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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奮鬥在開元盛世》第四百七十四章 6年1進士,高明高光卿
卻說小廝死拉活拽的,才勉強把胖子拉扯到了路邊,胖子還不幹了呢——當然,是馬隊路過之後……

“幹什麽!?幹什麽呢!?

你拉我幹什麽!?

看他裝束,不過就是國朝的一位監察禦史而已,有什麽了不起的!?

我可告訴你,老子敢從蜀地到長安來做生意,我朝中也是有人的!

聽說過……”

小廝費勁巴拉地把一個大胖子拉扯到路邊,本來就累,再加上剛才見了馬上的騎士嚇了一跳,那真是驚魂未定,一顆心現在還“撲通撲通”地跳呢,現在一聽胖子又要吹牛逼,不由得沒好氣地打斷了他。

“您老哥認識誰都沒用!

實話告訴您,別說你在朝中認識個官員、宗室之類的,就算你認識天子……

照樣也拿剛才那位爺沒辦法!”

胖子聽了,暗中吃了一驚,不過一個正八品上的監察禦史而已,怎麽連天子都拿他沒辦法?全大唐,除了傳說中的汜水謝三郎,誰敢頂著這樣的一個名頭?不過看那小廝語出真誠、不似作偽,也由不得他不信。

但是,他還是覺得怪異,又不敢全信。

他畢竟是蜀地有名有姓的豪商之一,為人粗鄙,卻不代表著沒有心眼,實際上,人家精明著呢,小綠豆眼一轉,不由得計上心來,故作大大咧咧、滿不在乎的樣子,冷哼一聲:

“天子都拿他沒辦法?我怎麽這麽不信呢?

別的不說,今天是幽州、盧龍節度使安祿山安大人喬遷之喜,連政事堂的相公,都被天子派到安宅子賀喜去了,現在滿朝文武,恨不得都在幽州節帥安祿山的宅子裡面飲宴。

剛才那位監察禦史,真有你說的那麽厲害,他怎麽不去?

連安節帥的府門都進不去,我看啊,他就算是厲害,也有限!”

小廝一聽,不由得冷哼一聲,剛想懟他,卻不由得一滯。

因為啥?

因為他提到了安祿山。

倒不是小廝懼怕安祿山這個幽州、盧龍的雙料節度使,而是他也有些無奈——今天平康坊的買賣這麽不好做,還不是因為安祿山鬧得?

事實上,這些年來,安祿山在幽州邊鎮混得風生水起,對外作戰如何暫且不說,反正打通朝堂關系這事,乾得可是相當到位,要不然的話,他也不能從開元二十三年的死囚營,一步一步地混到現在的雙料節度使。

至於天子的寵信,那更是沒邊了。

別的不說,就說今天。

天子在年前賜了安祿山一處宅院,說是讓他在長安落腳使用——這事本身就透著一股恩寵的勁頭,要知道安祿山乃是幽州節度使,負責整個大唐北方最重要的邊境安危,這個身份,他不在幽州邊境上兢兢業業,哪裡有天天泡在長安城的道理?就算他因為陛見等事不得不返京,也就是待幾天就走,哪裡用得上專門賞賜一座府邸?

更不用說今天了,安祿山喬遷,在新賜府邸中大擺宴宴,生怕來的人太少,場面上不好看,竟然專門湊請天子,請天子下令,命文武百官前去恭賀。

天子李老三也是真給安祿山臉,竟然允了!

不但同意了安祿山的要求,還親自傳政事堂,令政事堂李相公、陳相公親自前往恭賀!

這份恩遇,亙古未有!

當然,小廝作為一個平康坊的龜-公,自然領會不了那麽深刻,他就知道,今天這買賣不好做,就是因為所有官員,全部園囿於天子的聖旨,如今正在安宅豪飲,都沒空來平康坊!

想到這裡,小廝抬頭看著這個胖子,也不由得有點替他不值。

要不是今天的買賣不好做,明月樓也不會把這麽“粗鄙”的胖子接待進去。

誰知道不接待還好,這一接待,反倒是讓胖子在明月樓展現了一番風采,直接杵了明月姑娘的肺管子,直接把他轟了出來……要是這麽看的話,還不如不進明月樓呢,起碼……也不至於丟這麽大的人……

一念至此,小廝突然覺得氣消了,看著別人倒霉,總有一種快感啊……這麽看著,這胖子也沒有那麽面目可憎了……

“老哥是蜀人,這是剛來長安城吧?

不知道剛才那位爺,也情有可原……

這麽說吧,人家是天寶六年到現在,唯一一位通過科舉考試的進士!”

胖子一聽,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主要是因為,這個成就,太他麽難得了。

胖子剛才說他在朝中有人,也不算是純粹的吹牛,總有個七擰八拐的關系,能夠聯系到朝堂中的大員……

巧了。

他還沒有謀面的那位大員,恰恰就是跟著李林甫混的。

這也讓他對李林甫的情況,多少有點了解。

據胖子所知,李林甫自從開元二十一年進入大唐中樞政事堂之後,一路閃展騰挪,熬走了中書令裴耀卿,擠走了詩中張九齡,徹底獨掌政事堂,迄今為止,已然十一八年!

這個時間,簡直突破了所有人的想象!

要知道,開元天子李老三剛剛登基的時候,一心勵精圖治,任用賢良,在他們的幫助下,締造了大名鼎鼎的開元盛世,宋璟、姚崇、張說、張九齡……要沒有這些賢相的存在,任憑他李老三三頭六臂,也折騰不出多少浪花來。

結果呢,這些賢相的任期,左右不過三年時間,一般兩年左右就會退賢讓位。

而李林甫,獨掌相權十八年!

這在開元朝初期,簡直是難以想象的。

甚至還有傳言,天子李老三相當信任李林甫,不但讓他獨掌相權十八年,還跟身邊的人商量過,要不乾脆把國事全部托付給李林甫得了,至於他自己,就在宮中專心享樂即可!

這要不是高力士都急眼了,以“國柄不可輕易許人”為由,這才算是讓李老三勉強打消了這個奇葩的念頭,恐怕如今李林甫的威勢,還要熾烈得多……

由此可見,李林甫在開元、天寶兩朝的恩寵和權勢。

胖子不過區區一個蜀地商賈,自然不知道“絕對的權力催生絕對腐敗”這樣的話,但是他也能夠感覺到,李林甫李相在大唐的權勢,簡直是一手遮天了。

別的不說,就說科舉。

別看李林甫如今權勢滔天,單單論出身,可是真不算強。

不過是一個門蔭入仕而已。

這種出身吧,在大唐絕對算不得好,最起碼的,比正牌的科舉進士,要差得遠了。

所以,李林甫頂煩進士!

這不又趕上人家權勢滔天嗎,即便李林甫自己不提這事,手下那幫狗腿子還不會投其所好嗎?要不然這麽在大唐獨相面前當狗腿子?

他們就給李林甫出主意,乾脆取消科舉得了。

李林甫一聽,不成不成,好歹是國朝的倫才大典,咱就這麽給取消了,不合適啊……就算天子再新任我,咱也不能這麽辦事啊……

狗腿子的專業素養,在這一刻得到了絕佳的發揮,嘿嘿一笑,李相公,這還不簡單,國朝的倫才大典又能怎麽樣,說白了,不就是為大唐揀選人才嗎?咱讓他們選不出不就行了!?省得一年選出來三十來名進士,天天在您眼前逛蕩,這不也煩人嗎?

李林甫一聽,有理。

就這樣,開始將觸手伸進了科舉,且不說李林甫如何權勢滔天,隻說大唐科舉,主觀性實在太大,所謂詩賦,總有一個喜歡偏好,你喜歡飛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銀河落九天,我就喜歡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你能有啥轍?這麽說吧,要想在每一年的舉子之中挑選出合心意的學子,很難,但是要想一個都選不出來,那可簡單……再說了,不還有李林甫這位大唐獨相的暗中示意嗎?

就這樣,大唐的科舉考試,竟然陡然之間拔高了門檻,用個不恰當的詞,那叫一個萬馬齊喑!一年科舉下來,明經、明法諸科,還多少能考中幾個,進士科,竟然全軍覆沒!

到了最後,連天子李老三都被驚動了,問李林甫,怎麽回事啊,竟然一個都沒有?

李林甫人家也不是簡單的,急切之間,竟然有了對策,直接向天子拱手為賀。

李老三都驚了,今天一個進士都沒有,這有啥可恭喜的?

李林甫說了,恭喜天子聖君在位,故而,“野無遺賢”!

啥意思?

在野的,也就是不入朝為官的人,沒有一個賢良之人!

這可是“聖君在世”的外化標志之一!

聽明白了嗎?不是我主持的科舉選不出進士來,是所有賢良人才,早就被您這位“聖君”感召,早早就入朝為官了,所以這才一個進士都沒有!

李老三一聽,好大喜功的毛病又犯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這件事,竟然就被李林甫這麽輕而易舉地給糊弄過去了!

隨後,也不知道是李林甫徹底不要臉了,還是徹底放飛了自我,反正天子李老三既然也不管,我我由著我的性子來吧,不但當年一個進士不取,就連隨後的幾年,愣是一個都沒有……

直到天寶六載,這才勉強取中了一個!

具體是誰,胖子一介商賈,懶得關心,他真正關心的,卻是人家考中進士這件事情做展示出來的權勢!

此人考中進士,天子士子齊聲歡呼,仿佛打破了瓶頸,仿佛日後自己也能考中一樣。

而胖子卻在想,此人能夠考中,才學自然是出眾,最重要的,卻是這位身後的勢力,足以讓李林甫足夠的忌憚,要不然以李林甫口腹蜜劍的性格,斷然不會讓他中了這個進士!

所以……

“小哥,老夫這是第一次進京,對朝堂諸事了解不多……

還請小哥賜教。

剛才過去的那位爺,到底是誰啊?”

小廝見他前倨後恭,也沒心思跟他鬥氣了,直接開口。

“剛才那位爺,姓高,名明,字光卿,乃是天寶七載的進士科進士,又在當年考中了宏詞製科,選官入仕……一任校書郎之後,如今官升監察禦史!

聽說高禦史前些日子出京辦差,今天一見,這應該是差使辦完了回京了……”

“哦,原來是高禦史!?”

胖子點頭,卻還是納悶。

“照小哥這麽說,那就不對了啊……

入仕三年,一任校書郎還沒有做完,就能調任監察禦史……如此看來,堪稱簡在帝心呐……

可是今天乃是安祿山安節帥的喬遷之喜,天子都親自下旨,令滿朝文武前往恭賀……

這位高禦史怎麽沒去呢?

按照道理說,人家這身份、這份恩遇,絕對在安節帥的府上喝上一杯啊……”

小廝聽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隨即轉身就走。

一下子,把胖子給弄迷糊了,這麽回事這是!?趕緊上前。

“小哥別走啊……

說說……

說完之後,我這不是還要去你家看大白梨呢嗎?”

小廝聽了,一甩臉子。

“對不住,我家店小,招待不了你這尊大菩薩,你上別人家吧!”

胖子更愣了,好說歹說,攔住了就是不讓小廝走,最後還是塞了好幾根銀條子,這才勉強讓小廝開口。

“你問為啥高明高禦史不去安祿山他們家喝喜酒?”

“是啊……”

“因為他們有仇!”

“什麽仇?高禦史年不過弱冠,怎麽會和幽州節帥有仇?”

“因為,高禦史的恩師,乃是汜水縣伯,淮南節度使,汜水謝三郎!”

胖子聽了,不由得大驚失色。

“淮南王!?”

小廝又是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一邊走還一邊嘀咕著:

“這胖子,真不能招待了,連謝節帥和安祿山的恩怨都不知道,咱家大白梨招待他?可別再招待出事端來……”

胖子卻顧不得小廝嘴裡的閑話了,不由得心生疑惑。

“高禦史竟然是謝三郎的高足……怎麽回京之後,跑到平康坊來了?”

不說胖子心中的疑惑,隻說高明,帶著一隊騎士,進了平康坊,過北曲,中曲,走馬到了南曲。

整個南曲,被改造成了一處大大的宅院,正門之上,懸掛牌匾。

“淮南節度使、天下鹽鐵使、海疆防禦使,進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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