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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奮鬥在開元盛世》第三百五十八章 高明、少女、大漢
武後篡唐,都知道怎麽回事吧?

武則天,本來是高宗李治的一個妃子,耍手腕,當了皇后,接著李治身體不好的機會,主要是眼睛看不清奏折,從一開始替李治讀奏折,逐漸演變到李治癱倒,武後把李治架空、把持朝政,然後更是在李治死後幾度廢立天子,最後乾脆自己做了皇帝。

千古第一女帝啊,說起來風光,背後全是滄桑,在大唐朝這樣的男權社會之中,不服之人大有人在,武則天坐在那張龍椅之上,就等於坐在火山口上,隨時都有覆滅的危險。

怎麽辦?武則天在大肆屠戮李唐皇族的同時,也在積極的為自己的“合法統治”尋找“合理性”。

來,佛門的“人才”又出現了!

薛懷義!這貨也不知道是從哪來的這麽個野和尚,人家玄奘法師西天取回來的經文就在大雁塔,他不看,竟然沒事就讀一讀彌勒教的經書。

這一看,還真讓他看出來一點門道。

彌勒降世的時候,和月光菩薩一起統治末世,這菩薩不就是個女的嗎?

正好,武則天也是啊!

這樣一說,您不就是月光菩薩降世嗎!?行嘞,武則天一聽,好,就這麽辦!

在全國范圍內大興寺院,還讓薛懷義和法明重新編寫佛經,真的假的不管,反正你們把我說成月光菩薩就行!

那段時間,彌勒教借著這股東風,蓬勃發展!

後來,就沒有後來了!

李老三橫空出世,逼得武後還政李唐!等到他自己登基之後,在全國范圍之內禁絕彌勒教!

但是,彌勒教經過武後一朝的放任自流,已經死灰複燃,現在還想禁絕,費勁了。

同樣,不管費勁還是不費勁,李老三一定要禁絕啊,事關李唐統治的正統性,這可是原則問題,費多大勁也得推行下去!

這也是李老三一聽陳思問家裡供奉這月光菩薩,都不和大唐宰相商量了,直接下中旨就賜死了陳思問的根本原因,沒辦法,恨得慌!

謝直一聽這裡面有這麽多的彎彎繞,得,老實了,咱也別彈劾李老三了,這不是給自己找事呢嗎?弄不好李老三再以為咱同情陳思問,給咱也扣一個彌勒教的大帽子,真要是因為這種事受了處罰,咱冤不冤啊?

得了,回家吧,回家還有事呢……

什麽事?

高明!

三天前謝直就找到了這位高主事的侄子,但是三天時間都沒有親自見上一面,倒不是高主事在禦史台大牢裡面真給他惹急眼了,而是謝直托人過高明帶了一句話,三天后,你叔叔就要柳放三千裡,你親娘就要回到自己的娘家等待再嫁,你直接來謝府,我安排人去接你,然後這三天時間,你多和你母親相處一段時日吧,以後這樣的機會可能會有,但是肯定不會多了。

今天,謝直早就得到了消息,在楊玄璬等人開刀問斬的同時,高主事也要開始了自己的流放三千裡的旅程,負責押運的,正是河南縣的衙役,而戴捕頭作為河南縣的總捕頭,一來要為屬下送行,二來也要交代他們路上要好好照顧高主事,正好,高明前去給叔叔送行,戴捕頭順手就把他接了過來。

謝直到家的時候,高明已經等了他半天了。

謝直一見高明,第一個印象,這孩子挺精神,瘦高挑,大眼睛,雖然剛剛離開了母親,又送別的親叔叔,對一個七歲的孩子來說,足以用“天崩地陷”來形容,即便這孩子如何也掩飾不住臉上的惶然,卻也擋不住他眼中的靈性。

謝直一見這孩子,心中就是一忽悠,收徒弟這種事,不怕人笨,

就怕人機靈。人一機靈,心思就不定,你教他東西,一句話還沒說完麽,人家就有三句話等著你呢!

這怎辦?

要不打!

要不完完整整地把整個知識體系給他介紹一個輪廓,從結構的角度上,高屋建瓴地告訴他,為什麽你現在要要學這個。

碰上真機靈的還好,明白了,就好好學了。

可是要碰上那種假機靈的,麻煩了,人家敢對你的知識體系、知識結構動刀子,根本不在意他僅僅是個學徒的身份,上來就仗著一副“我就是為了你好”的好心,說這個說那個,甚至還私自改動教導方案,你讓他學這個,他在說服不了你的情況下,就不學,硬扛著,然後想轍學點別的去,真碰上這樣的假機靈,最好的結果,也就是教出來一個半瓶子醋來,真正想教給他的東西,他不學,他自己想學的東西,學不著……

所以,任何想收徒弟的人,隻認可所謂的天賦,就性格而言,寧願找一個笨一點的,也不願意找一個假機靈。

笨,不怕,一遍教不會,兩遍,兩遍教不會,三遍,三遍不會,十遍!只要真想教他,就沒有教不會的徒弟!

而且笨徒弟還有一個好處,基礎牢靠!

謝直既然答應了高主事要看看他侄子高明,自然要好好看看這個孩子。

說實話,在剛剛答應了高主事的時候,謝直也沒怎麽當回事,或者說得直白一點,他也沒準備真的收這位高明為徒。

一來是對這孩子不了解,二來是心存疑慮,該怎麽說怎麽說,高明的親爹、親叔叔都是朝廷重犯,甚至高大哥依靠著他的“聰明才智”一手推動了洛陽糧案,甚至在機緣巧合之下,將這種犯罪模式在大唐朝推行天下。

對於他的獨子,謝直能不防備著點嗎?

倒不是怕高明長輩的身份給他帶來什麽麻煩,而是怕者孩子長期在他爹的身邊耳濡目染,心中沒有了基本的敬畏和規矩,要是這樣的話,普普通通過一生倒是還好,至少對大唐沒有多少不良影響,就怕謝直親自教導之後,能力越大,危害越大。

謝直原本的想法,就是答應了高主事,讓他能夠安心上路,然後供養這個孩子長大,等他十五六了,也有了個自己的判斷之後,問問他以後想幹啥,隨便給他安排一條生路也就是了,說句不好聽的,以現在謝直的身份地位以及財富,高明到了謝家,也就是家裡多爽筷子,算個啥事?

結果,他的想法,變了。

原因,正是陳思問。

不是陳思問出身彌勒教的原因,而是李老三對待這件事情的態度,讓他突然之間有了一種不好的感覺。

雖然早就知道,在大唐,天子的權力一定是凌駕在律法之上的,但是謝直熟讀律疏,自然知道律疏這種的種種規定,歷數整個律疏,沒有一條是針對皇權的,反倒是皇權的延伸,收到了律法超出規格的保護,皇帝的親屬,那是“議貴”的范圍,皇帝用到的東西,但凡損壞,全是“大不敬”……諸如此類,連篇累牘。

謝直本來以為,這就已經夠過分的了,結果沒有想到,天子對陳思問的處置,直接超出了他的想象,不經中書門下,一紙中旨,鴆殺朝廷九卿!最過分的,身為大唐監察系統的老大,禦史大夫李尚隱,不但把謝直的彈章攔了下來,他自己竟然一點勸誡天子的意思都沒有,還有一種理所應當的感覺!

這讓從後世現代法律體系中走出來的謝直,相當不適應。

他這三天的時間,想了很多很多,其他的暫且不提,關於高明的事情,他突然改了主意。

他還真想收高明為徒,悉心教導,然後看看這孩子以後到底發展如何。

結果,見了高明一個七歲的孩子,就這幅一星半點都藏不住的機靈,謝直的心裡面就是一涼。

不管謝直心裡面是怎想的,但是想要收徒,必須就得按照大唐的規矩辦事。

這年頭,收徒弟,比生兒子的事兒還多!

你家生了個兒子,不懂事,你上手就能打,就算是打死了,官府沒事也不找你,然後兒子在外面惹了事,人們最多說一句虎父犬子,甚至還能憋出來一句大丈夫縱橫天下,難免妻不賢子不孝小。

說到底,是惋惜,然後是理解,理解你天天在外面奔忙,沒空教導兒子,讓兒子沒學好,可惜了……

但是,這些事情,要是落在徒弟身上,那可不行!

別的不說,人家就是一句,你給人家當師父,就應該教好了他,教不好,就是誤人子弟。

這是什麽?

這是指責!

也就是說,你必須把徒弟教好,教不好,那可不僅僅是不合格的問題,那是罪責!

這麽說吧,這年頭,對於真正的人物來說,徒弟比兒子都親!

兒子,生什麽樣就是什麽樣了,脾氣秉性,都是天生的。

徒弟則不然,徒弟有選擇的余地,根骨、品行、想法……不管有啥不合適的,大不了不收他當徒弟也就是了,人家求著拜師,你不會拒絕嗎?當然,如果收了人家當徒弟,自然要負責到底了。

如果說說得再直白一點,那麽一句話基本就能說透了,對於一個師傅或者父親來說,兒子傳承的是血脈,徒弟傳承的是衣缽,相對血脈,大唐人更看重衣缽的傳承!

正因為如此,謝直準備收徒的時候,看見高明,愁了。

再愁也得問問啊。

“你就是高明?已經送別了你叔叔了嗎?他有什麽話說?”

高明倒是個懂禮的孩子,躬身施禮之後才回答謝直的問題。

“回稟謝禦史,家叔父說了,您是我高家的恩人,要是沒有您,家父的血海深仇還不能得報,就算家叔父用盡全身解數,恐怕也力不能及,尤其這一次洛陽糧案爆發,要不是您的話,不知道還要遷延多少時日!

除此之外如果沒有您為家叔父美言,恐怕家叔父不僅僅會被判罰流放三千裡,就是當場開刀問斬也是應該!

真到了那時候,莫說家叔父,可能小子也同樣受到牽連,最好的情況是閹割入宮,至於其他更是難說……

所以,家叔父告訴小子,他此行遠去三千裡,說不定這輩子下來,可能再也與小子沒有相見之期了,他已經把小子托付給了謝禦史,家叔父告訴小子,以後小子就是謝家人了,無論什麽事情,都要聽謝禦史的。”

謝直聽了點了點頭,高主事交代得清楚,高明複述得明白,最難得是這個小子雖然機靈,卻在複述的時候沒有絲毫添油加醋,一如高主事臨行之前言談,雖然張口有恩閉口托付的,但是高明絲毫也沒有賴上謝直的意思, 反而有點惶恐之中帶著點期待。

謝直不由得仔細打量了這孩子一番,刻意沉吟半晌,卻見這孩子沒有絲毫的不耐,就這麽穩穩當當地垂手站在謝直面前,既不因為“謝三炮”刻意營造的威嚴兒害怕,也沒有因為半晌無言的冷淡而失落,仿佛早就把自己放在了一個聽令行事的位置上,謝直不開口、不命令,他就可以見到地老天荒一般。

謝直一見,大為滿意,這是啥?這是能夠找準自己的位置!對一個七歲的孩子來說,難能可貴!

想了想,謝直還是決定給他一個機會,萬一這孩子是真機靈不是假的呢?

“實不相瞞,你叔叔高主事將你托付給謝某,是動了讓你拜師的心思,謝某當時沒有直接答應,告訴他,一定要親自見你一面再說……

這樣吧,你以後就住在我謝家,身份嘛,暫定為我的記名弟子,如果日後謝某動了心思,就正式收你為徒,如果謝某覺得你我沒有師徒的緣分,也會教養於你,衝著高主事的委托,別的不敢保證,卻也能保你一輩子衣食無憂……”

高明聞言,一躬到地,正式道謝。

與此同時。兩名妙齡少女,被人帶入了教坊司,其中年齡較小的那一位,站在教坊司門口,回首一望,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的面龐,目光卻遙遙指向了謝府位置,眼神之中,滿是複雜……

一名大漢,走出了河南縣的大牢,看看天色,微微眯眼,隨即快步出了洛陽城,在城門口同樣駐留,回首,同樣看向了謝家,只不過,大漢的眼神之中,除了恨意,再無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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