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是非曲直,我早已經不在乎了!”
李執源望著門外遠處隱約的山巒,聲音縹緲的陳述著。劉疏雲聽著嘴角還是不免的帶著一絲苦澀,可是轉眼她就牽起嘴角,露出個淡淡的笑容來,頗為歡喜的說道,
“那真是,太好了!”
說著,她再次撿起地上的木魚,開始閉目敲打起來,李執源這時候才回過頭來,看著已經鬢發摻入了銀絲的女子,神情專注,不知道在想這什麽。
母子倆就這樣安靜的對坐了一個下午,晚間的時候李執源在這裡隨著劉疏雲簡單吃了一些齋飯,正準備出門,卻聽到院子外面傳來了腳步聲。
劉疏雲原本正在收拾喝茶,聽到聲音,還不曾見到人,就放下了茶杯,起身重新坐回蒲團上,閉目敲起了木魚,顯然對於來人十分的不待見。而來人卻恍若不知一般,還未曾進門就大聲叫喊道,
“疏雲,快來看看,我帶了你最愛吃的桂花酥!”
李盛天一隻腳邁進房門,這是才看到重新坐在桌子旁的李執源,他愣了愣,似乎沒想到他會回來,回過神後,李盛天迅速收斂了臉上高興的神色,重新變回了那個人前穩重的文軒館主人。
“源兒也回來了啊!”
李盛天神色怪異的慢騰騰的走到桌子在旁,坐到了李執源的對面,將一包小心用油紙包裹的點心放到桌面上。
他看了一眼專心敲著木魚,並沒有理會自己意思的劉疏雲,他嘴角幾不可查的苦笑了一下,轉而看向一旁神色如常喝著茶水的李執源道,
“這一趟出門,應該經歷了不少吧!”
李執源這才抬眸看向他,只見他這幾年未見,倒是老了不少,李執源放下茶杯,緩聲道,
“我這幾年外出,經歷的都不少,就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麽了?”
“那個姓陸的小子……”
果然猜中了李盛天的心思一樣,李執源無趣的複又拿起茶杯,垂眸不想搭話。李盛天也不惱,頓了頓,又再次說道,
“你不敢興趣?那麽,那個丫頭呢?她應該才是正經的姓陸的吧!”
李盛天仿佛是尋常聊天一般,就像是一個友好的長輩,關心著孩子在外的交友,可是在場的兩個人都太過於了解他的為人,他絕對不是無的放矢的人。
為了什麽?劉疏雲不清楚,但李執源卻是再清楚不過了!他的野心,這麽多年還是一點兒沒變啊!
劉疏雲雖然不清楚他的用意,卻也知道他似乎又想要謀算什麽,能讓他惦記的無非就是那麽幾樣,名聲、權利、武林至尊!
劉疏雲難得的在李盛天在的時候放下了木魚,雖然仍舊沒有睜開眼睛,但很明顯她在聽兩人的對話。
李盛天一心惦記著至尊令,一時之間竟也沒注意到,他最恨的那木魚聲不知何時已經停下來了,他此刻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猛然面帶怒色的李執源身上。
“看來,真是什麽都瞞不過文軒館的眼睛!”
李執源眼神銳利的看著面前這個算得上是他的殺父仇人的叔父!他可以為了母親放棄多年深埋的仇恨!卻不能任由他對子璿其任何的不好的心思!
“你應該明白,人都是有底線的!”
李執源語氣森然的緊盯著李盛天說道。這還是劉疏雲第一次聽到兒子用這樣的語氣的說話,他的憤怒那麽明顯!
而從小到他,他在她或是他的面前永遠都是風輕雲淡地,仿佛一個透明人一般!
“哈哈哈……別緊張源兒,我只是想認識一下你這兩個朋友而已!不如有時間你將他們請到家中來,叔父也好款待他們一番啊!”
李盛天捋著胡子笑眯眯的說著,李執源卻已經怒氣翻湧,腿上的雙拳青筋直冒,仿佛下一秒就要朝著對面人的臉上狠狠地揮上去了。
“你想多了,怎麽?你的消息這麽靈通,沒聽說嗎?我們已經決裂了!你的算盤恐怕是要落空了!”
李執源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皮笑肉不笑的對著李盛天說道。李盛天聽聞並沒有任何意外的神色,果然是早就知曉了,不過是想要炸自己一下,這個老狐狸!
“源兒,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行走江湖朋友之間哪有一頓酒解決不了的!你還是早早回去與他們打好關系才是!”
“非也!江湖兒女,不過是趣味相投,我們相處不來,早些分道揚鑣也好過日後鬧得不好收場,原本我還有些惋惜,今日聽到叔父的話,倒是釋然了不少。叔父手下能人眾多,手段通天,想要的自己去求好了,侄兒不過是個什麽都不懂的草莽,恐不能解叔父之憂!”
“源兒啊……”
“好了叔父,時候不早了,母親估計也要休息了,我也該走了。”
李執源突然起身打斷了李盛天還沒出口的話,複又轉向劉疏雲的方向,恭敬道,
“母親,孩兒先離開了,過些日子再來看您!”
李盛天見母子二人說話,張張嘴還想說些什麽,可看著劉疏雲冷淡的背影,最後還是選擇閉上了口。
劉疏雲緩緩地睜開了眼,眼中似乎有水光劃過,最後終究是心中歎息一聲,才開口道,
“去吧!我欠你太多,你想做什麽盡管去做,沒有人能左右了你。我不會,也不會允許其他人!”
劉疏雲語氣淡淡地,卻帶著一絲決絕,李執源聽得心中一跳,忙道,
“母親不必多慮,兒子雲遊四方,能有個歸處就心滿意足了,母親可要在家好好等著孩兒!孩兒不孝!”
一顆淚珠劃過劉疏雲的臉龐,四十多歲的年紀,她的臉上卻並沒有被歲月留下一絲痕跡。也難怪李盛天二十年對她念念不忘!
“好,母親在這兒等著你!去吧……”
“是,孩兒告退。”
李執源得到了柳樹雲的保證,才松了一口氣,到底他還是太自私,所以才會拚命挽留住這個他世上唯一的一個親人!可這樣的日子,對於她來說,終究是痛苦的、難捱的吧……
李盛天為了永遠的困住劉疏雲在身邊,即便她只是這樣一幅超脫世外的模樣,他這麽多年絲毫沒有放松過對李執源的監視,他不會給他成長的機會,讓他帶走他的母親!
這麽多年他一直活在他的掌控之中,李執源離開院落之後重重的歎了一口氣,這裡實在是太壓抑,每次回來都讓他的心沉重不已。
李執源用合上的折扇敲了敲手心,抬頭看著天空中那一輪明月,果然,離開這裡有無處可去啊!也不知道那丫頭在做什麽?
李執源躊躇了一會兒,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再次舉步朝著文軒館外走去。他只是想去悄悄看她一眼!
另一邊,錦歡和陸子星兩人也是氣氛微妙,陸子星幾次想要活絡氣氛,卻都以錦歡的心不在焉結束。陸子星無奈的收拾著兩人的東西,為明天趕路做準備。
其實冷靜下來之後,他也是有那麽一點兒後悔的。不管那姓李的家夥搞什麽鬼,但他對小師妹的心思他確實最清楚的了,雖然讓小師妹嫁給別人他是一萬個不放心,但那家夥卻莫名的讓他覺得舒服!還是小師妹說得對,如今李執源一走,就剩他們兩個人,有剛得罪了花玉樓,還真是危險叢叢!有那家夥在,至少不必擔心他一個人會照顧不好子璿……
陸子星心情低落的收拾好兩人的行李,見已經是半夜了,小師妹還在窗邊坐著,看著月亮發呆,歎息一聲,陸子星走過去,關上了窗子道,
“夜深了,你身子不好,小心受寒!”
陸子星看著精神不佳的錦歡, 親昵的摸了摸她的腦袋,道,
“早些睡吧,明天不是還要趕路嗎?”
“嗯,師兄你也早些休息吧。”
“好。”
陸子星朝著女孩兒笑了笑,轉身出去,為她關好了房門,錦歡聽到關門聲,才一下子趴在了窗台上。自從李執源離開,她就做什麽也沒有精神,還真是冤孽啊!
錦歡趴在窗台上,迷迷糊糊地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睡了過去,李執源來的時候就看到這個不懂得照顧自己的傻丫頭,就這樣在這兒睡了半宿。
她穿的單薄,冷得縮成了一團,像是一隻被人遺棄的貓兒,讓李執源心疼極了。他動作輕柔的將人抱起來放到床上,單薄的身子像是一片羽毛,沒有一點兒重量,似乎比第一次見的時候消瘦了一些。
李執源為她褪去鞋襪,蓋好被子,就這樣坐在她的床邊帶了大半夜,才悄無聲息的又離開。
錦歡醒來的時候並沒有發覺任何的異常,只是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睡著的,但也沒有深究。陸子星今天起得很早,錦歡醒來的時候,他已經端著早飯來敲門了。
兩人簡單吃了一些後,就早早地啟程,朝著天機閣的方向離開了,而正如他們預料的一樣,花玉樓帶著長月、冷星兩位長老以及一眾的弟子也緊隨著他們到了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