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爺,別來無恙。想不到會在這裡見到你,蘇某頗感意外。”誤會解除後,馬商人一臉尷尬地離開了,只剩下池非和林長生兩人留在包廂裡詳談。
林長生拱手道:“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還是叫您池非先生吧,您覺得如何?”
“隨便,只是希望你不要把我身份告訴其他人。”
“在下一定會守口如瓶。事隔多年能夠再次見到池非先生,在下欣喜不已。”
雖然雙方有過長期合作,但不涉及私交,池非不太相信對方會真的這麽掛念自己,乾脆直言道:“林少爺,我就直說了吧。
貴坊一直都是做出版生意的,什麽時候開始做起了鹽業生意?你這趟來九江是真的想買鹽?”
林長生坦然道:“在下這趟來九江,買鹽只是一個幌子,真正的目的是為了見池非先生您。”
“看來林少爺對蘇某的事知之甚深。”
雖然池非的態度輕描淡寫,但林長生還是從對方充滿審視味道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強大的壓力。
直到這時,林長生這才驚駭地發現,他印象當中那位溫文儒雅的池非先生已經跟以前完全不同。
雖然外貌並無太大變化,但在不經意間卻流露出一種久居人上的強大氣勢,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現在的池非先生,早已不是以前那個無權無勢的話本作者,而是鼎鼎大名的九江知府。
整個九江府,如今全是由他一人說了算。
甚至林長生可以想象,只要對方一聲令下,他可能今晚就要葬身於此。
知道對方已經在懷疑自己,林長生不敢再端著架子,連忙解釋道:“實不相瞞,在下的舅舅是江南鹽商之一。
有一次他跟我談起九江的見聞,並且還談到了對池非先生您的印象。
裡面關於您的描述,不禁讓在下產生了一個想法,那就是他口中的那位蘇大人會不會就是池非先生您?
為此,我特意去拜訪了多位曾在九江做過生意的江南鹽商,去打聽有關您的事。
最後經過各種拚湊,我終於確定那位掌管整個九江乃至東北鹽業生意的蘇大人正是池非先生您。
如有冒犯之處,請池非先生不要見怪。”
聽到他的解釋,池非倒也並不覺得意外。
他在九江接待各地大鹽商的時候,並沒有找人代理,而是直接去跟他們談生意的。
就算有人認出他就是當年寫《仙俠》和《重生》的“池非先生”又如何,大魏朝廷也沒辦法跨過烏江來抓他,奈他不何。
他之所以特別重視這些江南大鹽商,那是因為這幾年來他都是通過這些在江南商界有較大影響力的大商人來秘密購入大量江南的瓷器、絲綢、香料等物品,然後再運到海外周邊小國去交易糧食和金銀。
正是由於跟這些江南大商人保持良好的關系,這幾年來才沒有出現過斷貨的情況。
當然,池非更想通過他們購入江南的米糧,可是如今大魏民亂四起,還要防備南邊的胡人,導致不僅軍糧吃緊,而且各地糧價也一漲再漲。
在這種情況下,這些大商人也不敢輕易出售自己囤積的糧食,以防不時之需。
“林少爺這次特意來九江,應該不會是為了跟蘇某敘舊吧。”
“在下來九江,一是為了確認池非先生您是否就是蘇大人,二是想跟您做一筆生意。”
“你想跟我做什麽生意?”池非饒有興趣地看著面前這個雖然年輕,但卻精明過人的長慶坊少東家。
“老實說,自從池非先生您隱居東北後,我們長慶坊的生意就一落千丈。
主要原因就在於不僅是文學報,就連您的書也被官府給禁了。
由於少了您這棵搖錢樹,我們長慶坊的生意自然再也難複以前的風光。
不僅如此,我們長慶坊甚至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境地。”
“林少爺言重了,長慶坊是江南最大的老字號書坊。就算少了蘇某的文學報,也不過是少賺一些而已,哪有存亡之說。”
林長生正容道:“在下一點也沒有誇大。
我們長慶坊雖然是江南最大的老字號書坊,但也正因為樹大招風,所以引來了其他人的覬覦。
實不相瞞,我們林家與前任吏部左侍郎張錦堂張大人私交甚密。換句話說,我們長慶坊最大的靠山就是張大人。
可是殤帝在位時,張大人因為跟大皇子有所牽連,後被緝事府所陷害,一家老小不是被處斬就是被充軍,下場極慘。
張大人這一去,我們長慶坊就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導致其他同行開始對我們虎視眈眈。
我們林家幾經打點,才好不容易買通當地知府周大人暫時穩住了局面。
可是那周大人貪得無厭,不斷借機向林家要錢要物,實在讓我們不堪其擾、倍感艱難。
所謂民不與官鬥,由於對方實在太過份,我父親甚至動過想就此關門歇業的念頭。
但長慶坊是我林家百年的基業,父親又不忍心就此斷送,只能繼續苦苦支撐下去。
我們長慶坊,確實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邊緣。”林長生痛心疾首地說道。
池非沒想到堂堂江南第一大書坊竟然也落到了這樣的境地,不禁有些唏噓。
不過同情歸同情,這事並不是他該管的事。
就算他在江南有些勢力,也不可能為了林長生而去動蘇元府的知府。這樣做只會打草驚蛇,引起軒然大波。
於是他坦然道:“林少爺,如果你是想讓蘇某幫你解決此事的話,那請恕蘇某無能為力。”
林長生搖搖頭說:“在下並非為此而來。在下來九江,確實是想跟池非先生您談生意的。
不知池非先生對於胡人的戰馬有沒有興趣?”
池非眼睛一亮,“你有辦法搞到胡人的戰馬?”
“在下打算組織一批人南下跟胡人交易,以換取他們的戰馬。
胡人並非鐵板一塊,當中其實有眾多部族組成。
只要向他們提供急需之物,想要向一些小部落或普通牧民換取好馬並非不可能。
只是通往南方的陸路已經被封鎖,如果想要南下,只能走海路。所以在下希望池非先生可以協助我等南下以及返程。
假若成功換到戰馬,我們會全部賣給池非先生您,絕不會賣給別人。
這筆生意,池非先生認為值不值得做?”
池非皺眉道:“胡人性情凶狠,而且習慣了搶掠,想跟他們做生意的話風險極大,林少爺你確定要這樣做?”
“所謂富貴險中求,想要做大生意,就要擔大風險。如果容易的話,豈不是人人都會做?
此事雖然凶險,但我們也並非毫無準備。
如果是普通行商的話,那肯定會被搶得一乾二淨,甚至還有可能因此而送命。
但假若我們手上掌握著大批急需物資,而胡人又不知道我們藏在哪裡的話,那就有很大機會達成交易。
只要第一次交易達成,以後就會有第二第三次。長期下去,自然就有了穩定的路線。”
雖然林長生說得輕巧,但池非知道這件事還是太難了,比刀口舔血更加凶險。
就算長慶坊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邊緣,大不了就是結業關門而已。
家底豐厚的林家依舊還能繼續過富貴的生活,身為林家繼承人的林長生實在沒必要冒這麽大的風險來做這筆生意。
林長生雖然年輕,卻是個無利不起早的精明商人。池非相信這人如果真要做這麽冒險的事,那一定是有所求,而且這求的還不是一般的事。
池非於是開門見山地問:“林少爺,你究竟想要什麽,值得你肯冒這麽大的風險去做此事。”
林長生沉默了一下,然後屏住呼吸緩緩道:“假若將來寧家事成,在下希望林家可以成為皇商。”
看著林長生充滿野心的眼神,池非笑了。
果然這才是他所認識的林長生。
這人不僅是個商人,還是個敢下巨注的賭徒。
只不過別人賭的是錢,他賭的是命,確實是個狠人。
……………………
“在我離開後,那人有何反應?”
“回大人,在您離開後,那人興奮不已,看起來不像作偽。”
“我知道了,辛苦你們了。”
“大人客氣了,這是屬下該做的。”
“行了,沒其他事了,你回去做事吧。”
“是,大人。”
如果這時候有人在現場的話,會驚訝地看到,那個在恭敬行禮後,離開房間的人竟然是望江樓的東家。
實際上,這望江樓的真正主人不是別人,正是池非。
他開這望江樓,不是真為了賺錢,主要目的是為了打探消息。
要知道像酒樓茶館這種地方,往往是最容易收集情報的場所。
假如客人是在包廂裡密談的話,那消息的可信度往往會很高。
在望江樓剛開始建造的時候,池非利用導管傳聲的原理,命人在每一間廂房的天花板和牆壁裡布下鐵管和窺孔,然後讓人在底下偷聽偷看包廂裡面客人的對話,從中收集有用的情報。
為了讓望江樓成為遠近聞名的大酒樓,吸引更多的客人過來光顧,池非借用了“望江樓”這副千古絕聯來打響頭炮。
池非當年就是因為語文數字英語等文化學科學得不好才改學美術的,能記得的詩詞對聯相當有限。
這首“望江樓”因為朗朗上口,是他能記得為數不多的對聯之一。
果然這幅千古絕聯一出,造成的效果非常好,瞬間提高了望江樓的檔次和格調,變成了許多人來談事情的地方,極大地有利於他收集情報。
就像今天這樣,他在跟林長生談完事情後,還特意讓人去觀察他的反應來判斷對方是否另有圖謀。
因為很多人在單獨一個人的情況下,往往容易暴露自己的真實想法。
通過林長生獨處時的反應來判斷,他是真的想做這筆生意。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倒是可以幫上一把。
畢竟西北和東北確實很缺戰馬,如果林長生這條路能走通的話,那多少能夠補充一下這個缺口。
事隔四年再次見到林長生,池非也頗為感慨。
不知道現在京城和江南還有多少人記得他這個當年曾經紅極一時的“池非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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