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的人突然抬頭,一眼便看到站在門口躊躇的男人,隻一眼女子便收回目光,依舊逗弄著懷裡的娃娃,
“我兒,爹爹來看你了呢,思思還是第一次見到爹爹吧。”女子溫溫和和的語氣與從前那個溫柔小意的婉兒似乎沒什麽不同,可柳仕初卻覺得哪裡不同,尤其她溫溫柔柔的話讓他心中發悶,她這是……怪他這幾日冷落她了?
大步跨進屋內,幾步走到女子身側,聞見她身上獨有的香氣,心下稍定。
“婉兒可是怪為夫這幾日沒來見你?為夫只是進來事務繁多才冷落了夫人,婉兒莫怪!婉兒已經為咱們女兒取了名字?思思?可是相思的思,婉兒果然最知為夫心意!”柳仕初自說自話,溫聲細語的模樣,讓溫婉恍惚以為從未有過什麽賜婚之事,他們還是那對平民夫妻,恩愛不疑!她的眼光細細的描繪著他的眉眼,一模一樣,連眉宇間的溫情都絲毫沒變,可是柳郎你如何要娶別人了呢!
柳仕初見她癡癡地望著自己,不禁心中更是一片柔軟,只是想到自己的來意……
“妾身隻為思思取了乳名,相思的思,至於女兒的大名,還是夫君來取,可好?”溫婉沉醉在他包含柔情的眸子裡,她想,罷了,就讓她沉溺在這片刻的溫存裡吧。
“好,都聽婉兒的,讓我想想取……”
“大人!”正當兩人難得的溫存之際,管家又急匆匆跑進來,柳仕初眼含不悅,看向來人。
“何事!”
“大人,翼王親自過來了,說是有話要與大人交代。”柳仕初眉頭微擰,只怕是與他私下見淑華郡主有關,那女人還真是不安分!
“婉兒,我去去就回!”交代一句,就提步要往外走。溫婉突然扯住他的衣袖,抬頭緊緊盯住他的眼睛,聲音帶著她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問出了一直想問的話,
“柳郎!可是……定下婚期了?”她的語氣依舊輕柔,只是略顯急促,問完之後便咬緊下唇的看著柳仕初,不想錯過他臉上的一絲一毫的表情。這是她緊張時的小動作,他知道,他隻當她心中委屈,在鬧脾氣,於是抬手拍了拍她有些消瘦的手,安撫道,
“婉兒莫要擔心,為夫心中只有你一位夫人。”他沒有直接回答她,但已經給出了答案,他果然,還是要娶的!溫婉不懂他怎麽能如此風輕雲淡的說出背棄他們誓言的話,只是她知道他不會給她答案了,他忙著去前廳,見她那個有權勢的新嶽丈,與那人討論他與其他女子的婚事!溫婉攥著他衣袖的手漸漸失力,看著他朝自己溫柔一笑,轉身離開。
柳仕初覺得溫婉剛剛有什麽不對勁兒,卻來不及多想,大步往前廳走去。正是他此刻的不願多想,以致此後的無數個日日夜夜,他都恨不能殺死那個自以為是的自己!
翼王果然是來為女兒撐腰的,要說這位翼王也是位人物,當年跟著當今聖上一起打拚創立如今的大慶王朝,更是被今上冊封為異姓王,只是這位翼王當年的征戰中受過傷,以至於不能再有孩子,所以這位淑華郡主作為翼王這輩子唯一的孩子,自然是要星星不敢給月亮,這也是為什麽翼王願意為了女兒婚事以兵權做交換,其實這變相告訴皇帝,他這輩子最重要的就是這位郡主,對他的皇位沒什麽興趣,也沒有威脅了,他沒有兒子,這以退為進的一招也是希望保住翼王府這一世的榮華。
柳仕初是天生的政治家,與翼王幾番插科打諢,便將人打發了,等他匆匆趕回溫婉的院子,卻見到讓他睚眥欲裂的一幕,他的婉兒!他的婉兒!
溫馨的臥房中,
每一處都是他與愛妻親手布置,而此刻他來不及欣賞,他心尖尖上的人兒,此刻正懸掛在他們曾經恩愛的房間裡,了無聲息。他衝過去,把女子從房梁上放下來,一邊在她冰冷的鼻下探著,一邊瘋了一般叫人,可最終,他也沒能喚醒那個鐵了心要離開他的女子,他捏著她的肩膀,用力的晃著,他不顧下人喊著他們私下的愛稱,他狠狠地親吻著她已經蒼白發紫的唇……沒用,沒用!
整整三天,他從一開始的歇斯底裡,到現在的一聲不吭,他一直緊緊地抱著懷裡已經沒有溫度的身子,嘴裡喃喃著聽不清,下人們都不知如何是好,最後是思思的乳娘抱著思思跪到柳仕初的身前,男人聽著女兒止不住的哭聲,那雙空洞的眼裡才恢復了一絲神采。
接過女兒,揮手讓下人都離開, 他抱著女兒在曾經歡聲笑語,如今盛滿他的噩夢的房間裡,一直呆到晚上,知道最後一絲陽光也被吞噬,家家戶戶點起了燈籠,柳仕初才抱著思思從房間中出來,沒人知道這一天,他在房間裡做了什麽,只是從這一刻起,他似乎又恢復了原本的模樣,盡管衣衫皺皺巴巴,仍有些狼狽,但他的眼中似乎沒有那種絕望的空洞,但又有什麽不同,大概再也沒有當初那份狀元郎的意氣風發,反倒氣質內斂,更顯沉穩。
下人們默默低頭做事,不敢抬頭看向這位主子。
之後幾天,柳仕初操辦著溫婉的葬禮,風光大葬。一時之間京城之中關於這位新晉狀元郎的流言蜚語也滿天飛,什麽少年喪妻,什麽即將迎娶郡主,幾條流言湊在一起,酒坊茶肆的百姓眼中不由多了幾分揣測,旁人說了些什麽,柳仕初並不在意,只是很快溫家兩個哥哥就找上了門,二話不說就拳腳招呼,柳仕初任由他們泄憤,可當他們提出要將溫婉的屍骨帶回溫家,並且還要將他僅剩下的思思也要帶走的時候,他才有反應,像是發瘋了一樣把人趕了出去,還揚言若是溫家敢動溫婉的屍骨和他的思思,他就要去告禦狀,溫家哥哥被他的無恥氣的牙癢癢,只是畢竟自家妹妹確實嫁進柳家,他們確實不佔理,只能大罵柳仕初卑鄙小人,負了自家妹妹,不配留著溫婉的屍骨雲雲,只是柳仕初就像沒聽到一樣,任由兩位一貫溫潤的貴公子此刻像潑婦一般叫罵,兩人無奈,最後只能甩袖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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