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餐，鏢師們開始上課，教書先生是個落魄的青年書生，叫余衛，字玉昆，他是田小七妻弟，得知王維要找人教這群悍卒識字，田小七想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給他褥進來。

　　余衛身子單薄，穿件洗得發白的青衫，明明才三十來歲，就給人一種暮氣。

　　田小七說余衛年輕時也曾意氣風發，無奈屢試不第，父母去後，日子拮據，變得落魄，最近都靠他接濟，他去請時，余衛還不想來，說什麽教兵卒讀書，有辱斯文，田小七惱了，說你不來，就給你斷糧，余衛這才過來。

　　余衛看不起兵卒，是時代的縮影，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讀書高不高，王維不知道，但他知道真香饒過誰。

　　余衛心不甘情不願，身體卻很誠實，聽說鏢局提供三餐，每到三餐的時辰，必定能見著他。

　　又聽說他的月錢和績效掛鉤後，余衛積極性大幅提高。

　　他教的鏢師認識的字越多，他拿的錢越多，關系到自個兒利益，他當然積極。

　　“什麽是績效?”長興鏢局，袁長興問。

　　打探消息回來的郭威道:“績效是王維提出來的新詞，直白來說，做的越好，拿的月錢越多。”

　　他抬頭看一眼，上邊兒坐袁長興，左邊兒是長順鏢局凌大風，右邊兒是義興鏢局黃倫。

　　長興、長順、義興三家鏢局齊聚於此，是因為收到臨安那邊兒來信，中華鏢局已把貨物按時送達。

　　也就是說，中華鏢局過了三關，立起鏢旗。

　　興、順、義三家鏢局同氣連枝，佔據蘇州鏢行七成油水，現在擠進來條過江龍，必定打破固有市場，會瓜分他們的利益，所以在此商討對策。

　　郭威見袁長興三人不甚理解，解釋道:“譬如中華鏢局的鏢師，每個月的基礎月俸是五貫錢。”

　　“五貫?”凌大風驚訝。

　　袁長興、黃倫皆是疑惑，五貫的月俸，對每天賺個不到百文的百姓來說，算是高薪，可對刀口討飯吃的鏢師來說，五貫太少了，他們鏢局的鏢師，每人每月，最低都十貫。

　　郭威忙道:“五貫是基礎月俸，也就是說，只要你是中華鏢局的鏢師，你這個月什麽都不乾，都能拿五貫錢。”

　　“哦?”袁長興示意郭威繼續說。

　　“基礎月俸之外，有提成。鏢師押一趟鏢，根據表現評甲、乙、丙、丁。如果甲等拿十貫，乙等得少兩成，拿八貫，丙等再少兩成，丁等再少兩成。假如丁等都評不上，那就是押鏢時犯了錯，根據《三十六條》處置，輕則罰錢，重則逐出鏢局，更甚者送官。”

　　郭威緩緩解釋，等三人理解差不多，再道:“等到月末，再根據該鏢師這個月押鏢的次數、每趟鏢的評價，來發月錢。這樣的話，表現越好，越勤快，拿的錢越多，反之，偷奸耍滑的，一目了然。而且，業績越好的隊伍，還會有額外的獎金。”

　　三家鏢局話事人緊皺眉頭，沉思著，須臾，袁長興右拳打中左掌，道:“妙啊，如此一來，鏢師個個奮勇，誰不想多掙錢?”

　　黃倫捋須，道:“此子大才，我等也可效法！”

　　凌大風卻道:“不妥，中華鏢局能這麽乾，是因為鏢師皆是軍卒，習慣聽命。況且又是新店，規矩好立，我們鏢局，上下皆是兄弟，憑白立些規矩，只怕人心會散，到時畫虎不成反類犬啊！”

　　黃倫和袁長興細細思索，皆歎口氣。

　　中午，王維和五姐帶上禮物，去給未來泰山拜壽。

　　送上壽禮，說幾句好話，吳夫人忙和丫鬟秋菊扶五姐進屋。

　　吳玉蓮抽空問王維:“哎，就五姐和你呀，憐卿姐她們呢?”

　　“婉兒身子不舒服，憐卿和小蓮在照顧她。”王維道。

　　“哦，一定是她昨天吃壞了肚子。看吧，我就說粽子不能多吃。”吳玉蓮道。

　　王維笑笑，心想就婉兒那胃口，哪兒會吃壞肚子，她純粹是懶得動，不想來。

　　至於憐卿，是不合適來。

　　帶著另外一個女人給未來嶽父拜壽，這不給人上眼藥嗎?多鬧心！

　　吳仁傑壽宴，邀請的人極少，王維全認識，大夫李長青，學徒孫小乙、吳相浩，還有兩人，一個朱員外，一個郝江華。

　　吳仁傑讓王維給大家弄個燒烤。

　　王維把洗淨的石板搭到炭盆兩邊兒的磚頭上，用肥肉刷過油，夾上五花肉、羊肉等，笑著說:“等熟就行了。”

　　朱員外驚歎道:“中華鏢局的石板燒烤，傳遍兒蘇州， 今兒真是開眼了。”

　　吳仁傑得意的笑著，朱員外既是他的老客，也是他的好友，關系莫逆。

　　朱員外還是個老饕，自己有家酒樓，沒少跟吳仁傑吹噓說自己吃遍兒天下美食，今兒讓王維燒烤，就是要給朱員外露一手，打擊下他的囂張氣焰。

　　燒烤的樂趣，重在參與，沒一會兒，朱員外卷起袖子，親自下場。

　　王維退位讓賢，到一旁兒拿扇子扇風，斜對面，玉蓮和五姐在屋裡說話。

　　吳仁傑招呼道:“北望，麻煩你去請漢文一家，過來吃碗長壽面。”

　　王維微怔，笑道:“不麻煩，不麻煩……”

　　老丈人使喚下女婿，哪兒能說麻煩?

　　王維一溜煙兒，來到吳家巷尾，走進保安堂，藥鋪空無一人，內堂卻傳出叫嚷聲。

　　王維估摸著許仙正躺屍呢，佯裝不知，走進去，喊道:“漢文兄，漢文兄！”

　　內堂四鬼圍著桌子玩骰子，王維闖進屋，把他們嚇一跳。

　　“請問你們許大夫在不在?”

　　“他剛在……”

　　發福的胖鬼話沒說完，就被同伴打在身上。

　　王維道:“不在嗎?”

　　“啊，這這……”四鬼期期艾艾。

　　王維不再為難他們，道:“小青姐在嗎?”

　　“在！”四鬼連點頭。

　　“什麽事兒啊?”

　　小青聞聲從後院過來，看見王維，愣了一下，笑道:“王公子，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又對四鬼道:“沒你們的事兒了，你們下去吧！”

　　四鬼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