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惠陽城失守,包括惠陽指揮使杜肖在內一共兩萬多西北將士全軍覆沒的消息傳至西北大營時,頓時讓所有人的心為之一沉。
雖然早就料到會這樣,但眾將領還是心有戚戚然。
尤其是平日裡一些跟杜肖交情較好的人,更是為此難過不已。
寧志遠在看完戰報後,卻是長長地歎了口氣,一臉惋惜地說:“杜肖最終還是上了謝老賊的當,否則不會落到這樣的下場。”
他的心腹幕僚章文軒老先生安慰道:“主公,杜將軍他們也算是雖敗猶榮。
前期守城戰吃掉了兩萬多魏軍,中伏以後也差不多拚死換掉了一萬多人。
兩萬換三萬,不過是跟魏軍打了個平手罷了,甚至還稍稍佔了些便宜。”
寧志遠搖了搖頭說:“雖說是兩萬換三萬,但如果杜肖肯乖乖守在城裡不出去的話,根本就不會中謝老賊的埋伏,落得全軍覆沒的下場。
這場惠陽攻防戰確實是我們敗了,這沒什麽可說的。
謝老賊不愧是征戰多年的沙場老將,手裡還是有幾手絕活的。
這招引蛇出泂之計,確實玩得好。”
對此,章文軒也是心有同感,安國公這次確實棋高一著。
安國公見惠陽城久攻不下,於是主動撤軍,隻留下四萬人圍城。看似是無奈之舉,實則是設下了一個極大的圈套。
由於整個惠陽城被四萬魏軍團團圍住,使得城內的守軍無法探知外面的情況,以為圍城的只有李志海帶領的這四萬士兵。
他們並不知道,除了負責圍城的四萬士兵外,其實安國公還另外留了五萬人在離惠陽城更遠的地方埋伏等待機會。
接下來,負責圍城的李志海下令執行投屍造瘟這個毫無人性的命令,把死於攻城戰當中的士兵屍首全都投進了惠陽城中。
這招看似是利用這些屍首來製造瘟疫,讓惠陽城不攻自破。但這其實只是一步虛棋,為的就是激起城中眾將士的怒火。
這招果然有效,不僅成功激起了包括杜肖在內眾將領的怒火,而且也讓他們從魏軍低落的士氣當中看到了取勝的機會。
如果是換作大魏普通將領的話,面對比自己多出一倍的敵人,肯定會采取死守不出的策略。
但西北生活艱苦,許多將領都是從普通士兵一步步升上來的,他們大多有強烈想立功往上升遷的衝動,想從此出人頭地換個出身。
因此就算面對比己方數量更多的敵人,只要覺得打得過的話,大多還是願意主動出擊的。
安國公就是算準了這點,才留下剛好四萬人圍城。
這圍城士兵的數量也是經過精心計算。
人數太少的話容易引起守軍的懷疑,覺得可能有詐。
人數太多的話守軍很可能會乾脆據城不出。
所以這四萬人可謂是剛剛好。
再加上魏軍士氣之低落,也是所有人都看在眼裡的。
這種種因素,終於讓包括杜肖在內的眾將領起了對城外魏軍進行偷襲的決心。
然而他們萬萬沒想到,他們這個想法剛好落入安國公所設計的陷井當中。
從他們離開惠陽城準備偷襲魏軍開始,結局就已經定下來了。
雖說是兩萬換三萬,從數量來看不算虧。
但魏軍的數量是西北軍的數倍,這換下來西北軍方面肯定是虧的。
正如主公所言,這場惠陽攻防戰確實是西北軍這邊輸了一城。
現在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那兩萬惠陽守軍中,只有一萬是征戰多年的老兵,另外一萬是新加入的新兵,這才讓損失稍微減輕了一些。
不得不說,那些作戰勇猛、經驗豐富的老兵確實比剛入伍的新兵要有用得多。
如果能換的話,西北眾將領寧願犧牲兩三萬新兵也不願失去一萬老兵。
這種想法雖然很殘酷,但卻是無比真實的現實。
章文軒皺著眉頭說:“主公,謝家既然連投屍造瘟這種滅絕人性的做法都使了出來,可見他們是鐵了心想要拿下西北。
接下來,估計會有多場硬仗要打。這謝家,已經是真的不擇手段了。”
寧志遠狠聲道:“只要不像杜肖那樣中伏的話,我們西北軍還沒怕過誰。我就看謝老賊他們耗不耗得起。”
“除了積極備戰以外,屬下懇請主公盡快對杜將軍等人進行追封,好讓其他守城將領看到主公的誠意。”
“你說得對,既然我答應過杜肖,此事確實應該早日兌現。”
第二天下午,對惠陽府衛所指揮使杜肖以及其下屬將領的追封命令很快就通告了全軍。
杜肖因鎮守惠陽城有功,被大將軍寧志遠追封為正三品的昭武將軍。並賜爵惠陽侯,賞金千兩,世襲罔替,子孫永蔭。
其副官以及下屬幾名千戶、百戶等將領,也各有追封賞賜。
就連普通士兵,也有加倍的撫恤金。
一並賞賜,將於成功擊退魏軍後,再統一發放。
這是寧志遠第一次超越臣子的身份對下屬進行如此明目張膽的封賞。
嚴格來說,寧志遠身為臣子,是沒資格對下屬進行追封甚至是封侯的,這是明顯的越界行為。如果換作靖安帝時期,這無異於叛逆之舉。
但即使是日後可能會被人所垢病,寧志遠還是決定要這樣做。
現在是事關整個西北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為了穩定軍心,他已經顧不上再考慮自己的名聲了。
因為除了被下令死守惠陽城的杜肖以外,同樣被下了這個軍令的還有其他幾個大城指揮使。
不管是收買人心也好,還是兌現承諾也罷,為了讓他們能夠“安心赴死”,這種對戰死將領的追封行為是必須要做的。
果然這份追封命令在通告全軍後,在軍中引起了不少的震動。
大夥拚死拚活到處征戰,不過是為了拚個好出身能光宗耀祖、惠澤子孫罷了。
雖說杜肖已經戰死,但他卻是西北獨立以來第一個被封侯的將領,不少人都覺得他死得夠值了,至少他的子孫以後就是真正的人上人了。
其他幾個被寧志遠秘密下了死守城池軍令的府城指揮使,在聽到杜肖被追封為惠陽侯的消息後,更是戰意高昂、熱血沸騰。
接下來,正如章文軒老先生所言,戰況變得更加的慘烈。
由於接下來的城池分別接到了寧志遠的軍令:必須要據城死寧,絕不可貿然出兵。
於是這些府城指揮使全都采取死守不出的策略,憑借著城池之利進行消耗戰。
安國公也知道經過惠陽城之戰後,西北軍不會再輕易上當,於是開始對接下來第二座府城:安慶城展開了激烈的攻城戰。
此時的魏軍已經不再有任何的顧忌,大戰一開始,他們就把所有戰死的西北軍士兵屍首通過投石器投進城中,其中絕大部分屍首都來自於惠陽城一戰中戰死的守城士兵。
至於己方士兵的屍首,為了不影響士氣,並沒有一起投放。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安慶城的守軍在親眼見到無數同袍屍首猶如落石一般瘋狂地拋投進來,還是在士兵當中引起了極大的震動,尤其是那些新兵更是有多人因此而嘔吐不止。
在投擲完幾千具屍首後,魏軍隨即展開了激烈的攻城戰,無數魏軍士兵在上官的驅使下,猶如密密麻麻的爬蟲一般地通過雲梯往上攀爬。
此時許多新兵還未從震驚當中恢復過來,只能由老兵來防守。
這時候就可以看出新兵和老兵的區別了。
在經過最初一輪震動後,見慣了死人的老兵們很快就恢復了鎮定,開始有條不紊地進行防守戰。
就這樣,第二輪攻防戰在安慶城正式打響了。
為了盡快打下安慶城,魏軍采取了輪番作戰的車輪戰打法,不計傷亡地派出一批又一批士兵輪流攻城。
其戰況之激烈,比惠陽城之戰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場攻城戰僅打了五天時間就結束了,魏軍在付出將近七萬人的傷亡後,終於成功將安慶城攻了下來。
城中的兩萬守軍包括所有將領在內全部戰死,無一人投降。
當魏軍把城門撞開的一瞬間,裡面強烈的屍臭幾乎能將人熏倒。
這是因為魏軍采取日以繼夜的輪番作戰,使得城中的守軍幾乎連輪流休息的時間都不夠,哪裡還顧得上去處理城中到處散落的屍首,這才導致城中屍首不斷腐爛、臭氣衝天。
在這種無比惡劣的情況下,城裡沒有爆發大規模的瘟疫已經是老天保佑。
攻下安慶府後,魏軍只是稍作休整,很快又向下一個城池映林城殺去。
在魏軍這種接近瘋狂的攻勢下,六天后映林城也失守了。
一連失掉三個城池,西北軍這邊固然損失慘重,但魏軍也好不到哪裡去了,其傷亡數字已經超過十七萬人。
古代攻城戰歷來就是如此的殘酷,攻城的一方往往要比守城的一方多付出三倍以上的傷亡。
如果西北軍不是一半老兵一半新兵這樣混雜著搭配,而是全部由老兵來守城的話,魏軍肯定要付出更加慘重的傷亡。
在這種血肉大戰中,每個士兵的性命已經變得微不足道。
就在西北軍正努力調動全軍之力抵禦著魏軍進攻之時,北方邊境卻突然傳來了一個讓所有人都為之震驚的消息:胡人正率大軍叩關。
……………………
此時正在西北大營中的寧志遠在聽到這個消息時,氣得當場砸破了一張桌子,狠聲道:“好一個謝老賊,竟然敢勾結胡人裡應外合,他是鐵了心要滅我寧家啊。”
同在書房內的寧雅柏、寧雅楓、章文軒、池非幾人也是一臉的凝重和憤恨。
久無聲息的胡人突然在這時候叩關,絕非巧合這麽簡單。
要說此事跟謝家無關,實在讓人難以相信。
或許,這才是謝家的真正目地:聯合關外的胡人前後夾擊,一起合力絞殺西北軍。
在想清楚安國公的意圖後,眾人只有一個感想:這安國公是真的瘋了,為了鏟除寧家,竟然不惜勾結關外的胡人引狼入室。難道已經佔領了整個大魏南方的胡人還不夠讓謝家等人了解這些關外豺狼的凶殘嗎?
精於謀略的章文軒老先生卻想著更加深遠,他正容道:“主公,如果屬下推斷沒錯的話,謝家的意圖或許遠不止於此。”
“你說。”
“謝明順老奸巨滑、為人精明,不可能不了解胡人貪得無厭的脾性。
假如這次真的是他有意勾結胡人叩關,其用心或許比我們想象中的更加險惡。
他真正打的主意,應該是想讓我們西北軍與胡人自相殘殺,然後他坐收漁翁之利,此乃驅虎吞狼之計。”
眾人一聽,頓時感到寒毛直豎,寧志遠更是用力握緊了拳頭。
借胡人之手與西北軍相鬥,然後在雙方兩敗俱傷之時,再進場收割。
如此狠毒的計謀,確實很有謝明順的風格。
雖然已經推斷出謝家的意圖,但如何破局卻是個比較頭痛的問題。
胡人之害遠甚於魏軍,如果真讓其大舉入關,整個西北將會面臨一場大浩劫。
寧家身為西北之主,不可能對此袖手旁觀。
就算明知這是謝家的陰謀,他們也不可能真的放胡人入關,這個後果他們承擔不起。
在考慮了一會之後,寧志遠歎了口氣說:“看來我們的計劃要改一下了,這回只能放謝家一馬。
阿柏,你立刻點齊人馬,然後帶上那些東西連夜趕往邊關增援。
無論如何一定要把胡人擋在關外,如果實在沒把握,就點烽火求援,我會盡快派大軍過去增援。”
寧雅柏立刻領命道:“是,父親。
請父親放心,只要有那些東西在,我有信心絕不會讓胡人踏入關內一步。”
“好,那邊關就交給你了,一切小心。”
在跟長子交代完後,寧志遠轉頭看著小女婿說:“阿真,這回邊關能不能守住,就看你做出來的那些東西了。
如果確實可行的話,那以後我們西北軍就真的所向無敵了。”
池非雖然沒有說話,但心情還是頗為複雜。
因為他知道,不久之後在邊關所發生的大戰,將是一場真正跨時代的戰爭。
或許從此以後,整個戰爭場面將會變得完全不一樣,會變得更加的血腥和殘酷。
而這種跨時代的改變,卻是他親手帶來的。
這既是他的榮幸,也是他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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