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在映霞居禁足,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那套把戲被秦曼柳拆穿,蘇耀自然不去看她了。
只是有兩次他到常熙齋求老太太,想將兩個女兒放出來,還說畢竟五姑娘的名聲沒什麽大礙,也不好總關著她們。
老太太似乎早就想到他會說這話,當即冷笑了一下,問道“玉瑤和惠瑤可是處處小心,生怕淺瑤的名聲受損?”
蘇耀一愣,半天才搖頭說不是,就算他再不想承認,這都是事實。
老太太又問“那玉瑤和惠瑤可有在那登徒子欺負淺瑤時維護半分?”
蘇耀又搖頭。
老太太被他這個樣子氣笑了,端起了一旁還冒著熱氣的參茶,又問道“那她們可是在淺瑤名聲受損時極力挽回?”
蘇耀這時候額頭生出了汗珠,連一句不是都說不出來,上嘴唇和下嘴唇打著顫。
“那登徒子是玉瑤和惠瑤兩個姑娘弄來的,目的就是讓淺瑤聲敗名裂無人敢娶,這是要害了淺瑤一輩子的!淺瑤名聲被挽救回來是韻瑤心系姐姐,若沒有其他幾個姑娘在,怕是這功夫你要應付的不僅是淺瑤名聲受損的事了!玉瑤她們誠心害淺瑤,又哪裡來的那一套沒什麽大礙的說辭?”
老太太的語氣不鹹不淡,卻是狠狠的打了蘇耀一個巴掌。
“是兒子不懂事,母親別生氣。”
就這麽關了半個多月,除了中間蘇玉瑤生病請進去一個大夫,還有兩次蘇惠瑤昏倒進去過大夫,和其他送飯的侍女以外,祖宗祠堂就像是一個牢籠,關著兩人一點法子也沒有。
蘇沛瑤來了信,說是這段時間到了古家看望二姐姐,二姐姐的肚子越發大了,心情也還算不錯,朱氏老實了不少,也不整天逼著她吃燕窩了。
收到這來信老太太可以說是開心的像個孩子,讓周嬤嬤將那信折好收起來。
年節時很熱鬧,蘇府上下張燈結彩,紅彤彤的福字和燈籠掛的貼的到處都是,幾個姑娘也都得了新衣裳,紅的粉的都是亮眼的顏色。
不過蘇惠瑤姐妹倆還在家祠禁足,蘇耀實在心疼不已,到底是將兩人放出來了。老太太就算再不情願,也無奈兒子心疼,尤其是過年就圖個團圓,總不好大過年的還關著她們。
“老太太,寧國公府送來了禮品。”周嬤嬤掀開簾子走進來,拿著禮品單子,身後的青蓮碧荷大盒子小盒子捧了一堆,都快要看不見路了。
難得家裡所有人都在常熙齋。
“百年的老山參送來了兩盒,琺琅嵌青玉的花瓶送來了一對,青花白地瓷梅盆景送來了一個,還有上好的紫檀木嵌象牙映花小屏風,蜀錦送來了八匹,說是年節到了給幾個姑娘的。”
蘇家大房二房待嫁的姑娘有十位,可蜀錦卻隻送了八匹。
就算不明說眾人也明白,這其中是將蘇惠瑤和蘇玉瑤刨出去的。
曹千憐臉色都黑了下來,看著大盒小盒的東西,一打開蓋子還泛著光,心裡頭癢的厲害。淑陽郡主的手筆真大方,這蘇淺瑤還沒進門呢,就送了這些好東西,以後成親了還了得?那聘禮不得像是山一般?
可這明明是自己女兒的,哪裡輪得到蘇淺瑤那麽一個病秧子了?
老太太點點頭,笑的很隨和,但話裡卻夾槍帶棒道“虧得寧國公和郡主是明理人,沒因為有人特意陷害而懷疑淺瑤,想來今年過年送來了這麽些東西,等開春就會來下聘了吧?”說著,她端起茶盞,眼神中帶著鄙視看了看曹千憐。
而曹千憐適時的垂下眼簾,一臉替蘇淺瑤開心的模樣。
“周嬤嬤,你安排下去,人家以禮相待咱們別落了下風,挑些好的也送還回去,再請那送禮之人喝些茶。”
“還用得著您吩咐?奴婢早就安排下去了,大夫人同奴婢一起在庫房找了幾樣拿的出手的,這會兒送禮的人正在花廳喝茶呢。”
老太太滿意的點點頭,轉頭看向秦曼槐“大夫人這半年來管家管的不錯,以後我老太太也好撒手了。”
“母親說的哪裡話,還是往日母親教導的好,兒媳常日陪在母親身邊,耳聽目染的學了許多。”
這話說的,讓老太太心中覺得熨帖。
過年時蘇家人分為五桌吃了年夜飯,晚間一起守歲至深夜,除了孟若芊說身子不舒坦回了林滿居,還有柳荷到了用藥的時辰不能耽擱,蘇婉瑤年歲小熬不住要睡覺了,其他人都在老太太這兒陪著她守歲。
家家戶戶都放了炮竹,蘇家自然不例外。蘇墨瑤和蘇錦瑤帶著侍女在院子裡放了好一會兒的炮竹,還將蘇青瑤這個乖乖女拽了出來,原本蘇韻瑤也是要出來的,卻被老太太留住了。
“咱們韻兒雖然歲數不大,但卻比她幾個姐姐懂事的多。”老太太一手拉著蘇韻瑤,一手撫摸著她的頭髮“我老太太有這麽懂事的孫女,可真是福氣!”
蘇韻瑤紅了臉,不言一語,倒是秦曼槐聽見這話比較開心。
老太太喜歡譚湘華譚氏,但是譚湘華死的早,所以老太太心裡一直有這個心結,就算秦曼槐進家多年也沒令老太太將這心結解開。
但現在可以說是守得雲開見雲明,老太太待她一天比一天好,對她幾個女兒也是關愛有加,這可是平常盼都盼不來的。
蘇惠瑤同蘇玉瑤坐在一起,緊緊的捏著拳頭,無論袖子下的手再因為氣憤而用力,臉上依舊能裝出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守歲的時候她們就守在蘇耀的兩側,見杯盞空了就倒茶,見蘇耀揉肩膀了就過來敲打揉捏,倒是弄的蘇耀氣消了許多。
蘇耀不是一個心狠的人,他努力想要一碗水端平,但在這個家裡妾室的生活過的不好他知道,尤其是曹氏母女的楚楚可憐,讓他無法心狠下來。
現在看著兩個女兒這般懂事,心裡也就不因為五姑娘的事氣她們了。
沒一會兒蘇墨瑤和蘇錦瑤蘇青瑤三人一同回來,鞋幫上還沾著雪,鬥篷領口上也都是雪,不過三個姑娘笑的開心,完全不在意雪順著領口灌進了脖子。
碧荷從外頭進來,與老太太說“程家來信兒說今夜不回來了,皇家賞了菜和住處讓他們在宮裡住一宿,明早回來。”
老太太擺了擺手“程家得皇上喜歡是好事,過年時自然是要留他們的,明兒讓門房警醒著些,別怠慢了。”
碧荷點頭應是,便退下去了。
夜裡老太太犯困,眾人也不好待了,下半夜時就都回了自己的住處。
蘇韻瑤在前頭走,身後蘇惠瑤僅僅跟著,聲音不大的說“十一妹妹好心機,哄的祖母團團轉。”
聽見這話蘇韻瑤並未回頭,而是淡淡一笑“七姐姐也不差,三言兩語就讓父親消了氣。”
“我可與你不同,五姐姐不檢點卻把髒水潑在我們身上,姐姐我可沒你這般心狠。”
蘇韻瑤停住腳,依舊不回頭,只是陰陽怪氣道“七姐姐怕是記性不好,前兩天盛家公子和表哥都查明了真相,說秋闈名單中的確有叫陳憲的,不過卻和那日在迎秋湖的不是一人,冒著入牢的風險卻還要栽贓別人,目的為何想必七姐姐比我這個做妹妹的要清楚吧?”
蘇惠瑤的嘴臉依舊扯著一絲笑,許久說了一句“那我們走著瞧好了,笑到最後的一定是我!”
“但願吧。”蘇韻瑤邁出了腳,出了門。
璃笙攙住了蘇韻瑤,而頌音在一旁提著燈籠,只聽璃笙小聲道“方才懷香來報,說是看見二娘子身邊的杜鵑提著箱子去了角門處,回來時兩手空空。”
又是這樣。
為何曹千憐身邊的侍女總是將府上的銀錢遇見送出去?送給了誰?送到了何處?蘇韻瑤不信曹千憐不知道, 丟了那麽多東西,那麽多次,她那麽個心密如針的人怎麽可能察覺不到。
看來定是曹千憐默許的,甚至是她讓的。
“有沒有找人跟著杜鵑?”
“懷香只能遠遠的跟著,不過杜鵑走後她到角門處看了一眼,那兒的看門小廝沒在,門鎖著外頭也沒有聲響,想來是那接東西的人已經走了。”
看門小廝不在?蘇韻瑤心中冷笑,看來曹千憐打點的不錯,連看門的小廝都為她所用了。
今天晚上主子們都在常熙齋,沒人注意的到杜鵑,曹千憐定是這麽想才讓杜鵑今夜動手的。
越想蘇韻瑤就越好奇,總覺得這其中有一把鎖,可她還沒找到鑰匙。
曹氏的母家不知何處,她不過是祖父撿來的一個家都不知道在哪的孤女,要說她偷錢是為了貼補娘家,顯然說不過去。
那這成箱成袋的金銀都哪裡去了呢?
“現在暫時沒人懷疑懷香,你讓她繼續盯著映霞居,有什麽聲響馬上來告訴我。”
或許摸清規矩,在曹氏身邊侍女再偷錢出去時當場捉住,想來就能真相大白了。
璃笙答應道“奴婢明白,姑娘放心就是。”
月朗星稀,空中飄著細小的雪花,倒是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