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幾個月過去了,三年一度的春闈即將開考,各地前來應考的士子雲集順天府。
倫文敘與湛若水此次兩人一同結伴入京赴試,湛若水自從上次與李傑分別之後就動了應試的心思,去年鄉試一舉奪得解元,陳獻章知道以兩位弟子的水準前來參加會試自是不成問題,於是便將兩人打發來了京城參加弘治六年的會試。
李傑前些日子接到倫文敘的傳信得知兩人這次共赴春闈心中歡喜異常,以兩位師兄的才學金榜題名那是板上釘釘的,這次會試的主考官是李東陽與陸簡,李東陽如今已經升任太常寺少卿了,不過仍舊兼著翰林院侍講學士,另一位陸簡則是詹士府少詹事。
對於這李東陽李傑熟的不能再熟了,之前在翰林院時可沒少與他打交道,雖說不能走後門,但是起碼不會被人使絆子,會試中想要舞弊讓人高中很難,不過想要罷黜一個人對於一些高官來說卻很簡單,而且做起來也很隱秘,很難抓到把柄。
倫文敘兩人剛到城門口就遇到了李傑派的家丁,一路引著兩人前往林府,這次會試打算讓他們兩人就住在林府,省的去外面住宿,花費不消說,自家總會安靜一些更利於備考。
李傑在府前等候兩位師兄,見到兩人上前一禮道:“久經一別,慎之甚是想念啊,兩位師兄快快請進。”
兩人帶著隨從安頓好後,李傑早已吩咐廚房準備吃食。
三人高舉酒杯,倫文敘問道:“慎之,師兄梁儲呢,怎麽不見?”
李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開口解釋:“師兄前幾日被派往江西了,要幾個月之後才能回來,離去之前於我說道提前預祝兩位金殿傳臚,慎之對兩位師兄期盼已久,早就想與師兄們同朝為官了。”
兩人聞言心下了然,倫文敘歎了口氣,他已經很久沒有同梁儲見過面了,多是書信交流,礙於通信不暢一年最多也就是兩三封而已,本來想師兄弟四人秉燭夜談的,缺了一人倒是有點遺憾。
“慎之,我二人剛剛來到京師,不知會試主考可定下了?”
湛若水在旁也是做出側耳傾聽的架勢,李傑微微一笑:“此次會試主考官乃是太常寺少卿兼侍講學士李東陽,師弟平日同他接觸的比較多,崇尚古風,兩位師兄精熟此道卻是不用擔心名次問題。”
倫文敘聽到主考官是李東陽心下稍安,平日裡李傑可沒少給他們兩人傳信,信中將朝堂上的諸多事情一一言明,兩人雖然遠在白沙,不過對於京中形勢還是頗有了解。
湛若水在書信中對於李傑所言的《算學初解》十分感興趣,宴席過半開口道:“慎之,你那本《算學初解》可編撰完成了?”
李傑早有準備從桌上拿起一本冊子遞了過去:“師兄且看,還望斧正一二。”
湛若水笑呵呵的擺了擺手:“算學一道上我可比不過你啊,不論是割圓術、方程還是勾股都遠遠不及師弟你啊,不過據你信中所說此書是面向蒙童的,而且與現有的書籍大為不同,師兄我早就想一探究竟了。”
倫文敘見湛若水沉迷於手中書籍也不說話,開口道:“慎之,老師對於你所做的事情十分滿意,如今在福建你可謂是聲名遠揚,無數灶戶心中感激你為他們做的一切,這次師兄本來打算參加下一屆春闈的,不過師父說你在朝堂上需要一些親近之人相幫,所以就打發他來了。”
李傑沒想到其中還有這等變故,看著沉迷於書本的湛若水心中微微一暖,上次回白沙與湛若水接觸一段時間後,李傑便發現這位師兄對於功名並不是太過熱衷,要不是他家中母親連番規勸,恐怕他更願意同師父一樣潛心研究學問。
“妙!沒想到算學還可以如此解釋,慎之你這本書真是造福了天下蒙童啊,想當初我剛剛接觸算學時隻覺得十分晦澀,哪像你書裡說的通俗易懂,而且條理分明,由淺入深,其中雖只是入門學識,但是我看完之後也覺得大有裨益。”
說完翻到最後一頁指了指上面的阿拉伯數字:“這個可是你翻譯那個什麽《幾何原本》得來的?只是我覺得還是算籌好用,這個寫起來筆畫太過麻煩。”
李傑知道想讓他們接受新的事物肯定沒有那麽簡單,因此在書中他對於阿拉伯數字也只是作了簡單介紹罷了,算籌在華夏已經流傳了上千年,能夠傳承至今自有它的獨到之處,想要人們摒棄算籌轉而引用外來之物確實不大可能。
“我翻譯《幾何原本》也不過是開拓一下眼界,物有所長,各有其短,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外來事物也並不是全都是壞的。”
湛若水讚許的點了點頭:“沒錯,這才是治學之道,一葉障目要不得, 即使惡人身上也不全是壞的,其中還是有優點的,何況是學問呢,關鍵還是在自得,伯疇在這上面可不如你。”
倫文敘聽到師兄批評他不由得漲紅了臉:“師兄,那。。那是我起初不了解,現在我對於這些夷狄之學可沒有偏見,誰能想到遠在萬裡之外居然也有不遜於我大明的國度,要不是慎之多次書信,我還真不敢相信。”
起初兩人對於李傑書中提到的番外之國的情況還不太相信,直到李傑將翰林藏書中關於海外之國的記載一一列出,兩人還是將信將疑畢竟記載太少,也不一定是真的,直到李傑將翻譯的一些書籍寄了過去兩人方才確信。
兩人都是飽讀詩書之人,書籍中的知識可不會騙人,能夠發展的這麽全面系統可不是一朝一日可以成就的,他們久在廣東生活,在有了提醒之後也找了一些番商確認,經過一番周折之後方才確信無誤。
給他們留下印象最為深刻的就是海外火器的發展居然領先於大明,這將他們天朝上國的觀念衝擊的支離破碎,也讓他們有了危機感,對於李傑偶然提出的新觀念也不再像先前那麽排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