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語:若無相欠,怎會相見。
“齊先生。”秦空驚喜瞧著眼前的髯須大漢,是齊朗戴了易容面皮。
“有沒有被跟蹤?”齊朗湊近低聲問道。
“沒有,我們行事都很謹慎,沒有暴露。”慕容清答道。
齊朗嗔怪地看了一眼慕容清:“靈兒怎麽回事?一直鬼鬼祟祟跟在後面。”
秦空“額”了一聲,昨夜他發現了高靈的追蹤,但也沒立場說什麽,這是他們師徒三人的事情。
“小師妹她…。”慕容清欲言又止,她不知道該怎麽跟師父講。
“是不是你不讓她跟來,她貪玩所以偷偷跟在後面?”齊朗接著說。
慕容清點點頭,“我知道她跟在後面的。”
“穿越拉瑪沙漠十分危險,她獨身一人在沙漠中迷了路就平白丟了性命。”
“的確,所以我是準備去跟師妹說叫她回去的。”
“不必了,我已經叫她轉道去鬥京了。那邊有項暗殺任務,就讓她去執行吧。”
“那就好。”慕容清比秦空更早發現高靈的蹤跡,她也怕小師妹一意孤行進入沙漠,如此才放下心來。
“齊先生,我姐姐呢?”秦空問。
“請掌門放心,明嘉公主已隨辰懿老將軍前往鬥京,還有辰落和盡陌。他們扮作商旅,有暗影沿途保護,很安全。”
“我姐姐的身體如何?”
“好多了,情緒也好些了。”齊朗想到明嘉跟自己說話時微紅的臉龐,嘴角也掛著笑。
秦空和慕容清都沒注意到齊朗的臉色,現在最重要的是備齊物資進沙漠。穿過沙漠就是燕尾山,這是最快捷的道路。如果繞過沙漠,要多行十日的路程。正因如此,許多商旅都鋌而走險,趕時間的三人也選擇了走沙漠。
他們購買了厚厚的毛毯和衣物,還買了陽關特有的低簷帽,全副武裝。又補給了足夠的食物和水,將物資都掛在馬背上,三人牽著馬朝拉瑪沙漠內行去。
三個人,三匹馬,在這廣袤無垠的沙漠中渺小如草芥。路上不時會出現人和馬、駱駝的骸骨,既是警示也是指引。你們來到了地獄之門,鬼神如影隨形。
到了晚間,三人找了一個背風處,將行李中的毯子拿出來裹在身上,將就一夜。北風呼嘯,沙石漫飛,慕容清感覺自己醒了無數次,苦熬著漫長的沙漠夜。
清晨,趁著灼熱的太陽還未升起,三人再度起身趕路。遠方是漫無邊際的沙漠,連空氣都在模糊的顫抖。他們口乾舌燥,牽著馬匹機械地向前,身上的衣服濕了又乾,留下幾道白色的波紋。
“等等,我們剛才來過這裡。”齊朗拉住馬,苦笑道。
秦空和慕容清也停下腳步,看著路邊不久才見過的幾堆骸骨。
“遇上鬼打牆了。”齊朗面色凝重,他們一直在原地轉圈。
秦空取下水囊,猛灌了一口水。溫熱的水直入肺腑,也使他清醒了一些。
“怎麽辦?”慕容清額上大滴汗珠滾落下來,沒入沙中。
秦空看向四方,一樣的黃沙和碎石。再瞧瞧天空,烈日炎炎卻連片雲都沒有。
“只能試試這個笨辦法了。”秦空撿了一些碎石,堆成小石堆。
“再向前走走。”秦空三人繼續向前走,走出一段距離後,秦空又堆了一個石堆。他比對著兩個石堆是否在一條直線上,如此來調整路線,保證他們一直是向前走的。
就這樣走走停停,堆了幾十個石堆,三人也翻過了好幾個山包,再也沒有走回頭路。
行了一日,三人都十分困倦,在彎月清冷的光暈裡,裹著毯子沉沉睡去。
天色還沒有完全的亮起來,齊朗起身小解,發現慕容清不對勁。
“清兒,清兒,你醒醒。”齊朗搖著慕容清,慕容清臉色變得灰白,雙目緊閉。
“她的身上在發燙。”秦空摸了摸慕容清的手。
“身上發虛,把毯子拿出來裹住她,出點汗就好了。”齊朗十分有經驗,多年前在穿越昏夕沙漠時,一夜睡起,發熱昏迷的有幾十人。
秦空答應了一聲,將馬背上的毯子全部卸下來,一層層裹住慕容清。又將三匹馬頭尾相連,擋住四面的風。慕容清迷迷糊糊,發白的口唇不住闔動,時不時說幾句含糊不清的話。
“擦擦汗。”齊朗說。
秦空應著,掏出手帕擦著慕容清額上的虛汗。又拿來水囊,手把著慕容清的嘴微張,給她補充水分。
這是秦空第一次照顧慕容清,之前都是他昏迷被慕容清照顧。這時雖是齊朗懷抱著慕容清,但他看著虛弱的慕容清也心生憐惜。
好在慕容清身子骨強,裹了毯子後頭上不斷冒汗,手也不那麽燙了,二人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到了下午時分,慕容清終於從昏沉中醒來,看到的是齊朗和秦空焦急擔心的神情。她想起身,身上卻軟軟的沒有一點力氣。
“吃點乾糧,恢復一下。”齊朗給慕容清拿來一塊餅。
“師父,您得先放開我呀。”慕容清低頭看見自己被裹成個粽子,笑道。
“哈哈哈哈哈。”齊朗和秦空大笑,將毯子從慕容清身上一層層除去,慕容清這才活動了一下手臂。
“腦袋還發昏嗎?”齊朗問道。
“好多了。”慕容清揉了揉發脹的腦袋,耳中的隔膜也沒了。在她昏迷時,耳朵一直發嗚,什麽都聽不到。
“再休息一下,時間還早。”齊朗看著強撐的慕容清,有些心疼。十六年前在昏夕沙漠他撿起昏迷的嬰孩,現如今又是在沙漠,她再次昏迷了。
三人又休息了一陣,才整裝出發。風沙又起,天色變得昏黃,三人伏在馬側,踉蹌前行。
風沙小了些,慕容清才直起腰來辨別方向。“你們看,那是什麽!”慕容清的聲音十分歡喜,眼睛也亮了起來。
“雪峰,是雪峰!我們終於到達了拉瑪沙漠的邊緣。”齊朗看著前方天空中直插雲霄的冰山雪峰,潔白無瑕。
“不會是海市蜃樓吧。”秦空又憂慮了起來。
“再走走就知道了,要是溫度下降,那就說明我們離雪山越來越近了。”
三人繼續向前,一面忍受著寒風刺骨,一面懷著確信的希望向沙漠邊緣走去。雪山一直在那裡,似是永遠也走不過去。他們又累又冷,精神恍惚,咽喉如著火一般,喝不喝水都是灼痛。
柔軟的沙地將人的腳步包裹進去,每走一步都很吃力,更遑論不停阻擋在前的沙丘。翻過一座,還有一座,上一步要退半步。
秦空被沙丘搞得十分厭煩,也是一天辛苦的發泄,他怒吼一聲,使出全部力氣又攀上前方的沙丘,躺在那裡大口喘著粗氣。濃稠的汗混著沙粒,在臉上留下斑點。他轉過頭望著已經翻過的連綿的沙丘,似是波翻浪卷的大海。
他瞧著在山丘下費力攀爬的慕容清笑了,“快上來,這是最後一個山丘了。”
慕容清和齊朗都振奮起來,加快腳步爬上了山丘。山丘下是一片胡楊林,不遠就是冷冽的雪峰。
“我們終於走出來了!”齊朗感慨,這是他第二次進沙漠,上次只有他懷抱還是嬰孩的慕容清走出來了,這次他們也安然通過。
不過拉瑪沙漠雖然危險,但卻遠遠不及昏夕沙漠。他能走出來也全靠了那位,所以後來心甘情願來古北教習秦空數十年。一切都是粘連不斷,一切都是命運。
三人拿出水囊痛飲一番,又吃了些乾糧恢復了力氣,就迫不及待走下沙丘。今夜,他們可再也不想在這鬼地方呆了。
穿過胡楊林,地下的沙石越來越薄,顏色也由亮黃色轉為黑色。氣溫越來越低,三人拿出厚衣服穿在身上禦寒。
路邊出現了草叢,其上都帶了一層寒霜。 三人步伐越來越快,已經能看到遠處出現了一絲光亮。
“有人家。”慕容清精神一振。
“齊先生,你陪著慕容清慢些走,我先去前面打點。”秦空一躍上馬,三匹馬中只有他的馬在沙漠中仍然神采奕奕,其他兩匹已經萎靡不振。
秦空駕馬離去,那馬歡快地揚蹄快奔。在沙漠中根本跑不起來,它也與秦空一同享受著馳騁的快樂。
不一會兒,就到了那間有光亮的人家。秦空下馬,愛憐地摸了摸馬鼻,馬兒則回應地揚了揚頭。
秦空見這間人家是木頭搭建,木門緊閉,縫隙處塞了些青草用以擋風。燭火閃動,內裡有人影借著燭光翻書。他敲了敲木門。
“是誰?”女子清冷的聲音傳出,腳步聲漸近。
“在下剛走出拉瑪沙漠,想借宿一晚,不知可否?”秦空十分恭敬。
木門打開,秦空抬頭一看,“你…”
屋內女子也吃了一驚,“明空,你怎麽會在這裡?”
秦空笑笑,沒想到在此地能遇見故人。“隨行的還有兩人,我去接他們。”他將馬上的物資都卸在門口,又喝馬去接慕容清和齊朗。
三人來到小屋前,女子已經等在門口。她一眼就看到了消瘦不少、晃晃悠悠坐在馬上的慕容清。
“清兒。”她激動的迎下來。
慕容清短暫晃神,那身穿白色大氅、頭戴黑色棉帽的人是姐姐!
二人抱在一起,喜極而泣。
緣分真是奇妙,誰能想到在雪峰下隱居的正是心灰意冷離開古徐的慕容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