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中還剩多少糧草?”
軍需官立刻回答道:“回國公爺,軍中糧草僅夠六天所需。”
“安慶那裡還有多少糧草?”
“大概十天左右。”
“行了,你下去吧。”
“是,國公爺。”
當軍需官離開後,營帳內的眾大將沒有一個人說話,氣氛十分的壓抑。
形勢比他們想象中的更加惡劣。
有道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糧草對於任何一支軍隊來說都太重要了,簡直就是救命稻草。
萬一真的無米下鍋,這上百萬人隨時都有可能會發生嘩變,這後果誰也承擔不起。
映林城的失守,對全軍影響實在太大了。
城中存著足夠全軍使用三個月以上的糧草和物資,如今卻全都便宜了西北軍,這損失真不是一般的大。
雖然有人提出過調動全軍之力重新攻取映林,但此時映林城中足有四、五萬西北軍鎮守,而且城門和城牆幾乎沒受到什麽破壞,就算不顧傷亡硬要攻城,也不是短時間內能打得下來的。
這還是其次,主要是寧志遠所率領的十萬大軍就在不遠處虎視眈眈。
一旦他們真的攻打映林,寧志遠絕對不會袖手旁觀,肯定會直接殺過來。
到時大軍前有映林城擋道,後有西北軍全力攻伐,那就真的會落到前後失據的危險之地,因此這個提議很快就被眾人給否決了。
或許,現在是時候退兵了。
許多將領心裡不約而同地產生了這個想法,只是沒人敢說出口。
其實現在退兵的話還不算太虧。雖然前期三輪攻城戰損失了不少人馬,但至少惠陽和安慶這兩個大城還握在魏軍手裡,並非一無所獲。
但問題是,以安國公為首的謝家真的咽得下這口氣嗎?
這時,他們聽到安國公以低沉的聲音問:“如今軍中的形勢,各位已經聽得很清楚了。不知諸君有何看法?”
在場官員面面相覷,卻無人出聲。
他們都在等,等提出退兵的第一個人開口。
只是誰也不是傻子,沒人願意做這個容易被槍打的出頭鳥,結果場面就這樣僵住了。
安國公一看他們的神情,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麽,臉色頓時變得更加難看,冷聲道:“拋開映林城不談,對面的西北軍僅有十萬人,而我們這邊除卻民夫外,足有五、六十萬士兵。
你們身為軍中大將,難道連與之一戰的膽量都沒有嗎?”
“可是國公爺,對面火器犀利,僅憑血肉之驅實在難以抵擋啊。”魯家的世子魯世聰戰戰兢兢地說道。
這話倒是說中了其他軍將的心聲,也讓眾大將第一次對這個貪生怕死的世家子弟產生了一絲好感。
他們之前親眼所見,那種名叫火銃的火器實在太厲害了。
在這種火器面前,人想要衝過去,根本就是白白送死。因此他們壓根就沒想過能靠人多去打贏對面僅有十萬人的西北軍。
既然打又打不過,糧草又已然告緊,還不如趁現在退兵才是最為穩妥之計,這就是大部分官將的共同想法。
安國公自然知道這些情況,但如果要他就這樣退兵,卻無法接受。
他今年已經六十有余,在武將算得上是高壽了。
日後在他有生之年還能不能再組織一次對西北的遠征,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把握。
如果這次真的退兵,那他們謝家就會重新回到被西北軍和胡人兩邊夾擊的窘境當中。
別看朝廷已經跟胡人約簽了和約,但以胡人的狼子野心,隨時都有可能會翻臉不認人。
到時胡人再次入侵江南,寧家只要袖手旁觀,就可以穩贏不輸。
尤其是親眼見過西北軍的火銃後,安國公更加覺得不能再放任西北發展下去。
否則幾年後西北軍的火銃手由如今的幾千人增至幾萬人的話,到時別說他們謝家,就連胡人都不敢直攖其鋒。
假如不能趁著寧家還沒完全起來之前鏟除他們,以後謝家肯定不是他們的對手。
換句話說,這次大規模遠程很可能是他們謝家對付寧家最後的機會,因此安國公才不肯就此退兵。
如今看到手底下大部分官將都想退兵,這怎能不讓安國公為之惱怒。
就在這時,一直沒出聲的謝長風忽然開口道:“祖父,孫兒有一計,或許可以對付西北軍的火銃。”
“你說來聽聽。”
謝長風還是第一次當著這麽多軍方大將的面發言,心裡既興奮又緊張。
為了提升祖父對自己的好感,他故作鎮定地說:“在之前那一戰中,孫兒發現西北軍的那些火銃每次噴火,都是在我方士兵接近五、六十步時才出現。
可見這火銃雖然犀利,但射程卻並不遠。
如果真是如此,那這火銃只是表面厲害,應該無法擊穿盾牌或鎧甲。
既然如此,孫兒在想,要對付這火銃最好是派身穿鎧甲、並且連戰馬也裝備上馬鎧的騎兵進行突襲。
只要騎兵大隊能夠成功衝到火銃陣中進行衝殺,那敵方肯定會陣腳大亂。
到時我方後續大軍再一擁而上,一定能反敗為勝。”
聽完謝長風的提議後,不僅是安國公本人,就連其他眾大將也是眼睛為之一亮。
這法子倒是可以試試。
確實,上次大戰當中,西北軍的火銃手通常都是等到魏軍士兵接近五、六十步時才開始噴火的,可見這火銃確實射程有限,連長弓都比不上。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火銃就不足為懼了。
只要所有騎士戴上頭盔和鎧甲,就連胯下的戰馬也都裝上馬鎧,那就有很大機會衝進陣中廝殺。
此計聽起來確實可行。
一時間,營帳中的所有人都不禁以充滿欣賞的眼神看著安國公的這位庶孫。
魯家的世子魯世聰更是直接大拍馬屁稱讚道:“少將軍英明,此計大妙矣。”
魯世聰這一開口,其他人也紛紛交口稱讚
沐浴在眾人讚賞聲中的謝長風雖然心中激動不已,但還是努力壓抑著一臉謙虛地說:“各位將軍過獎了,在下只是略盡綿力罷了,此事還得等祖父來決定。”
眾人這才一齊看向安國公,等他最終拍板。
安國公少有地用欣慰的眼神看了一下提出這個建議的庶孫謝長風,然後面向眾人大聲道:“諸君,為了社稷、為了朝廷,我等誓要跟逆賊寧氏一族死戰到底。
傳我號令,全軍立刻調集騎兵待命,並征召軍中所有馬鎧。
尤其是馬鎧,一件都不能少,必須要全部征召完畢,不得有誤。”
“是,末將遵命。”眾人齊聲應道。
眾將知道,安國公之所以特別強調馬鎧,那是因為這玩意確實數量有限。
所謂馬鎧就是用來保護戰馬的護甲。整副馬鎧分為保護馬頭及軀乾兩個部分,主要以皮質為主,面上髹漆,並畫有精美的圖案。
到了前朝粱光宗時期,工部所設計的馬鎧已經由皮質發展到了鐵質,對戰馬的保護也變得更好。
只是這樣一來,馬鎧的重量隨即大幅上升。
就連大魏,也僅有馬鎧六千副左右,而且一般隻裝備在用於突進的精銳騎兵以及百戶以上的高級將領坐騎上,一般戰馬是用不到的。
馬鎧的數量之所以遠少於騎兵所穿的鎧甲,不是因為工部做不出來,而是因為適合裝備馬鎧的頂級戰馬太少了。
一個成年騎兵加上頭盔、鎧甲、武器等全副作戰裝備,本身就已經很重,一般馬匹是很難長時間承受得了的。
因此真正能夠成為戰馬的,都是百裡挑一的好馬,只有這樣的好馬才能在背起騎兵的同時,還能夠在戰場上快速移動。
而裝備馬鎧的戰馬則要求更高,一副鐵做的馬鎧重約五十來斤,再加上全副武裝的騎兵本身的重量,兩者加在一起的重負一般戰馬是承受不了,只有精挑細選的頂級戰馬才能做到。
中原地區一向缺馬,百裡挑一的戰馬就更少了,而頂級戰馬更是少之又少。
這種種因素下,導致馬鎧這種專門用於保護戰馬的防具難以在軍中普及。
說白了就是因為頂級戰馬太少,所以馬鎧才做得少。
如今安國公要征召全軍的馬鎧,這表示他要征召的不僅是馬鎧這麽簡單,還要征集高級軍官們所騎的戰馬,然後用這些戰馬來組成一支規模龐大的騎兵大隊。
此時所有人軍官心裡都知道,這回謝家是真的打算跟寧家拚命了。
如果這場大戰能打贏,甚至活抓敵方大將寧志遠的話,魏軍不僅能夠從容收回被佔領的映林城,還能一舉扭轉整個西北戰局。
但如果打輸的,那朝廷想要再對付寧家基本上就不太可能了。
畢竟連百萬大軍都對付不了的寧家,天下還有誰能克制得住?
這一戰,將是影響整個天下大勢的決定之戰,因此所有人都不得不嚴陣以待。
在經過足足一天時間調配後,魏軍上下重新進行了布陣。
除普通民夫外,全軍分為中軍、左翼、右翼一共三部。
其中中軍是主力,打頭陣的是六千多個身披鎧甲,並且全部裝備馬鎧的精銳騎兵。
緊跟其後的是一萬五千名沒有裝備馬鎧的普通騎兵,再後面則是數十萬的步兵。
左翼、右翼沒有配備騎兵, 只有步兵。
之所以左右兩翼完全不配騎兵,那是因為前方的西北軍在看到魏軍開始調兵後,在陣型上也相應做出了很大的調整。
主要的調整,是在左右兩邊的空地上放置了大量帶有尖刺的木製拒馬,隻把中路空了出來。
這些帶尖刺的拒馬會對騎兵的突進造成很大的麻煩,只能靠人手逐一拆除。
因此安國公才把左右兩翼的騎兵都調到了中軍來,隻留下普通的步兵,以增加中路衝鋒的人馬。
而西北軍特意把中路讓出來,顯然就是想引魏軍從中路進攻。
雙方都很清楚,這是一場衝鋒與反衝鋒的大戰,勝負就此一決。
一時間,整個戰場上戰雲密布,殺氣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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