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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奮鬥在開元盛世》第三百六十一章 莫名其妙的敵意
老杜的笑聲頓時一滯,仔細一想,他這一頓瞎扯,好像還真忽略了馬車上的姑母和表妹。

柱子一聽,更是直接安排人抽去門檻,引導馬車直接入內。

杜甫也連忙上前幫忙,即便這樣,馬車路過他身邊的時候,也從車上傳出來一聲驕哼。

挨了一拳那位,這時候才哈哈一笑。老杜頓時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人家都說謝三郎不是好人,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在儒家門口冷嘲熱諷杜甫之人,正是謝直謝三郎!要不然的話,千古詩聖,也不可能上來就一拳,實在他和謝直關系太融洽了,朋友相交,些許玩笑,無傷大雅。

這就是就老杜,洛陽城裡面隨便拎出來一個,誰敢一言不合就給謝直一拳,可都別忘了,楊玄璬、何大龍的人頭,現在還在洛陽城門上掛著呢。

卻說謝直挨了一拳,也不以為意,直接一句話點出老杜跟他瞎扯的“不合時宜”,成功地把千古詩聖給推坑裡面去了,我一個開旅店的,都知道貴客臨門,應該早早迎接才是,你倒好,親自陪同家中長輩前來積潤驛,見了朋友一頓胡扯,倒是把長輩忘在了背後……你老杜不是厲害嗎,還打人,行,咱不跟你計較,總有人能收拾了你!

果然,馬車裡面的一聲驕哼,將這種不滿溢於言表。

杜甫多聰明一個人啊,到了這個時候,哪裡還不知道自己又被謝三郎給坑了?不由得連連苦笑,手指虛點謝直,實在拿他沒有辦法,剛想說什麽,卻也有點來不及了。馬車直入儒家中院,停穩之後,自有儒家的夥計搬來小凳子,預備這貴人下車踩踏。

再看馬車,車簾已經掀開。

杜甫一見,姑母這是要下車了,顧不得和謝直算帳,趕忙三步並作兩步地奔了過去,一來是他家二姑母的年歲不小了,爬高下低的,他不敢假手他人,還是要親自去攙扶才能放心,二來,這不是剛讓謝三郎坑了一家夥嘛,還不趕緊上前表現表現?

中年美婦倒是也沒有真的責怪杜甫,不過大白眼珠子肯定少不了一顆就是了。

車中少女,杜甫的那位表妹倒是沒有啥好氣了,下車之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這要不是當著外人,估計這姑娘早就懟上了。

杜甫苦笑。

謝直卻在邊上看得直樂呵,該!讓你老杜在我儒家門口鬧事,見了東家不但不怕,還敢給東家一拳,特麽的,我儒家欠你老杜的不成!?這回總算有人能治你了!

他這正樂呵呢,卻不想杜甫卻向他招了招手。

謝直一見,哪裡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啊?這是老杜要介紹自家姑母與他認識……

可別小瞧了這個小小的介紹,這種事在後世不算什麽,你們幾個朋友在外面玩呐,不管碰上了誰家的親戚長輩,人家都會介紹一番,然後大家都會“叔叔阿姨”地叫上一通,要是在外面吃放喝酒,說不得還要集體端杯過去敬一杯酒水,這種事情在後世司空見慣,總體而言,大體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氛圍,等第二天酒醒了,說不定你連昨天碰上的是三舅還是二姨夫都弄不明白……

但是,這種介紹,在大唐可不一樣。

這種事,在大唐,有個專用的詞匯,通家之好!

別誤會,不是《托妻獻子》的那種,而是讓你們一家人,和我們一家人,不管男的女的,都相互認識一下,日後男的一桌喝酒,女的一桌喝酒,備不住還要接個娃娃親之類的。

這是什麽?

這是真正關系好到了一定程度才能辦到的事情!

尤其男女之間相互認識。

大唐雖然風氣比較開放,但也講究個“瓜田李下”,雖然還沒有到了南宋那種“男女授受不親”的程度,但是你想要沒事就認識幾個姑娘,除了平康坊之類的地方,純屬做夢,見都見不到,更何況說認識了?有詩為證: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去年,你上街溜達,正趕上人家姑娘開門,你一眼看過去,被驚豔了,感覺姑娘和院門外桃花一樣漂亮,結果,今年你又想起來當初的那種驚豔,屁顛屁顛地又跑到人家門口,溜溜等了一天,只見桃花,不見人了,失望之後才有疑惑,那姑娘哪去了啊……

你想,見姑娘也好,認識姑娘也好,要是省事的話,崔護這哥們能溜溜惦記一整年嗎?人家好歹也是堂堂的五姓七家子弟,放到後世,好歹也是個上市公司少東家了吧?早他麽上去覥著臉要微信了……

閑話不多說,謝直一見老杜招呼自己,連忙整理衣襟冠巾,快步過去。

注意動作哈,整理衣帽是個啥意思?

一來,是一種禮節,不管誰給你介紹新朋友,你得乾乾淨淨規規矩矩的吧,歪戴帽子斜瞪著眼?不像話!

二來,也顯示出謝直對老杜這位姑母的重視。

謝直穿越之前就知道杜甫這位姑母,對杜甫真是沒的說。

這位二姑母娘家自然姓杜,嫁了河東裴氏為妻,在她身故之後,杜甫親自出手為她撰寫墓碑碑文,其中提到了一件往事。

說杜甫很小的時候,母親就不在了,他爹又難以照顧一個三歲多的孩子,沒辦法之下,就把杜甫送到了這位二姑的家裡、

這二姑對杜甫真的沒得說,什麽好吃的好玩的,全先給他,甚至有一次,鬧天花還是水痘之類的傳染病,杜甫和二姑家的表弟都得了病,二姑在求醫問藥的是同時,也請了神婆來給看看,人家神婆也不知道怎麽琢磨的,掐指一算,說你家臥室的東北角,有神靈保護,你把孩子放在東北角,他就沒事,說完之後翩然遠去。

人家杜甫二姑是怎麽乾的?

東北角不是好嗎,把杜甫放在那裡養病了!

至於她自己的親兒子,在臥室裡隨便找了個地方安置!

結果,杜甫活了,表弟死了!

這件事乃是杜甫親書,可信度極高!人家二姑是怎麽考慮的,咱不知道,但是這件事站在杜甫的角度上來考慮,簡直是救命之恩!

現在,謝直作為杜甫的好友,要被杜甫介紹給他最尊重的二姑母,由不得謝直不重視。

“這便是我家二姑母……”

“這便是洛陽城中鼎鼎大名的汜水謝三郎了……”

杜甫為雙方引薦之後,謝直二話不說,直接一躬到地。

“見過二姑母!”

裴杜氏一聽,樂得魚尾紋都開了。

不是因為謝直堂堂監察禦史、如今在朝堂之上風生水起,他一躬到地,讓裴杜氏虛榮了,而是喜歡謝直的稱呼,“二姑母”,這是跟著杜甫一起叫的稱呼,這說明什麽,至少汜水謝三郎,在明面上真的拿杜甫當成了自己的朋友,要不然的話,一句“裴夫人”就足夠了。

一想到這裡,裴杜氏笑得更加慈祥。

“快快請起,老身不過是一個沒了用處的糟老婆子而已,哪裡敢當謝禦史如此大禮?”

謝直起身之後很是謙遜,一直叉手在前,微微躬身以示尊重。

“二姑母說得哪裡話來,三郎與子美兄結交與微末之間,意氣相投,不是兄弟,勝似兄弟,您是從小撫養他長大的二姑母,三郎禮敬乃是最應當不過!

謝禦史之類的虛名,還請二姑母休要提起,朝中之事,不入家門,二姑母要是不嫌棄的話,稱呼謝某一聲三郎即可。”

老太太讓謝直哄得實在高興。

她這一輩子子嗣不旺,僅有一男一女傍身,兒子還因為時疫夭折,身邊只剩下了一個女兒而已,在大唐這種“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社會之中,不免心中遺憾沒有兒子為裴家傳承香火,巧了,杜甫就是她一手撫養長大的,很大程度上,老太太把杜甫當做了自己的親兒子,甚至比親兒子還要親。

如今看到聲名鵲起的汜水謝三郎,竟然因為杜甫這麽給面子,哪裡有不高興的道理?倒是不為了她自己,而是隱約中感覺,既然謝直能夠怎麽尊重自己,那麽對杜甫豈不是更好了?她親自撫養杜甫長大,難道還不願意杜甫身邊多一個貴人扶持嗎?

一念至此,老太太笑得更加慈眉善目。

“既然你跟杜甫是至交好友……也罷,老身就僭越一番,稱呼你一聲三郎吧……

老身對三郎也是聞名已久啊……別的不說,就是去年在這積潤驛的李家客舍,要不是三郎出手相助,我的這個侄子,說不得要在河南縣的大牢中住上一段日子了……那段時間正好是開元二十三年科考之前,如果他在大牢中耽誤兩個月的時間,恐怕今科無緣金榜……尤其還是你三郎出手推動了科舉的改革,讓糊名一事在大唐正式推行,正好為杜甫拉平了家世的差距,讓他純以才學論,這才進士及第……

真要是說起來,你謝三郎不但是杜甫的朋友,還是他的恩人,貴人!

我這個老婆子對你心生感念,早就想把你三郎請到家中好好答謝一番,只可惜你三郎科舉之後就在仕途上一路高歌猛進,實在讓我這個老婆子,實在是沒有了機會……

卻是我家失禮在先,卻不想今日得見三郎,還能得三郎如此禮遇,實在讓老身汗顏……”

謝直一聽,哈哈一笑,人家客氣兩句,咱也犯不上當真,打了個哈哈,開口說道:

“二姑母這話,小侄就沒法接了……

我和子美兄訂交之後,早就應當登門拜會才是……

怎奈科舉之後就是吏部考,隨即就是選官河南縣尉,然後調任監察禦史……官場之上一樁樁一件件閑事、瑣事,讓三郎疲於奔命……

一直沒能上門拜會二姑母,其實是三郎的不是才對……”

兩個人一個你謙讓,一個我不好意思,聊得那叫一個火熱。

這狀況,可就看惱了那位車中的少女,杜甫的表妹。

直接冷哼一聲,打斷了兩人人之間的商業互吹,然後對著他娘一頓撒嬌。

“娘,咱不是還要到白馬寺進香禮佛嗎,時間可是不早了,咱們還沒有沐浴更衣呢……”

裴杜氏臉上的尷尬一閃而過,她正和謝直說話呢,自家晚輩擅自插嘴,這是很失禮的表現,尤其剛才的那一聲冷哼以及插嘴的內容,實在讓裴杜氏無語。

不過這話倒是也說得沒啥毛病,進香禮佛這種事,也是有時間安排的……

正事要緊!

即便是這樣,裴杜氏還是把臉一沉。

“沒大沒小的……

還不敢接見過你謝家三哥!”

杜甫趕緊在邊上幫著介紹。

“這是我家表妹,姓裴,單名一個美字,時常家中換做美娘……”

謝直聽了,抬眼一看,明眸皓齒、膚白貌美,果然是一個小美人。

“見過表妹!”

裴美娘也行禮。

“見過謝家三哥。”

稱呼叫得親切,語氣卻很疏遠。

謝直當時就是一愣,仔細看了看這個丫頭,沒見過啊,這言語自重的疏遠倒是好理解,誰也不願意突然之間多出來一個什麽哥哥之類的,但是眼神之中單單的敵意又是從何而來,他琢磨了半天,也沒弄清到底是怎麽回事。

老太太一見這情況,也沒多說啥,又和謝直叨叨了兩句,就帶著裴美娘去沐浴更衣了。

謝直一見她們走了,頓時一把薅住了杜甫。

“你先等會!老杜,你小子給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在家裡面叨咕我的壞話來著?”

杜甫頓時一愣,“沒有啊……”

謝直根本不信,“沒有?沒有的話,你表妹怎麽對我這個態度?我哪裡得罪了她不成?”

杜甫聞言,嘿嘿一笑,隨即想起來什麽了,笑聲越來越大,到了最後,竟然樂不可支。

這都給謝直笑毛了,後來乾脆惱羞成怒地給了他一拳,“有話說話!笑啥!?”

杜甫這才慢慢斂住了笑聲,依舊滿臉的笑容,看著謝直問道:

“你說我家表妹為什麽對你有敵意?”“對啊!今天第一次見,我也沒得罪過她啊……”

“哈哈哈……謝三郎,這事兒,還不是你自己造的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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