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句話,謝直在洛陽城中是什麽名聲?
權貴子弟說他是酷吏,普通百姓說他是青天,三大幫派,尤其是漕幫,說他是閻羅王,但是,不管是誰,都得承認一點,人家謝直,言出必踐!
戰國時候,商鞅在秦國變法之初,為了取信百姓,在鹹陽南門豎起一根木頭,告訴鹹陽百姓,誰能把這根木頭搬到北門,賞十金,所有人都不信,商鞅就自己跟自己拍賣玩,二十金,三十金,四十金,四十金有沒有?四十金第一次,四十金第二次……五十金!正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有個哥們心動了,我來,把這根木頭扛了起來,搬到了鹹陽北門,商鞅果然賞賜了他五十金,頓時轟動鹹陽城,自那以後,無論商鞅再頒布什麽樣的法典,所有人都會在第一時間相信,這就是歷史上鼎鼎有名的“南門立木”。
而謝直的“南門木”呢?
就在他身後,在大車幫的門口站著呢!
馬六,舉報聚賭有功,賞錢“非法所得”的三成,三十貫!
一百多斤啊,用一個大木箱子裝著,馬六一個人愣是沒抗動,還是河南縣出面,給他雇了一輛車拉到家裡去的。
在這三十貫銅錢被運往馬六家的過程中,不知道多少洛陽城的百姓跑出來看熱鬧,跟當初在鹹陽城看那一根“南門木”如出一轍,只不過當初鹹陽人是看人搬木頭,這一回,洛陽人看到的是一大箱子開元通寶!
自那以後,洛陽人恨不得把眼睛擦亮了,滿世界就盯著哪有人作奸犯科。
為什麽?
趕緊上河南縣報信去!有掙錢的機會不把握住了,還真想窮一輩子不成!?
他們每個人都知道,謝直,汜水謝三郎,言出必踐,根本不會騙他們!
現在,謝直說漕幫的血汗錢,他給!
誰不信!?
謝閻羅從來不騙人!
“南門木”就在他身後站著呢,為什麽不信?
這一下子,漕幫的人立馬又消停了,他們都是窮苦人,之所以被賴三煽動起來,確實是漕幫這個月沒給錢,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這才來的南市,要不然的話,有這功夫乾點活不好嗎,誰不想掙錢去?
謝閻羅說他給,行,誰給都行,只要有錢!
賴三頓時傻眼了,他真沒想到謝直竟然把這事給攬過去!謝直是誰?那是堂堂河南縣縣尉,那是官!這年頭光往朝廷叫賦稅了,誰聽說過朝廷給百姓發錢的?
“你……這……我……不是,我這二百人的血汗錢,你都給?一百貫?”
都到了現在,賴三還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說話都不利索了,直接開問。
謝直聞言,哈哈大笑。
“你漕幫一個幫眾,忙乎一天也就掙個十文錢,拿回家一半,剩下一半,一個月下來,不過一百五十文錢而已……
十個人一千五百文,一百個人一萬五千文……十五貫!
二百人,不過三十貫而已!
算得了什麽!?”
說到這裡,謝直頭也沒回,直接高喊。
“田大壯!”
“到!”
“大車幫有錢沒有,借三十貫給我,現在就要!”
“是!”
田大壯連個磕絆都沒打,直接安排人去總部裡面拿錢,這有什麽可說的,一來三十貫對普通百姓來說是大錢,對大車幫又算得上什麽,二來,大車幫的背後,謝直人家就是大股東!現在大股東要用錢,三十貫,連大股東一個月的紅利都不到,田大壯這個總經理有什麽可說的?
謝直聽了田大壯的回答,微微點頭,隨即再次開口。
“馬六!”
“到!”
“你不是漕幫出身嗎?大車幫裡面還有沒有漕幫出身的?找幾個眼睛亮的、人面廣的,
上房!站在高處給我看清楚了,這些普通幫眾都是誰,誰又該拿錢,誰又該拿多少錢,給我記清楚嘍!別讓人渾水摸了魚!”“是!”
馬六聞言,帶著人二話不說就上了臨街的房頂。
漕幫幫眾頓時一陣混亂,這是……來真的?哎呀,這可是太好了!你管這錢是大車幫出還是人家謝直出呢,反正錢到了我的手上,就是我的,誰敢搶,我就跟他拚命!
賴三一見,頓時大急,還沒等他想出辦法來。
謝直第三次開口。
“都聽好嘍!
一會錢搬出來,你們按照漕幫的保甲上前,跟大車幫的帳房先生好好說話,你是誰,你這個月都幹了什麽,應該拿多少錢,說明白之後,保甲五人作保,就可以拿錢走人。
事後,自然有人前去核對,一旦發現不屬實,河南縣不但要追回非法所得,還要上門拿人,詐騙笞四十,超過十文,杖六十!
現在!
想要拿錢的,後退三步,放下手中刀棍!”
話音落地。
“蹬蹬蹬”三連響,後退三步。
“稀裡嘩啦”一陣亂響,上百人直接扔了手中的長短棍子。
剩下的漕幫普通幫眾,也不是不想扔,就在那猶豫了片刻。
就在此時,人群外面突然一聲怒喝。
“還不給我放下!”
眾人一看。
老曹。
曹水生的養父,漕幫的第一代幫眾,碩果僅存的元老。
“曹四爺來了!”
“曹四爺,多少年都沒見著嘍,他老人家不是老寒腿嗎?”
“屁話!這都什麽月份了,還老寒腿,你聽說過,老寒腿夏天也不能下地的嗎?”
老曹在水生的攙扶下,勉強走到了漕幫幫眾面前,滿臉寒霜,又是一聲斷喝。
“還不把棍棒放下,真想造反不成!?”
前面說過,人家老曹是第一代漕幫幫眾,跟著第一代大龍頭鞍前馬後,在創立漕幫的過程中立下過汗馬功勞,而且那個時候是真正的“漕幫兄弟是一家”,老曹雖然平日裡不惜說話,但是在照顧幫眾這方面還真是沒話說,就連現在漕幫大龍頭何幫主小時候都受過人家的恩惠,就跟不用提這些普通的漕幫幫眾了。
眾人一見老曹真急眼了,也顧不得猶豫,扔下手中的棍棒,連連後退。
這麽一來,又是幾十人遠離了賴三等人。
老曹一見,還不滿意,指著還在猶豫的一名年輕漢子破口大罵。
“小趙,你他麽瘋了!?還捏著棍子幹什麽!?你還想跟著賴三一條道走到黑是嗎!?
你娘在家等著你買米下鍋呢,她是讓你跟著賴三胡混來著嗎!?
你今天過來是因為沒活路了,現在謝少府都答應要給你錢了,你還等什麽呢!?非把人家惹急了,給你扣上一口謀反的罪名,你就高興了!?我可告訴你,你要是被定罪謀反,不但是你,你娘也地跟著你掉腦袋!
還不給我放下!”
那漢子被罵了個狗血淋頭,卻陡然一個激靈,是啊,真把謝閻王惹急了,哪裡還有好果子吃!?趕緊扔了手中的長棍。
其他人也被罵醒了,一個個趕緊扔了手中的棍子,仿佛是燒紅的鐵條一般,生怕給自己惹上麻煩。
不多時,漕幫普通幫眾竟然齊齊退後三步,隻留下賴三和他的一眾手下,二十多人孤零零地站在謝直面前。
謝直見狀,衝著老曹輕輕點了點頭,卻把目光投向了賴三,這貨現在急得滿頭大汗,正在不知所措。
謝直冷哼一聲,朗朗開口。
“賴三,你不是來替漕幫幫眾討要血汗錢嘛?
好,這個錢,我給了!
現在,咱們就該說說你的事了!”
賴三一愣,“我有什麽事?”
謝直說道:
“你來大車幫討要錢財,口口聲聲一百貫,一百貫,剛才我給你算明白了,你身後的二百漕幫幫眾,這個月的血汗錢,不過三十貫而已……
來,你給我解釋解釋,剩下的七十貫,哪來的?”
賴三聽了,臉上的血色消失得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