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姑娘一聽咳嗽聲,頓時臉色大變,一轉身就進了店鋪,不多時,扶出來一位……半大老頭?看面相也就四十多,頭髮卻已經花白,手裡杵著根拐杖,在瑾姑娘的攙扶下走得慢慢悠悠,一邊走還一邊咳嗽。
“爹,你這病還沒好,怎麽出來了?”
“我聽說有人鬧事,還打起來了,咳咳……看看……”
謝直當時就震驚了,您是坐著時光機來的吧?還打架呢,一下在給我倒回去好幾章去……不過,他也通過瑾姑娘的稱呼確定了半大老頭的身份,老田,田記金銀鋪的掌櫃兼東家。
別人還好,張管家一見老田,頓時喜形於色。
“老田,老田!還認識我嗎!?我是張府的管家啊,當初你從將作監出來之後,正是我家老爺在任上親筆批注,這才讓你得了開設金銀鋪的許可,真說起來,咱們還喝過酒呢,你忘了!?”
謝直聽到這裡,頓時恍然大悟。
他還納悶呢,金銀鋪子在洛陽一共就三家,南市、北市、西市、一個市場才一家,不但負責銷售、定製金銀首飾,更是肩負了兌換金銀、銅錢的重任,哪一家沒有官面上的靠山能把買賣乾好的?剛才張家那麽鬧騰,替田記出頭的,就是腳幫的一個小頭目,還是他們家的親戚……這就讓謝直看不明白了,原來症結是在這裡啊。
只聽張管家還繼續說道:
“老田,做人不能恩將仇報啊,你手藝是好,但是當初要是沒有我家老爺的看重,你這金銀鋪子開得起來嗎?
今天,我張家也是受了惡奴的蒙蔽……”
張管家一邊扯脖子嚷嚷,瑾姑娘一邊低聲給她爹交代事情的前因後果。
田掌櫃聽過了,一時無言。
看看張管家,咳嗽兩聲……
看看戴捕頭,咳嗽兩聲……
看看謝直,咳嗽兩聲……
看看再次倒在地上的張三,尤其看到他身周的那一大片血跡,咳咳咳咳咳咳咳……
張管家嚷嚷了半天,人家老田淨沒說話,一個勁咳嗽都快給他咳成肺癆了,頓時急眼了。
“老田,明人不說暗話。
今天,三公子為你田記出頭,我張家認栽!
你要是願意說動三公子放我等一馬,我張家保證日後井水不犯河水!
如諾不然的話,今天就算是我老張和這些漕幫的好漢全被三公子送到河南縣去,我家老爺和漕幫大龍頭可沒有刺配三千裡的罪過!
我可告訴你,我家老爺,最是恨恩將仇報之人……”
謝直一聽,謔,這貨行啊,還敢威脅?
他剛要說話,就聽得田掌櫃一連串劇烈的咳嗽聲。
隨後,這位田掌櫃在瑾姑娘的攙扶下,走到了謝直面前。
“見過三公子……咳咳……所謂冤家宜解……”
謝直眼神一凝,這老田是個糊塗人啊,人家當初是你的靠山,如今卻帶著一幫地痞到你家鬧事,你以為真的是因為那三錢金子嗎?還冤家宜解不宜結?今天也就是被我碰上了……過了今天,你願意與人為善,人家願意嗎?
張家管家說什麽“井水不犯河水”你也真信?他這是被逼到這裡了,不得不這麽說,他不過是張府一個管家,做的了張府老爺、少爺的主兒嗎?就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也得是張府老爺親口應承才行啊,他一個管家的話,算個屁!?
“老丈,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道理,您是老人家,不用三郎多說吧……?”謝直終究還是提醒了一句,不過這句話說完,兩隻眼睛就迷了起來。
田掌櫃哪裡知道老謝家人的習慣,順著謝直的話頭就說下去了。
“多謝三公子提醒……不過,張家終究是有恩於我田記……”
謝直都懶得聽他下面的話了,無非就是什麽有恩啊,什麽開門做生意和氣生財啊,什麽民不與官鬥,張家老爺雖然卸任縣令了,也是官啊,咱小老百姓得罪不起啊。
“行!
做事不由東,累死也無功。
三郎本來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既然你這個主家都這麽說了,三郎自然沒有阻攔的道理……”你自己找死,我沒有攔著你的道理……
張管家聽了,頓時如蒙大赦。
“多謝田掌櫃成全!多謝三公子寬宏!”
他身邊的漕幫眾人,也紛紛長出了一口氣,抹了把頭上的冷汗,一個個如同劫後余生一般。
謝直卻冷哼一聲。
“且慢道謝!
我問你,你家這個惡奴張三,畢竟是被我一刀的劈傷,你怎麽說?”
張管家臉色一僵,隨即猛然反應過來。
“他活該!他活該!是他蒙蔽我張家在前,又臨時起意要搶劫田記,這才被三公子出手擊傷,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謝直聽了,一聲冷笑,卻轉向了戴捕頭。
“戴頭,話你都聽見了……日後他張府要是告三郎當街傷人,勞煩你做個見證……”
戴捕頭一聽,除了苦笑還能幹什麽?
那張管家也是臉色大變。
“三公子說笑了,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謝直很無所謂,手中橫刀一挽,就是一個漂亮的刀花,刀頭沾染的血跡,在這刀花之中,被高高甩起,好巧不巧,正好甩在了張管家的臉上,從左額到右頰,一條斜斜的血線,如果橫刀劈過一般。
“敢,也沒什麽,正好讓三郎活動活動……”
“倉!”
寶刀歸鞘!
張管家頓時一個激靈,聞著鼻尖或有或無的血腥味,看著謝直微眯的雙眼,嚇得差點當場跪下發誓。
“滾!”
謝直一語出口,張管家和侯七等人,拖著昏迷的張三,連滾帶爬的跑了。
謝直也有點意興闌珊,招呼二哥謝正和大失所望的牛佐,就要回家,卻不想,田記也還是有明白事兒的人,瑾姑娘。
“三公子留步!
還請三公子賜下名諱,日後也好讓我田記結草銜環、報答大恩……”
謝直回頭,正好看到瑾姑娘水靈靈的雙眼,略略沉吟之後,才開口。
“汜水謝直!”
瑾姑娘聞言大驚。
周圍眾人一片大嘩。
他就是汜水謝直?果然少年英才……
這位是敢上金鑾殿告政事堂的主兒,怪不得張家不敢得罪……
少年俊朗、文武全才,果然好人物……
在這一片讚歎聲中,卻突兀地傳來一串咳嗽聲。
“咳咳咳……你就是謝三郎那個小兒……我……我……咳咳……我與你不共戴天……”
謝直就愣了,轉頭一看,田掌櫃。
還沒等他問話呢,老田竟然兩眼一翻,暈過去了。
什麽情況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