴嬸是否留意到這其中的端倪,

但見她一直保持著同樣的表情,站在同樣的地方,想來,應該也是因事態發展的過於難以控制而處於蒙圈狀態吧。  母親緩了緩,這次和在學校那次不同的是,母親很冷靜。她放下停留在半空中的手,轉身拿起來續了水的杯子,又是一飲而盡。母親喝光水之後,雙手撐著茶幾,大口喘著粗氣,那氣息,像是從腳底,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吐納出來的。一陣之後,母親直起身子,整理了一下弄出褶皺的旗袍,對著面前的奶奶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抬頭時,又整理了一下耳邊的碎發,隨即開口說道:“今天的事兒,實在抱歉。損壞的東西,我會照價賠償。明天,我把沐夕送來,就算是正式住進了曹家。以後,還煩請替我照顧和管教女兒。”說完,伸手拉起我的胳膊,徑直轉身走出了曹家大門。

  我猜,這個時候,所有人應該都是像被施了魔法一般,靜止在了某個時間的節點。

  我與母親在走了一段距離之後,坐了公車回家。那走走停停的花花世界, 那上上下下的忙碌人生,像極了我離開母親後的上山三裡、下山無路的喀斯特地貌般的命運。

  下了公車,我再沒與母親說一句話。也許,當時的我,怨恨這世間不給我傾訴衷腸的機會,而後來,我便開始怨恨這世間的不公,因為它奪走了我母親無言且簡短的一生,然後,徒留我獨自一人在這世上對無說有,對溢言空。

  關於這一巴掌,母親從未向我解釋過任何,不是母親不愛說話,是她用自己無言的一切保護著我,而這種無言,卻被我理解成了無愛和懦弱,隨即衍生出厭惡和憎恨。當然,知道這些的時候,已經晚了,一切,都歸了零。

  我還記得,母親在離世前,我曾幾次想問她,為什麽用兩巴掌把我從她的世界裡扇走?但我張了張口,卻終究沒有問出口。

  後來,母親在彌留之際,曾用那失去光澤的雙眼盯盯地望著我,說要告訴我一個秘密。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母親像一個頑皮的孩子,嘴角還勉強勾起了一點笑,我透過她微聚的瞳孔,看到了我映在裡面的全部身影。我躬下身子,俯在她的身旁,聽她和我艱難地說,當年,為了讓我留在曹家,她只能用一巴掌息事寧人。

  然而,恰當的時間發生了恰當的事,一切便叫做天意。

  我於1998年,母親殯葬之後,才知道了母親告訴我的秘密背後的秘密——送我進曹家時,她已得知自己生病,並且與父親先後簽了三份協議。

  而那三份協議,在把我和父親關系送入北極冰封的同時,也將我送入了墮落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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