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
一葉扁舟,漸漸飄過湖面,撐篙的是個秀氣小娘子,她輕巧的將扁舟靠攏一艘畫舫。
“許大夫,到了!”
坐在舟上的許仙起身,道:“哎,這位姑娘,我只是個學徒,當不得大夫二字。”
“你不是慶余堂王大夫的高徒嗎?”小娘子問。
“我是……”
“那不得了,王大夫的高徒,就是大夫呀!王大夫讓你替他來看病,你要治不好,休怪我家姐姐不客氣。”小娘子伶牙俐齒,倒讓許仙啞口無言。
香帳羅衾,雕木暖床。
許仙觀病人氣色,年輕面龐,尚有三分稚嫩,略顯蒼白,聽其聲息,不緩不急。
許仙問道:“這位姑娘,不知病人因何染疾。”
等候在旁面露擔憂的羅裙女子一口吳地軟語,糯糯的道:“大夫喚奴憐卿便可,適才王公子賞景,不知何故受驚,跌落水中,救起後,便是這般,昏迷不醒。”
號脈後,許仙道:“王公子落水受驚,體虛氣弱,故而昏厥。幸而未染寒疾,只需精心調養,便會無恙。可有紙筆?我開個方子。”
待許仙寫好藥方,憐卿遞出診金,道:“小蓮,送許大夫,順便抓藥回來。”
小蓮端藥進屋,道:“姐姐,藥好了,許仙許大夫說……”
“替我看病的是許仙?”
半日過去,醒來靠著床,一言不發的王公子,開口第一句話,就讓守候床邊兒的憐卿摸不著頭腦。
莫非王公子與許大夫有仇?
“奴家本要請慶余堂的王員外王大夫,只是王大夫出診了,才請了許仙許大夫,公子若是不喜,奴家再讓小蓮走一趟。”
“不喜?不,不,是喜,大喜,大夢千年,大夢千年啊!”王公子興奮地說。
慶余堂,王員外,許仙……不會錯了!
王維沒想到,自己一夢,夢回千年前,聽到的第一個熟悉名字,竟然是許仙。
許仙何許人也?
漂亮媳婦千裡送上門的福緣深厚之人!
憐卿不知王公子為何高興,可見他高興,心裡也高興了,從小蓮那兒端過藥,柔聲道:“公子,先把藥喝了吧!”
“哦,好!”
王維伸手去端藥,憐卿稍抬起,道:“公子病重未愈,且讓奴家代勞。”
王維微愣,道:“勞煩憐卿姑娘!”
“昨夜公子還喚奴家憐卿,今日已是憐卿姑娘,明日怕是要將奴家忘了罷?”憐卿哀怨的望著王公子。
王維乾咳,道:“不忘,不忘,憐卿花容月貌,我怎麽會忘呢?”
“但願公子記得此話,不枉奴家一番深情!”憐卿歎息,她豈不知,世間男兒多負心。
王維正瀏覽王公子的記憶,並未留意憐卿的淒然神情。
王公子,也叫王維,乃朝廷參知政事王庭張幼子,年方十六,生得英俊不凡,一表人才。
憐卿是倚翠樓的一位清倌兒,色藝雙絕,頗為有名,王公子來西湖遊玩,見到她後,一見鍾情,死纏爛打,終是抱得美人歸,幾日來,廝混於此,誰知清早賞景,忽見湖底有條青蛇遊弋,嚇得兩腿發軟,跌落湖中,魂飛天外,被王維鳩佔鵲巢。
憐卿用湯匙舀起藥汁,放到唇邊兒輕輕吹氣,差不多了,才送到王公子嘴邊兒。
“公子!”
王維回神,張開嘴。
望著憐卿那不施粉黛的瓜子小臉,白裡透紅的肌膚,
似水般嬌嫩,可比後世那人造臉,好看百倍,千倍。 王公子火辣的目光,羞得憐卿玉面泛紅,嬌嗔一聲:“公子,先喝藥了!”
“憐卿傾國傾城,貌比西施啊!”王維笑道。
憐卿鼻息輕哼,杏眼含情脈脈。
享受著美人兒服侍,王維舒服的躺著,被人伺候的感覺,真不賴!
夜幕。
西湖上,那一艘艘雕欄畫棟的畫舫,亮起星星點點的燈籠,幽遠的歌聲隨風飄啊,搖啊。
喝完鮮美的鯽魚湯,王維冰涼的身體,有了溫暖,面上多出幾分血色。
聽著外面偶爾飄來的靡靡之音,如泣如訴,他不由想起首詩。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遊人醉,隻把杭州作汴州。”
心癢難耐,王維道:“閑來無事,出去看看?”
憐卿攔住他,軟語相勸:“大夫交代,公子體虛氣弱,二月的天,夜晚尚冷,怕公子迎著風,染了風寒,教奴家怎麽活?”
清早王公子落水,快把她嚇死,若參知政事的公子,死在船上,她會有什麽下場?
她現在只希望王公子好好養病,早日康復,至於王公子允諾的替她贖身之類的誓言,她再無期待。
“公子若覺無趣,奴家唱個曲兒?”
王維見她憂心,道:“也罷,憐卿會下圍棋吧?”
“略知一二。”
“對弈一局?”
“公子既有興致,奴家怎敢掃興?”
憐卿喚小蓮取來棋盤、棋盒, 放到床上。
王維前世年幼時,學過圍棋,可惜天份不夠,走不成職業道路,混個業余六段,家裡爺爺推崇古棋,王維每每回家,都要對弈,連帶著王維,對古圍棋,亦有些心得。
古圍棋用座子製,習慣後世下法的王維,頗有些不適應,局到中盤,便棄了子。
憐卿微笑道:“公子承讓了。奴觀公子布局嚴謹厚實,再往後弈,奴家定然會輸!”
王維搖頭,道:“是你讓著我才對!怕我生氣?我才沒那麽小氣,憐卿巾幗不讓須眉,我很佩服!”
憐卿美眸微眨,這王公子落水醒來,倒像是換了個人,為人處世,老道許多,莫非開竅了?
“公子胸懷似海,憐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該罰!”
“罰什麽?”王維笑問。
憐卿媚眼含笑,呵氣如蘭,軟糯輕聲:“任憑公子處置!”
王維道一聲小妖精,說:“夜深了。”
小蓮撤去棋盤、棋盒,把門一關,憐卿寬衣,吹去寶燭,拉下紗帳輕帷。
天色熹微,王維起身,驚醒了憐卿。
“公子?”
“我好多了,去鍛煉會兒!”
“奴服侍公子。”
“你繼續睡吧!”
憐卿還是起來了,她披件薄紗,雲鬢散亂,香肌玉膚隱現,王維多看兩眼。
昨晚他相當君子,畢竟他現在的身體經不起折騰,只是美人在旁,總能養眼。
憐卿服侍王維穿好衣物,再三叮囑他要小心。
等王維出去,方喚小蓮端來熱水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