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去邊關的探子還沒回來嗎?”
“一個都還沒回來,這事我也覺得有些蹊蹺。父親,要不要再派些探子過去看看?”
“那就多派些人過去。無論如何,我們一定要時刻知道胡人的動向,至少要知道他們已經打到哪裡了。”
“是,父親。”
等次子謝昱珩離開營帳後,安國公習慣性地走到書桌前面看著面前的西北地圖,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
以他多年來征戰沙場的戎馬生涯,他隱隱覺得情況有些不妥。
按道理來說,胡人叩關這麽大的事,肯定會對整個西北產生極大的影響。
可是他派去西北各處刺探軍情的探子卻並沒有發現西北軍有大規模往邊關調動的跡象,這就很可疑了。
除非寧志遠認為,僅憑邊關的幾萬守軍就能扛住胡人二十多萬人的大舉攻城。
但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就算西北軍再驍勇善戰,也無法做到這點。
胡人之凶悍,絕非其他勢力可比。
除非寧志遠能夠悄無聲息地調動大軍秘密趕往邊關增援而不讓他們發現。
但一旦調動大軍,幾萬人甚至十幾萬人一起行軍,根本沒可能隱藏行蹤,因此這也說不過去。
這寧志遠究竟在搞什麽鬼?難道真的就這樣棄邊關於不顧?
他這個驅虎吞狼之計核心就在於讓西北軍和胡人自相殘殺,從而達到讓他們兩敗俱傷的目的。
但萬一寧家孤注一擲,不顧胡人闖關之害,反而硬要跟他們謝家死磕到底,其後果就非同小可了。
雖然大魏已經跟大厥議和成功,但胡人向來是狼子野心,只要有利可圖,隨時都有可能翻臉不認人。
南方已經被胡人佔據,如果北方也被胡人大舉入侵,那大魏就會被胡人從南北兩邊夾擊。
到時被困在西北的寧家固然沒什麽好下場,但接下來他們謝家又將如何?
想到這裡,安國公越發感到焦躁不安。
就在這時,謝昱珩忽然急促促地走進來說:“父親,剛剛探子回報,前方十裡處發現了大量西北軍,人數約有十萬左右。負責領軍的大將好像是寧志遠本人。”
聽到這個消息,安國公心裡頓時為之一沉。
連寧志遠這個西北土皇帝也要親自出陣,這表示對方是真的打算在這裡展開大決戰。
難道寧家真的不顧北方的胡人,打算跟謝家死磕到底?
“召集所有人準備應戰,快。”顧不得多想下去,安國公趕緊下令道。
謝昱珩立刻跑出營帳去叫人。
為了應付來自前方的大軍,魏軍連正在圍而不攻的鳳陽城也顧不得再圍了,趕緊把士兵都調了回來嚴陣以待。
半個時辰後,人數超過十萬的西北大軍終於陸陸續續出現在眾人的前方,隊伍中高舉著一面“寧”字大旗,騎在馬上走在最前面的大將不是別人,正是西北大將軍寧志遠本人。
在他身後,是數名西北大將。幾人如同眾星拱月一般保護著自家的大帥。
看到果然是寧志遠親自上陣,魏軍眾將當中頓時起了一陣騷動。
對面僅有十萬人左右,而己方這上百萬人除去普通民夫以外,至少還有幾十萬正規士兵。
不管西北軍再能打,這十萬人對上他們幾十萬人,也不可能打得過。
只要在陣中活捉或殺掉寧家的家主寧志遠,那他們這一仗就穩贏了。
許多魏軍將領已經躍躍欲試,恨不得可以立刻率兵衝殺過去搶下這大功。
有道是人上一萬無邊無沿,人上十萬徹天連地。
西北軍這邊十萬人站在一起已經聲勢驚人,但面對前方魏軍上百萬人,這氣勢上還是差了一大截。
雖然西北軍各將領都知道魏軍當中至少有一半是毫無作戰力的普通民夫,但陡然看到這麽多人站在一起,還是讓他們感到極大的壓力。
他們不知道大帥為什麽要擺出這樣的陣型,雖說西北軍大部分都是敢拚敢打的虎狼之師,但雙方人數實在相差太遠了,真要打起來勝算實在不高啊。
但不管怎麽樣,既然連大帥都親自上陣了,他們當然要緊隨其後。
萬一真的打不過,至少他們可以帶著大帥突圍離開。只要有寧家在,有大帥在,西北軍就倒不了。
相對於部下的忐忑不安,寧志遠卻顯得一派從容,甚至有心情去打量對方的軍容。
雙邊人馬站定後,兩邊的士兵和將領都屏住了呼吸,並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安國公遠遠望去,只見西北軍上到將領,下至普通士兵,幾乎沒有看到有人臉上露出膽怯畏戰的神情,反而顯露著一種彪悍無畏的眼神。
這絕對不是新兵該有的表情,顯然這些全都是與胡人交戰多年的西北老兵。
老兵與新兵的作戰力是完全不同,前者才是真正從死人堆裡走出來的精兵悍將。
寧志遠一下子就帶了十萬老兵出來,可見這回是動真格的了。
那也好,如果現在就能把這支老兵大軍絞殺怠盡,那以後西北的戰力肯定會大減。
雖說安國公想立刻動手,但明面上還是要走一下流程的。
這時代打仗早就不像話本演義那樣,在開戰之前各派一名大將出去單挑一番,然後打贏的一方會帶勝利之勢率領大軍衝殺過去,然後雙方就此打成一團。
而是在走流程完後,兩邊人馬就會直接開打。
這所謂的流程,一般就是指陣前勸降,而且通常是由代表朝廷這邊的軍隊來挑起。
由於寧志遠在叛出朝廷之前就已經是正一品的西北大將軍,而且世襲鎮國公府,是名符其實的超品爵。
因此負責勸降之人,就算不能與他平起平坐,也至少不能在身份上相差太遠,這是不成文的規矩。
安國公本人自然有這資格,但他不想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跟寧志遠對話,以免對方會說出一些不應該說的話來。
畢竟謝家是如何拿下京城的,許多官員和世家心裡都一清二楚,但底下的普通士兵卻不能讓他們知道太多,以免影響軍心。
沒過多久,這勸降的人選很快就定了下來。
安國公派出的是麾下的一名官員:魯家的世子魯世聰。
這魯家跟孫馬兩家一樣,是當年奪嫡之戰時出了力的世家之一。
自從孫馬兩家因為有依附順天帝之嫌遭到安國公舍棄後,這魯家就成了跟謝家最為親近的世家。
這次西北大戰,魯家為了表忠心,甚至還把世子魯世聰叫了過來。
魯家這樣做,不在於希望魯世聰能夠在戰場上立下什麽功勞,只是表明魯家唯謝家馬首之瞻的態度罷了。
魯世聰身為魯家的世子,未來的魯氏當家人,由他來勸降寧志遠也算是勉強夠格。
被任命為勸降使節,魯世聰心裡也不是不害怕的,畢竟對方可是鼎鼎大名的鎮國公寧志遠。一旦說話不小心惹對方生氣,搞不好會隨時人頭落地。
但這是安國公這個隱皇帝的意思,他只能硬著頭皮照辦。
戰戰兢兢地騎著馬來到寧志遠面前後,魯世聰賠著笑臉道:“大將軍好,在下是淮南侯府世子魯世聰。久仰將軍大名,今日有幸一睹大將軍風采,在下真是三生有幸。”
寧志遠似笑非笑地打量著面前這個明明已經怕得要死,但還硬擠著笑臉的魯家世子一會後,這才開口說道:“是謝明順叫你來勸降的?”
“這、這自然是朝廷的意思,也是皇上的意思。
希望大將軍能化乾戈為玉帛,放下爭端,重新歸順朝廷。
只要大將軍答應這樣做,朝廷一定會既往不咎,重新接納將軍歸朝。”
“假如我不答應呢?”
“還請將軍三思,朝廷大軍就在眼前。難道將軍真的希望西北因為將軍一意孤行而生靈塗炭嗎?
皇上在微臣出征之前曾經親口說過,只要將軍肯放下屠刀,一切好說。”
寧志遠大笑道:“聽說民間早已有人將謝明順這個老賊稱為隱皇帝,我就想問你一句,你口中的皇上,究竟是姓趙呢?還是趙謝?”
此言一出,魯世聰頓時渾身一震,整張臉變得一片發白。
竟然當著這麽多士兵的面說這種話,這寧志遠分明就是要撕破臉啊。
雖說兩軍交戰,不殺來使。但誰知道這老粗會不會拿他來祭旗。
還好他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只見寧志遠大聲道:“我寧志遠是先皇靖安帝的臣子,謝明順這個老賊勾結二皇子等人起兵造反、犯下軾君軾父之滔天大罪。
我寧家世代忠良,絕不與此等亂臣逆子同流合汙。
你回去告訴謝老賊,讓他盡管放馬過來,我寧志遠接著就是。”
魯世聰如聞福音,趕緊道:“在下這才回去轉告國公爺,在下失陪了。”說完,他立刻調轉馬頭往回跑。
這時他已經再也顧不上保持風格,把馬趕得飛快,隻想趕快逃離這裡。
甚至由於趕得太急,他差點就從馬上摔下來,十分的狼狽。
看到這一幕,許多西北士兵都忍不住笑了出來,緊張的氣氛瞬間消散。
就在魯世聰回去沒多久,早就迫不及待的魏軍眾大將在安國公的指揮下,終於開始動手了。
以安國公和謝昱珩等謝家人所在的中軍為核心,再輔以坐營官呂六辛、把總李志海、右哨坐營官鄧芝林等人所率領的左右兩翼一共三路大軍,以雷霆萬鈞之勢向前方的十萬西北軍壓了過去。
就在西北軍全軍將士下意識地握緊手中的武器準備應戰之時,大帥寧志遠卻突然大聲喝道:“神機營聽令,擺陣!”
隨著寧志遠的這聲號令響後,站在他身後卻穿著特製兵服的五千士兵立刻走到隊伍前面一字排開。
這五千士兵以乾脆利落的動作排成了一千列,每列五人,形成了井然有序的一字橫蛇陣。
更奇怪的是,每個士兵手中拿的不是長槍或砍刀等常規武器,而是一根根如同燒火棍一般的鐵棍。
每列第一排的士兵紛紛舉起了手中的鐵棍湊到下巴附近,作出一副像在射箭一般瞄準的動作。其余四人則將手中的鐵棍朝天舉著,表情肅穆,一言不發。
這五千士兵不僅排列整齊,而且每個人都穿著特製的兵服,看上去十分的顯眼。
對於這些站在隊伍最前面的奇怪士兵,許多西北將士都不知他們想幹什麽,臉上紛紛露出了迷惑不解的表情。
只在騎馬站在這五千神機營士兵後面的西北大將寧志遠如同餓虎一般,露出了充滿期待和嗜血的眼神。
他今天特意以己身作餌,就是要讓所有人看看,什麽才是真正的大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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