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氣來了三位官員,還是領了天子令來的,怎麽辦?
那還有什麽怎麽辦?
請進來吧,總不能轟走吧。
三人進入衙役封鎖圈,紛紛與謝直見禮。
刑部來了個主事,姓辛,從九品上。
大理寺派出來一位評事,姓韋,從八品上。
河南府派出一位法曹主事,姓劉,給他們兩位領路,呃,沒品級。
謝直一一見禮之後,三人道明了來意,天子震怒,著刑部、大理寺督導河南府辦案,河南府以案件發生在河南縣管轄地界為由,派出這位姓劉的主事,帶著兩人前來現場,準備從第一線進行督導。
謝直點頭,沒辦法,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河南府就是河南縣的直接領導機關,他都被督導辦案了,把人派到這裡來,咱們也說不出來什麽,雖然他特別不樂意有人在身邊逼逼賴賴的,但是又有什麽辦法?
好在來的這兩位“上級領導”,以及河南府的劉主事,也算是明白事理的,到了現場跟謝直相互認識之後,就閉口不言待在一邊,這就好,督導督導,查漏補缺、強化責任,辦案的主體,還是河南縣。
謝直剛要說話,衙役封鎖線那邊有事一陣混亂。
轉眼一看,又是一名青袍官員。
謝直頓時一愣,目光轉向辛主事和韋評事,什麽意思?派了你們二位還不放心,又派來一個?這位是刑部的還是大理寺的?
結果兩人紛紛搖頭,不認識。
倒是河南府的劉主事平日裡耳目聰慧,一眼就認出來來人,湊到謝直耳邊,輕聲說道:
“禦史台的人,監察禦史,姓杜,排行在九,人稱杜九郎。”
謝直再次點頭,禦史台的人?嗯,明白了,這是看著楊萬年這位監察禦史被當街砍死,人家禦史台也得有所表示啊,這不就派了個人過來看看,不過呢,謝直就有點不願意搭理他,你又沒有天子明令,我這兒正辦案的,該案情通報的時候,自然會知會你們禦史台,不該案情通報的時候,案情這種事不應該保密嗎?你們禦史台往上湊什麽湊?
謝直不想搭理他,人家可不乾啊!
杜九郎一見河南縣衙役擋著不讓進,頓時大怒,對著河南縣的衙役破口大罵,什麽我是監察禦史,有風聞奏事的權力,你不過一個小小胥吏,也敢攔我,你信不信我一句話如何如何……給河南縣的衙役罵得臉都綠了,謝直眼看著這位兄弟的手已然按到腰間橫刀之上,要是再不管的話,說不定今天還得當街砍死一個監察禦史。
“讓他過來!”
謝直一聲斷喝,河南縣衙役滿臉怒氣地讓開了道路。
杜九郎如同鬥勝了的大公雞一般,趾高氣昂地闊步而來,就差跳起來了,到了謝直等人面前,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在場眾人一眼。
辛主事和韋評事對視一眼,得,咱也別惹麻煩,叉手一禮。
“刑部主事辛某,見過杜禦史。”
“大理寺評事韋某,見過杜禦史。”
“河南府法曹主事劉某,見過杜禦史。”
不行禮不行啊,人家監察禦史是八駿之一,又是正八品上的官職,乃是在場之中品級最高的官員。
謝直,沒動。
杜禦史一愣,“這位可是新任的河南縣謝縣尉?見了本官,因何不拜?”
謝直冷冷一笑,“杜禦史此來,為公,為私?”
杜九郎徹底迷糊了,自從他成為監察禦史之後,還真沒見過這麽有性格的底層官員呢,“為公怎麽講?為私又如何論?”
謝直正色說道:
“杜禦史為私而來,恕謝某公務在身,
不論私誼!杜禦史為公而來,還請出示天子令旨,或者禦史台盧中丞的手諭,再不濟,也要拿出我河南府崔府尹的手令,如果杜禦史真的為公而來,謝某這個從八品下的縣尉,自然要向正八品上的監察禦史行禮了……”
公事,請出示相關手續,不是公事,對不住,爺爺不伺候!
一句話,懟得杜九郎啞口無言。
可別忘了,人家謝直敲擊登聞鼓之前,最有名的一句話,就是對科舉主考官李昂說的“我的才華,只能展現給朝廷的司勳員外郎,你李昂,不配!”
今天對杜九郎這番話,也是這個意思,杜九郎你還別不服氣,人家還是一個赴考學子的時候,就敢正面懟六品官員,如今你一個八品監察禦史能多個什麽,人家謝直懟人都不用看黃歷挑日子!
杜九郎一張臉白了紅紅了白,最後變成了一副豬肝色,狠狠憋出來一句,“謝少府倒是好大的官威啊……”
謝直瞥了他一眼,撇撇嘴。
“封鎖現場,勘驗痕跡,乃是河南縣辦案的流程。
若說是威嚴,確是河南縣的威嚴,是我大唐律法的威嚴,是朝堂之上聖天子的威嚴!
別說謝某是河南縣的縣尉、身負抓捕凶手的重責,就是區區一名普通衙役,也有資格利用這份威嚴阻攔閑雜人等擾亂辦案程序!”
謝直一番話,最後把重音落在了“閑雜人等”上面,氣得杜九郎暴跳如雷,伸手指著謝直,手指都哆嗦了,“你說誰是閑雜人等!?你說誰擾亂辦案程序!?杜某乃是監察禦史……”
旁邊的幾位一看,實在有點不像話了,趕緊上前勸解。
河南縣劉主事更是直接對謝直說道:“謝少府,正事要緊啊,案發至今恐怕有一個多時辰了,要是再不抓緊,說不定凶手就要跑出洛陽城了,少府讚且息怒……不知道少府對追查凶手可有線索……?”
說著還向謝直打了個眼色。
謝直心中暗歎一聲,得,拖不下去了。
他之所以和這位杜禦史上來就爭鋒相對,就是想和這夾雜不清的杜禦史吵上一架,吵得時間越長越好,時間越長,張氏兄弟逃離洛陽的可能性就越大。
可惜,被這位劉主事誤打誤撞地撞破了。
謝直還不能多說什麽,這位劉主事乃是河南府法曹主事,正好是在二叔謝璞麾下當官,真要是算起來,也算是半個自己人,相對那什麽刑部的主事、大理寺的評事,自然更加親近一些。
現在自己人都開口勸說了,謝直總不能不聽吧?如果不聽,豈不是顯得太明顯了。
謝直無奈地開始介紹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