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二十三年二月二十八,謝府門外人生鼎沸。
頭幾天就有消息傳出來,汜水謝三郎,將在二月份的最後一天,兌現二月份的瘦金體欠條,請手持欠條的三人,於當日前往謝直兌換。
消息一出,不提手中有二月份欠條的幾個人,手中握有其他時間欠條的人,也都紛紛走了心,當初迷迷糊糊地拿了欠條,這麽長時間過去,一個個都冷靜了下來,多多少少地都得想想,這汜水謝三郎不會是蒙事吧,我手上的欠條可是好幾十貫收來的,別到時候他不認帳,這可就虧大了……二月二十八兌現欠條?行,正好明天沒事,去看看,雖說自己手上的欠條不是二月份的,但是眼看著謝三郎把二月份的給兌換了,不也踏實點嗎?
就這樣,手上有欠條的人,紛紛前往謝府,也不進去,就跟門口等著看結果。
他們這些人都是非富即貴,三三兩兩往那一站,就有點顯眼了。
洛陽城中無事的閑漢一看,一個個上來打聽,怎麽著,有熱鬧是嗎?要不然這麽多權貴聚在一起幹什麽?什麽事啊?哦,跟謝三郎有關?就是那個敲響登聞鼓的汜水人不,逼得政事堂三位相公都罰款了的那個?行,跟他有關系,必定是熱鬧事,不走了,看看。
不多時,謝府門前,人聲鼎沸。
卯時,謝府大門洞開。
小義一出門,頓時嚇了一跳,怎麽這麽多人?不過做為三少爺如今最大的狗腿子,小義表現出了足夠的專業素養,人多,不怕,只要謹記三少爺的叮囑。
小義上前一步,身後還有四個謝家仆人排成一排,站在小義的身後,一個個挺胸抬頭,氣勢非凡。
“多謝諸位捧場!”
小義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按照三少爺提前的交代高聲說道:
“今天是汜水謝三郎兌付瘦金體字帖欠條的日子……
承蒙諸位厚愛,等我家三少爺的瘦金體字體足足三月有余!
行了,廢話也不多說!
直接上字帖!”
此時,有謝府仆人甲上前,展開一張字帖,還特意向在場眾人展示了一番。
小義高聲介紹,“此字帖是我家三少爺允諾寫給禦史中丞盧奕盧大人的,由我家二少爺親手寫下欠條,允諾開元二十三年二月份兌現……
就在今日!
此字帖乃是我家三少爺親筆手書……瘦金體……
其內容……”
說到這裡,小義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通過這個簡單的動作,就能壓抑住那股深深的羞恥感一般……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綿綿的青山腳下花正開……”
然後……小義身後的那幾個仆人,還跟著和聲呢……
眾人:“……”
小義帶著謝家其他仆人把歌唱完,仆人甲把字帖一收。
小義再一次高聲喝喊。
“盧中丞乃是我家三少爺的長輩,自然沒有長輩親自前來謝府收取字帖的道理,所以,謝府自然會派人雙手奉上!”
說著,小義對著仆人甲一點頭。
仆人甲鄭重回應,隨即,高舉瘦金體字帖,一路煙塵滾滾地前往盧奕府邸,一邊跑還一邊自帶BGM……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綿綿的青山腳下花正開……”
所有人都被謝家的神操作給弄懵了,直到《最炫民族風》的歌聲漸漸消散在坊間街道上,這才慢慢地緩過神來,這特麽都哪跟哪啊!?謝家就這麽兌現欠條的?瘦金體字帖是不錯,但是,這內容……
有人說了,為什麽不是詩文?
另外人就說了,人家謝三郎被天子明令十年之內不得作詩,
你讓人家怎麽弄?抄別人的詩?人家堂堂一個大才子,丟人不?那人又說了,那也不能這麽瞎弄啊?
另外人就說了,你沒發現,這內容……其實還挺朗朗上口的……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嗯,直接學著就唱起來了……
謝小義卻不管場中的混亂,直接推動流程。
“第二幅……河南府少尹,嚴安之……其內容……
風卷彤雲浪,大漠浩瀚金戈唱,軍行萬裡謊,錚錚鐵馬踏殘陽……”
嗯,這首比上一首好聽啊……
仆人乙,高舉瘦金體字帖,一路《離人殤》,走了……
眾人一看,得,現在說什麽也沒用了,人家汜水謝三郎就是這麽兌現瘦金體字帖的,你想說啥?內容不喜歡嗎?說得著嗎?人家當初寫欠條的時候就說“欠你瘦金體字帖一副”,可沒說得按照你的喜好去書寫內容,如今就這樣,愛要不要……
這玩意兒……好多手上有欠條的人就糾結了……
他們糾結, 別人可沒這種苦惱。
那些閑漢,一個個都是洛陽城的底層,今天可算是開了眼,原來敲登聞鼓的謝直,竟然是這樣的謝三郎!
真接地氣!
尤其這些俚語寫就的歌詞,還挺好聽!
不多時,就有閑漢開始學著唱,嗯,越唱越是洗腦,越唱就越想再多聽聽……
“嘿,那位小哥,不是說有三幅嗎?這才兩幅啊,另外一幅呢,拿出來讓我們看看眼啊?”
小義微微一笑,按照謝直早就交代好的說辭說道:
“本月兌現三幅是不錯,不過盧中丞和嚴少尹都是我家三少爺的長輩,自然不好勞動他們上門……
至於第三幅需要在二月份兌現的瘦金體字體,是我家二少爺在國子監的同窗好友,王公子,實不相瞞,王公子早就到了我謝府做客,如今正在書房欣賞瘦金體……
諸位要是想看的話,可以稍待一二,等王公子出來,小子征求了王公子的同意,便展示給大家看看……當然,要是王公子不願意的話,大家也別難為小子,我不過是謝府一介家仆,做不得王公子的主……”
小義的話音剛落,卻有人不樂意了。
“那小子,你家三少爺說了沒有,我那欠條什麽時候兌現?”
小義一愣,臉上的笑容卻不改,仔細一看,卻是一位老者,穿著雖然是青衣小帽,卻是綢緞所做,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下人,而且還是職位不低的那種,便微笑著問道:
“這位老丈,不知道你的欠條是什麽時間的?”
老者上前一步,“我的欠條,沒寫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