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程誠走進院子裡的時候，裡屋的門已經打開了，壯漢就站在門旁邊一動不動。

　　這是當看守呢?

　　程誠有些哭笑不得，不過門裡的人已經走了出來，他也就沒顧上擺個表情。

　　走出來的是個身著勁裝的少婦——她的手上提著一把鋒利的剁骨刀，看著那個刀光和她的表情就知道這肯定不是個好惹的人，和之前的女青年相似，她身上甚至還攜帶了煞氣。

　　“你們是什麽人?”

　　少婦的表情極其警惕，程誠下意識就要說話，意識到這是個雌性動物，立馬抬起手來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好心酸，這還不如假裝啞巴呢。

　　好在瘦侍衛很有眼力見，立馬接上了話茬兒。

　　“閣下，我們是上頭派下來的欽差大使，先來考察考察情況的。”

　　少婦警惕的表情絲毫沒有放松，甚至她把刀舉了起來，作勢要砍。

　　“我不太相信，你們把武器放下。”

　　武器?

　　程誠自己身上是毛都沒有一根的，另兩個侍衛手上也沒有肉眼可見的利器啊。

　　“閣下，我們得保護大使的安全，放下武器可能不行。”

　　……行吧，敢情倆侍衛還私藏了武器。

　　也不知道都放哪兒了。

　　“欽差大使總有個禦章吧?拿來我看看！”

　　她從上到下地看了看兩個侍衛，確定沒可能達成共識後，提出了第二個要求。

　　瘦侍衛又是張口就來:“抱歉，我們帶的禦章進城之前放在了馬車上，沒敢帶進城裡——閣下如果有時間的話，不妨隨我們去城外看一看。”

　　她哼了一聲:“我可沒那麽多功夫，再說了，現在還有誰敢從這城裡出去?”

　　這是城主管控了人生自由的節奏?

　　程誠一頭霧水地看著她，覺著不太像——也沒誰限制人身自由的時候還給留下管制刀具的吧?

　　菜刀確實必不可少，但是城主怎麽也不至於連把廚房的剁骨刀都偷不走吧?

　　那也太丟城主的臉了！

　　“現在正是征兵去填洪水的時候，誰敢出去，就被拉去當添頭——你們欽差不怕，我孩子還沒滿月呢，我怕！”

　　大姐一邊說話，一邊揮了一下剁骨刀。

　　“征兵填洪水?財務部不是早就劃撥了錢款救水災嗎?還有洪水治理專員，不也派來一隊嗎?”

　　瘦侍衛講得頭頭是道，聽著好像和程誠之前在朝堂上聽到的部分內容有些相似——這怎麽搞得好像人家侍衛都比他關心政事，更像個皇帝啊?

　　程誠聯想到之前，大臣們擅自恭送他出去，還真是有道理的。

　　……就說一嘴吉祥物，沒想到還真的就是了。

　　“財務部撥下來的款直接匯給公孫那個老賊，洪水治理專員打不過老賊的私衛，武力值不夠——你們要回去的時候千萬記得把這條報上去啊，洪水治理專員不能只會治洪水的，打不過城主就只能被抓起來洗腦。”

　　看來欽差這個職位，還扯的正好了。

　　洪水治理專員還得能打，這也太為難人了吧，還不如直接先乾掉這些城主呢。

　　“行，這條記上了。”壯漢選手不知道什麽時候掏出了一根綴著雞毛的筆和一個小號線裝本，拿著筆的手迅速飛舞著。

　　瘦侍衛一邊點頭一邊說:“洪水治理員普遍不能打，也不能為難他們，反正皇城不缺點能打的，打手都快泛濫到外派給駐鎮官員了，與其讓人背井離鄉的，

還不如直接派給那些個洪水專員當護衛什麽的。”　　“這個行！”大姐的刀已經放了下來，看來是被兩個侍衛的專業素質折服了。

　　“說實話，有個治理員還挺專業的，被抓了也沒忘找個局外人遞消息——就是個短發的姑娘，到時候千萬給她記個功啥的啊！”大姐把剁骨刀往門板上一插，還真扎在了上邊，“就你這麽高。”

　　她一邊說著話一邊比劃著身高，最後指了指瘦侍衛。

　　“行嘞，左一，你給記上了。”

　　似乎名為左一的壯漢點了點頭，拎著筆繼續往小本本上懟字。

　　“遞消息的人，我們來的時候就見著了……他說是城外蠡東鄉陳家村的人，之前是個幫人家代筆寫信的窮書生，洪水決堤爆發的時候，他被洪水治理專員征用，幫忙搬了不少息土袋，湊巧當天那個治理員就給被關押了，他拿到消息是令德的公孫城主和回皇城的那位治理員達成協商要吃回扣、從財務部拿更多的款項。”

　　大姐猛地一拍手:“對頭，那小夥子就是東城給人家代筆寫信的，公孫老賊肯定能乾出這事兒來！”

　　“好，謝謝大姐了。大姐，問你個事兒?”

　　瘦侍衛的試探來的恰到好處，大姐很快做出了答覆，和之前的冷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問吧，問吧，這周圍的事兒姐都知道。”

　　“旁邊的人家，還有多少戶是有人的?估計得有多少家是被征了兵的，大姐你知道不?”

　　“這你可就問對人啦！”大姐爽利地拍拍他的肩膀，“別的區不知道，東三區的街上， 能看到大門的人家裡邊全都有人！各家肯定是都被征了兵的，征多少人我是不知道，不過肯定都被征過的。一家人都沒缺的，要麽是拐了乞兒給他們充數，要麽就是私衛的親屬什麽的。”

　　左一飛速提著筆做筆記，瘦侍衛連連向大姐道謝，看到左一終於收了筆，瘦侍衛話頭一轉，立馬和大姐提出了告別。

　　“姐，麻煩你了，這多虧得是遇上你啊，要不然這還不知道得走多久——哎，我們得去別家問問看了，麻煩大姐了啊。”

　　大姐一邊連連點頭一邊說道:“那可不，多虧是遇上我了，趕緊去吧，再晚了他們家裡做飯，肯定不敢給你們開門的——哎，能順便給姐把門帶上不?”

　　“沒問題，沒問題。”瘦侍衛一邊連連點頭，一邊慢慢走著，給了程誠和左一各一個眼神。

　　……能走了啊。

　　程誠默默地走出了院子。

　　這侍衛太秀了，也不知道是什麽專業的，順話走的本事，是真的絕了——

　　他轉過身來，看著這個至今不知名的瘦侍衛，感覺這不是自己的任務，而是人家的任務。

　　看著瘦侍衛一言不發地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一塊抹布，迅速給大姐收拾了門前散落的米粒，順便給人家關上門的動作，程誠越來越感覺到自己的多余。

　　上個世界好歹是意外被帶飛的，這個世界直接就主動被帶飛了?

　　仔細算算，好像從出寢殿之後，就一直都是這個侍衛在乾活兒啊……

　　咳，不能想了，還真有些細思極恐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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