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
《熱烈慶祝我校畢業生喬一成勇奪中考狀元》
李傑成為中考狀元的這陣風,從北橋小學慢慢吹向了周邊的大街小巷。
紗帽巷的居民得知這一消息,雖然引起了一陣熱議,但大家的情緒都很平靜。
‘一成’考了全市第一!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如果他考不到,那才不正常哩!
這小子,多能耐啊,小小年紀,不僅憑借一門電器維修的手藝,養活了家裡的弟弟妹妹,這小日子也是越過越紅火。
一日三餐,必有一頓肉,二強、三麗、四美幾個孩子,原本瘦的跟豆芽菜似的,現在一個個長得跟瓷娃娃似的,小臉水嫩水嫩的。
年紀最小的七七,更是享受了常人享不到的福,打小就是喝牛奶長大的,鮮奶、奶粉,樣樣不缺。
那營養好的跟以前的地主老財似的,數遍整個紗帽巷,也找不出一家這樣的人來。
這年頭哪家孩子缺奶水了,多半喂喂米湯就行了,誰家也舍不得讓孩子天天喝奶粉。
那玩意,多貴啊,尋常百姓家的娃娃,哪喝得起。
紗帽巷巷口,幾位大媽一邊擇菜一邊討論著近期巷內的熱議話題。
“一成這孩子,爭氣啊!”
“可不是嘛,我家那個小崽子要是有一成一半好,就是讓我現在閉眼,我也瞑目了。”
“嘿,快別說了。”
就在這時,其中一名大媽推了推正準備高談闊論的那位大媽,然後伸手往巷口的方向指了指。、
那位大媽順著對方的指引轉頭一瞧,隨即立馬閉上了嘴巴。
巷口,但見喬祖望正提著一瓶散酒,一邊吹著口哨,一邊優哉遊哉的往這邊走著。
幾位大媽看到喬祖望來了,立刻閉口不言,眼中順帶著還帶上些許不屑。
都說喬精刮子既精明,又會算計,是一位從來不肯吃虧的主。
可是結果呢,這家夥算計來算計去,卻將最大的那顆西瓜給丟了,得來的全是些零碎的小芝麻。
等到喬祖望的身影消失在了轉角,幾位大媽方才繼續開始討論,不過她們此時的話題已經從‘喬一成’換成了喬祖望。
“這個喬精刮子,家裡孩子都不認他了,他還在那裡自娛自樂,真得味。”
“呵,這也怪不了旁人,還不是他自己做的,我可聽說了,他原先在福利廠上班上的好好的,雖然只是一個看倉庫的,但廠裡有什麽福利,從來沒有少著他。”
“真算起來,這也是一份好工作,事少,工資卻不少。”
“可是呢,人家學校校長聽說了喬家的事,非得幫自家學生討個公道,然後就托人把他的工作給停了!”
這個八卦一出,瞬間勁爆了其他幾位大媽的眼球,幾人紛紛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不會吧?”
“還有這事?”
“牛野他媽,你是怎麽知道的?”
牛野媽得意地笑了笑,仿佛掌握了什麽最高機密似的,神秘兮兮道。
“我跟你們說,你們千萬別跟別人說。”
“這件事啊,確有其事,喬精刮子上一份工作就是這麽丟的。”
“後來啊,福利廠的廠長看他可憐,才給他介紹去廢品站工作。”
“喬精刮子對外說是在什麽什麽資源公司工作,其實啊,就是一個收破爛的。”
“啥?收破爛的?”
“不是吧?”
“對啊,看起來也不像啊,哪個收破爛的不是邋裡邋遢的,喬祖望一天天的,身上比誰都乾淨,怎麽看也不像是一個收破爛的。”
牛野媽呵呵一笑:“這還能有假?不信,你們去西祠胡同周邊去看看,每天都能看到他在那附近走街串巷,蹬著一輛三輪車,挨家挨戶的收破爛。”
一聽牛野媽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其他幾位大媽不由信了幾分。
這種一戳就破的謊言,人家完全沒必要說謊。
看來喬精刮子真是一個收破爛的。
雖說事無貴賤,但總有某些行業會被某些人打上某個標簽,比如收廢品的,很多人都會瞧不起這門買賣。
而喬祖望正是萬千瞧不起這門買賣中的一員,起初,他是極其抗拒這份職業的。
收破爛,說出去多難聽,多不體面。
他喬祖望就是餓死,死外面,也不會乾這份活!
然而,人一旦被逼急了,什麽事都能做得出來,當喬祖望把兜裡的錢花完了,每天只能喝水頂餓之後。
他心中的那點堅持,立馬就被現實無情的擊碎了。
不就是收破爛嘛,革命工作,不分高低貴賤,時傳祥還是掏糞工人呢,人家不一樣受到全國人民的喜愛,不一樣成了全國勞模嗎?
人家做的,他喬祖望自然也做的。
反正大家都是拿工資的,誰也不比誰更高貴。
回到家裡,喬祖望望著空蕩蕩的房間,仍舊冷著的灶台,心裡莫名的閃過一絲傷感。
一年前,家裡可不是這樣的。
那時每天回來,家裡起碼是熱鬧的,雖然他每次都沒能蹭到飯,但家裡還是有煙火氣的。
不像現在,不論他什麽時候回來,家裡都是冷冷清清的。
過了一年這樣的日子,喬祖望心裡隻覺得空落落的。
喬祖望也不是沒想過改變,但每一次都是無功而返,一開始他指望著他二姨幫忙。
可一轉眼,他二姨就莫名其妙的變卦了,說什麽也不願意幫忙。
又過了一段時間,他覺得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
他已經四十,孤家寡人一個,再過些年,他就老了,到時候誰來幫他養老啊。
(PS:那時候的養老政策和現在不同,社會上的普遍認知還是養兒防老。)
最後,還不得指望著家裡的孩子們。
所以,喬祖望想了又想,還是主動找上了門去,企圖讓一切變回原來那樣。
但他那點小心思,哪能瞞得過洞悉人心的李傑。
喬祖望剛一上門,話還沒說兩句,李傑就弄明白了他的來意,一點誠意都沒有,還想指望修複關系?
門都沒有!
人,一旦放下了臉面,底線就會無限的變低,喬祖望眼見頭一回失敗了,也不氣餒。
第二次,第三次,就這麽一次又一次,幾乎每個月都會去上一趟。
然而,每一次都失敗了。
久而久之,喬祖望也有點心灰意冷。
這不,他已經有小三個月沒去那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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