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縡!?
他就是邢縡!?
為了他,謝三郎派人敲響登聞鼓、狀告王銲謀反,不但順手扳倒了國朝的禦史大夫,還真逼反了王銲,讓他帶著二百來人在大唐首善之地的長安城折騰出這麽大的陣勢……
看著邢縡在金吾衛和造反隊伍對峙的鋒線上往來衝殺,楊國忠竟然有一種理應如此的感覺。
不過,現在終究不是該感慨這個的時候,楊國忠看著金吾衛在邢縡的攻擊之下死傷慘重,漸漸都要站不住陣腳了,頓時大急,對著身邊金吾衛的一群朗將、校尉一聲大喝:
“何人上前,與我拿下此人!?”
一句話說完,身邊竟然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寧靜之中,要不是遠處還有喊殺、爭鬥之聲源源不斷地傳來,楊國忠還以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呢,一時之間,不由得大怒。
怒其不爭!
金吾衛你們也太沒出息了!
不就是一個邢縡嗎?據說就是個長安城地下世界的情報販子,現在看著挺勇猛的……但也不過是看著而已,要是沒有身上那一副鐵甲,要是沒有他身邊的那些隨從好手,他自己一個人,能砍殺幾個金吾衛?
再者說,金吾衛乃是堂堂的天子十二衛,難道一個高手都沒有?沒看見金吾衛普通軍士死傷慘重,你們這些朗將、校尉啥的,難道就這麽看著?
楊國忠猛然回頭,看向金吾衛的這一群將官。
結果……
楊國忠發現一群金吾衛將官,都在看著他,那眼神,如同看傻子一樣……
啥情況?
難道我剛才把話說錯了?
一幫金吾衛的將官,看著楊國忠這位“平亂總指揮”也是無語啊。
本來以為一場區區民亂,五百金吾衛出動,必然手到擒來,所以誰都沒琢磨著“指揮官”的事兒,左右見面之後一擁而上,讓二郎們搶一搶功勞,這場民亂也就平了,所以,指揮不指揮的,都是那麽回事,誰指揮都是一樣……
誰能想到,還踢到鐵板上了。
金吾衛這幫將官心裡也苦啊……
不但想不到王銲的造反隊伍,竟然能夠如何強硬,更沒有想到,這一次的“平叛總指揮”楊國忠能這麽廢物。
尤其是後者,讓金吾衛的一種將官有苦說不出來。
見面之後,二話不說,就全軍出擊,你好歹看看什麽地形再下令啊!
現在還問一句“誰能與我拿下此人”?這是小說看多了,還是戲曲看多了?這是要……鬥將?喝多了吧!?
還是那句話,看看地形再說話!
五百金吾衛,二百來造反隊伍,再加上一百多王鉷身邊的隨從、護衛……足足七八百人,擁擠在六丈寬的小路之上……
邢縡正在雙方正中央拚殺,還“誰來與我拿下此人”?
他們這些金吾衛的將官,就一個問題——怎過去!?
金吾衛的一群將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心說點啥,又不敢。
沒辦法,別看楊國忠在謝三郎、李林甫、王鉷面前,費勁巴拉的爭奪個官職,費了老勁了也搶不到,但是在這一群金吾衛的將官面前,可是響當當的禦史中丞,即便不提這個從三品的職位,人家也是天子寵妃的族兄,更是洛陽一脈弘農楊氏的當家人,即便不懂軍務,在戰場之上瞎指揮,也不是這群金吾衛的朗將、校尉能夠臧否的。
怎麽辦?
別理他,換話題。
金吾衛這群將官之中,官職最高的,是一位朗將,姓劉,年歲不小了,在金吾衛中很有資歷,為人也厚道老成,這次帶隊與楊國忠一起出皇城平叛,就是以他為主。
事到如今,劉朗將也見不得自家二郎在前面損失慘重,根本沒搭理楊國忠關於“鬥將”那個不靠譜的話題,上前叉手一禮,直接說道:
“啟稟中丞,如今地形狹窄,難以發揮我金吾衛人數的優勢……
不如將金吾衛中的弓箭手全部集中到一起,在後方列陣攢射……
屬下看王銲身之人,著甲不多,大部分人全是布衣,一旦箭雨攢射的話,必然死傷慘重……
一旦叛軍隊伍後軍混亂,叛軍前陣之人,即便武力強橫,也難有後繼,如此一來……”
“那還不快去!”
try{mad1('gad2');} catch(ex){} 沒等劉朗將說完呢,楊國忠就是一聲怒喝,給劉朗將直接就懟回去了。
劉朗將在軍中多年,脾氣也硬,被楊國忠一句話懟得滿臉怒氣,我他麽要不是看你一點軍務都不懂,我犯得上說得這麽細致嗎?
有心翻臉,卻又聽到了鋒線之上金吾衛將士臨死之前的呼喊,不由得冷哼一聲,現在終究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平亂功勞什麽的暫且不說,早一點結束戰鬥,至少能少死幾個金吾衛的兒郎。
想到這裡,劉朗將轉身就走,著手調動金吾衛之中的弓箭手。
可惜,調動弓箭手這事兒,並不順利。
一來,金吾衛奉命平亂,著實輕視了王銲的造反隊伍,一聽王銲身邊還不到二百人,連甲胄也不過十副,金吾衛出動的時候,淨想著如何升官發財了,誰還去琢磨如何配置平亂隊伍的構成?穿上鎧甲、拎起刀槍,就趕緊的吧,弓箭,什麽弓箭?用得著嗎?現在還有功夫再帶上弓箭?去晚了,就該搶不到那五百名額了……
二來,楊國忠這個“平叛總指揮”也是確實不懂軍務,出征之前點兵,根本都不知道看看金吾衛的裝備是否齊全,他當時一門心思想著如何通過王銲謀反牽連到王鉷呢,哪有心思琢磨別的,就算是有其他的心思,他也想不到要多多準備弓箭啊……
再者,到了現場,一見王銲身邊的謀反隊伍,想都沒想,就直接下令全軍衝鋒,根本就不知道在具體的戰鬥之中,還有兵種配置這一說……
三來,如今五百金吾衛,全部擁擠在六丈寬的小路之上,弓箭手全部散布在自己的小隊之中,現在下達軍令,命他們在後陣集結,命令是傳達過去了,但是實際上很難實現,先得轉頭,然後從眾多同袍的身邊擠過去……實話說,很難……
所以,準備不足,指揮不當,調整困難……各方面的因素匯同到一起,讓劉朗將想要在短時間內,將金吾衛的弓箭手集中到一起使用,完全變成了一番妄想。
劉朗將都急得都出汗了。
誰能想到,此行平亂,竟然造成了這樣一個局面?
贏了還好,不管是大勝還是小勝,終歸能夠遮掩了金吾衛死傷慘重的事實。
一旦輸了,那就麻煩了。
五百金吾衛打不贏二百造反隊伍,朝堂之上的袞袞諸公,才不管你是怎麽回事呢,一個“無能”的大帽子,就能壓在所有金吾衛將官的腦袋上!
不服?
說全是楊國忠這個“平亂總指揮”瞎操作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誰信?
就算是有人內心裡面明白怎麽回事,表面上,也會裝出一副“根本不信”的樣子來!
為啥!?
因為那是楊國忠,禦史中丞,天子寵妃的族兄,洛陽一脈弘農楊氏的當代掌門人!
這樣的人,即便掛著一個“平亂總指揮”的名頭,輸了這麽一場戰鬥,估計也就是在金殿上被天子呵斥兩句,回頭楊貴妃的小枕頭風一吹,估計連罰俸之類的表面文章都不用做!
楊國忠這樣行,他們這些金吾衛的將官,行嗎?
他們可沒有妹子給天子當寵妃!
既然楊國忠不用負責任,那麽,“平亂不力”的責任,總得有個人扛起來吧?
到了那時候,除了他們這些金吾衛的中低層將官,誰還能抗?
劉朗將想明白這一切之後,後悔得隻想撞牆!
原本以為是一個送上門來的功勞,誰能想到是現在這麽一種情況,贏了,主要功勞是人家楊國忠的,他們這些金吾衛也就跟著吃點湯湯水水,要是輸了,楊國忠沒事,他們這群將官還得跟著被黑鍋……真他麽糟心!
不過,好在劉朗將本身也老成沉穩,知道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如今而言,最重要的還是如何贏得眼前的這一場戰鬥。
“老三,回營,調兵,讓兄弟們多帶弓箭!”
“張校尉,傳令,讓前面的兄弟們,頂住,無論如何都要穩住陣腳!”
劉朗將為了贏得這場戰鬥,也顧不得楊國忠的臉面了,直接以現場指揮的身份開始發號施令。
這麽一來,金吾衛的士氣,頓時為之一震。
這些普通金吾衛的兵卒,也別扭,這麽一場戰鬥,實在是糟心,內心之中,或多或少地對楊國忠這個“現場總指揮”有所怨言,只不過因為正在戰鬥之中,這股怨氣暫時還沒有機會發散出來而已。
try{mad1('gad2');} catch(ex){} 現在,換了大家都熟悉的劉朗將開始發號施令,眾多金吾衛的將士,沒來由感覺到一種踏實的感覺。
果然。
劉朗將沒有辜負這幫兄弟們的信任,上來就張羅著再調弓箭手前來支援,不但如此,劉朗將仔細看了一下眼前的局勢,再次下令。
“通知弓箭手兄弟們,別到後陣來了……
上牆!
上坊牆,給我往死了射!”
眾多金吾衛的將校,頓時如夢方醒。
對啊!
坊間道路狹窄,限制了金吾衛人數上的優勢,與其所有人都擁堵在這裡,不如另辟蹊徑,上牆!
上了牆,不但弓箭手施射不受影響,還能取得居高臨下的優勢,讓羽箭威力更大!
除此以外,還有腦袋靈活的金吾衛將校想到,既然弓箭手能夠上牆,其他普通的金吾衛戰士,同樣可以上牆!
當然,普通戰士上坊牆,就不是為了什麽居高臨下了,而是為了以坊牆為通道。
運兵!
順著坊牆,直撲叛軍後方!
甭多了,五百金吾衛,只要有五十人能夠在王銲的造反隊伍後方列陣而行,就能對王銲的造反隊伍形成前後夾擊的戰略優勢!
這個優勢,到底多大,自然不用多說了,看看王鉷,率領一百多隨從、護衛,片刻之間就死傷了三十余人,還不是被前後夾擊了?
“對,上坊牆!”
兩邊坊牆一丈多高,普通人想要爬上去,自然費勁,但是對金吾衛來說,不難。
一來,金吾衛,本就是天子儀仗,入選的,都是高大的青年。
二來,架不住金吾衛人多啊,又都擁擠在一起,自己爬不上去,還不會搭人梯嗎?
金吾衛的弓箭手這場戰鬥打得也憋屈,得令之後就開始往後陣擠,擠了個滿頭大汗,也沒走上幾步……
正惱怒的時候,有了“上牆”這個獨辟蹊徑的辦法,頓時來精神了!
心花怒放之下,也顧不得別的了,乾脆將身上的甲胄一脫,抄著弓箭輕裝上陣,在其他袍澤的幫助之下,迅速登上了兩邊的坊牆!
“嗖……”
一直羽箭,破空而去。
“啊!”
正中一名“叛軍”的胸膛!
“叛軍”慘叫一聲,仰天摔倒,當場喪命!
金吾衛的射手一見,差點激動得哭出聲來!
開戰至今,就數這一箭,射得最痛快!
他是痛快了,王銲身邊的造反隊伍卻是一片大嘩。
說實話,王銲這一次造反, 真的如同鬧著玩一樣,身後隊伍中人的個人素質也是良莠不齊,除了邢縡率領的一群江湖好手之外,更多的是王銲身邊的幫閑、狗腿子,說白了,就是長安城中的一幫混子。
讓這些混子,跟邢縡等江湖好手一樣,跟金吾衛狹路相逢,那是難為人,不過,人家也有自己特有的功夫……
比如說,搖旗呐喊。
事實上,在邢縡帶著江湖好手頂住了金吾衛之後,這些人就在後面大聲鼓噪了起來,喊好,喝彩,一個勁地拍巴掌為邢縡等人鼓勁,這也就是時間短,時間要是長點,說不定還能編個順口溜之類的幫邢縡等人好好揚揚名……
結果,他們折騰得正歡實呢,突然有人被一箭射死……
這他娘的多嚇人!?
也就是王銲平日裡待他們確實不薄,要不然的話,這幫混子早就四散奔逃了。
不過,即便是這樣,他們也一個個都消停了下來,美其名曰“保護二爺”,實則再也不敢大聲鼓噪,生怕被坊牆之上的弓箭手注意到……
卻說那名一箭功成的金吾衛射手,如今哪有心思搭理這幫長安城中的混子,二話不說,再次抽出羽箭,張弓,搭箭,瞄準了雙方鋒線之上的邢縡……
小賊!你不是能耐嗎?帶著一群人在鋒線之上往來拚殺,不知道殺掉了我們金吾衛多少兄弟……
好,接小爺一箭!
“嗖!”
羽箭破空,直奔邢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