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輩子可能和今天過不去，白手的忌日到了，這個對我來說亦父亦師亦友的家夥，全世界可能也就只有我一個人還會惦記他了吧?我還記得白手的笑容，他把我收養的時候，我還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半大小子，那時候還是在叛逆期，不聽話，不上學，還是白手硬把我送進了學校，上了高中，然後上了醫科大學，就為了讓我當個合格的殺手。

　　真是不知道我為什麽一定要走他走過的路，以我的學歷和成績，足夠在一個不大不小的城市當一個合格的外科醫生，可是我還是走了殺手這條路，也許是因為那張身份名牌，也可能是因為，我內裡也是一個追求刺激的精神病患者吧?

　　今天晚上要去喝一杯吧?不帶藍色和緋櫻，總有些時間是需要一個人獨處的，總有些人是需要去思念的，即使已經快要忘了模樣。

　　2019年1月19日晨)

　　很多人不知道白手對沈微笑意味著什麽，當年沈微笑被白手收養的時候，白手馬上就要迎來四十歲的生日，而沈微笑還是一個桀驁不馴的流浪的半大小子，每天靠著別人的施舍，還能給孤兒院帶回去一點微不足道的收入。白手在街上看到幾個人圍著他打，於是就上去把他給救了，就這樣，一輩子沒有娶妻的白手領養了沈微笑，只是從來不把沈微笑當成兒子。

　　沈微笑沒叫過白手爸，白手也沒叫過沈微笑兒子，雙方之間的稱呼大多數時候是“小子”和“喂”。

　　高中是白手讓沈微笑去上的，私立的高中，給錢就能上，沈微笑就是在那裡展現了自己超常的學習能力，他一個就小學讀了兩年，初中根本沒上過的家夥，在班底吊車尾了大半年之後，一躍成為了班級內的前五名，然後在高中二年級成為了全校第一，當然，放在最好的學校裡只是一個平均的水平，那個私立高中裡面都是些不學習的家夥，師資力量很強，老師也很好，無奈學生很差。

　　就這樣，沈微笑成為了全校老師眼中的寶，這些在學校裡教學好多年的老師們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勤學還聰明的學生，恨不得把自己全身所掌握的所有知識都教給他。這樣的情況自然造成了學校中其他學生的抵觸，於是，沈微笑華麗的被孤立了，只有一個人除外。

　　那是個女孩，七年過去了，沈微笑幾乎快忘了她的臉，但是名字還記得，叫徐依人。

　　一個還差幾天才到十五歲的男孩有什麽呢?什麽都沒有，除了他自己的腦子。白手會給沈微笑零花錢，他足夠有錢，雖然是B級的殺手，但是接一單還是有至少十萬美元走上的傭金。白手盡可能的讓沈微笑看起來和別的孩子一樣富有，只是沈微笑把錢全都留了起來，他曾經是個孤兒，對錢這東西看的無比重。

　　徐依人沒看中他別的，僅僅是智慧，女孩都是早熟的，在徐依人的眼中，沈微笑要比其他同齡的男孩成熟的多，這足夠吸引她，再加上她是全校第二名——青澀的初戀都是順其自然的，不需要什麽套路。那個年紀的他們只需要上下學一起就能有足夠的歡樂。

　　沈微笑最深的記憶裡沒有裙子，因為徐依人不喜歡穿裙子。即使是在夏天，那個姑娘也喜歡穿修身的長褲和長袖;冬天的時候也不會和其他女生一樣用厚實的羽絨服把自己包裹的像一隻肥碩的小北極熊，她會穿上一件厚實的長風衣，在脖子上圍個淺咖色的圍巾，腳上踩著小羊皮的靴子，手上戴著兔皮手套，成為一眾圓溜溜的球中最纖細引人的那一個。

　　好時光永遠不長。高二臨近夏天的一個夜晚，大概有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小混混在回家的路上截住了回家的小情侶，本來只是求財，結果臨時起意還加了個求色，於是他們就在沈微笑面前強奸了女孩。沈微笑當然反抗過，然而他那個時候只不過是個死學習的好學生，反抗未果還被捅了一刀。是徐依人拖著疼痛的身體叫的救護車，把他送到醫院，然後又看護了一晚上，否則沈微笑早就死了。

　　早上的時候，女孩吻了他一下，說自己要先回家，沈微笑說:“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我還要你的。”

　　這一吻就成了永別。

　　徐依人割腕自殺了。

　　作為當事人的沈微笑在第三天才知道，是班主任帶著徐依人的父母還有兩個警察來到醫院之後，他才知道徐依人自殺的事情。

　　作為男方家長，白手卻是最後一個到的，那個大夏天氣溫高達三十多度的天，白手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外面罩了一件黑色的牛皮風衣，領口專門打了一個紅色的領結，臉上戴著遮住半張臉的墨鏡，手裡拎著一個銀白色的小箱子。

　　任誰看都會覺得這家夥是個傻子，裝帥不是這麽裝的。

　　再說，他也不帥。

　　但在沈微笑眼中，沒有人比白手更帥。

　　他進來病房的第一句話是:“受傷了。疼嗎?”

　　“白先生，是這樣的，我們……”

　　“閉嘴。”白手把墨鏡摘下，冷冷地看了那個警察一眼。隻一眼，那幹了好多年的刑警就一句話也沒敢再說出來。

　　“我問你，疼嗎?”

　　“疼。”

　　“疼你媽！”白手吼了一聲，“你女人自殺了，凶手現在還逍遙法外，你他媽的居然還有臉在這裡和我說疼?！”

　　“我問你，疼不疼！”

　　“不疼。”這次沈微笑學乖了。

　　“那你把針管拔了跟我走吧。”

　　“白先生，我們還要問沈微笑同學一些事情，你不能帶他走。”班主任站起來說道。

　　白手沒搭理他，只是看著沈微笑:“你要是個男人你就跟我走。”

　　他這一身裝扮大概已經說明了一些問題，殺手一般不這麽穿，太高調了不好，高調的穿著意味著白手準備高調的處理這件事，至於怎麽高調……

　　殺手還能怎麽高調?

　　沈微笑談戀愛白手知道，徐依人他也見過，本來還想著到時候給沈微笑畢業了買套房子買輛車備著結婚好用，哪成想出了這檔子事。

　　“那個，依人爸爸是吧?”白手看了看坐在另外一邊一個瘦高的男人，“我的職業呢，我就不和你說了，反正不是什麽好人。這樣吧，依人的後事還得麻煩你們準備了，東西呢都選最好的，一切的費用我來出;凶手也教給我來，警察就不需要了，拖裡拖遝的半天找不到人，還不如我自己來，葬禮上，我會把凶手帶到的。”

　　他這話，警察立刻就不樂意了。

　　“白先生，抓捕犯罪分子是我們警務人員的義務，另外，普通公民是不允許一切形式上的處警手段的！”

　　“就你們?女孩子馬上就要下葬了，你們要多久能抓到人?多久能判死刑?我要的效率你們警察給不了，這件事你們不要插手了，有問題去找國家安全局，我在那備過案的，就說白手有仇要報。”

　　他把手裡那個銀白色的箱子直接扔到沈微笑身上，裡面也不知道裝了什麽東西，死沉死沉的，差點把沈微笑砸吐血。

　　“打開看看吧，我很早就為你準備了，本來想著這輩子你沒有用上的機會，沒想到還是有用上的一天。”

　　沈微笑打開那銀白色的箱子，映入眼簾的是兩把上下對著的黑灰色手槍，以及共計六個裝滿的彈匣。

　　“伯萊塔92FS手槍，特別定製版，競賽級槍管，左右手對稱的彈匣卡榫和空倉掛機解脫杆，根據你的手型設計的握把貼片。救人你沒法讓人死而複生，殺人你總會吧?”

　　就是那一天，白手成了沈微笑最崇拜的人。

　　華夏是禁槍的，不是誰都能當著兩個警察的面扔給他兩把手槍，然後再來一句:“殺人你總會吧?”

　　找凶手用了兩天時間，四個小混混還是比較好找的，白手找到他們的時候，四人在一個夜總會裡面花天酒地，那是他們的場子。

　　混黑的總是講些兄弟義氣，四個凶手頭頂也有所謂的大哥罩著。白手本想著靠些利益交換來把人帶走，不料不長眼的人總是多，那老大拒絕了他。

　　軟的既然來不了，那就只能來硬的。

　　於是沈微笑第一次殺人了，他手裡有槍，華夏不是日本也不是俄羅斯，更不是美國，槍支罕見，那大哥也不是什麽王者級別的老大，手頭只有砍刀和鋼管，怕是隻做些小打小鬧的買賣。

　　沈微笑那時心裡隻想著復仇，根本沒在意自己究竟殺了多少個，直到幾十號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血腥味濃的熏人，地上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他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

　　可他從不後悔。

　　肚子上又撕裂開的刀傷帶著尖銳的痛， 血逐漸染紅他身上帶著條紋的白色病號服，沈微笑對此毫無感覺。

　　身上的痛再痛又怎樣?

　　他心更痛。

　　葬禮那天，天氣有點陰，頗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白手領著也穿了黑西裝的沈微笑，沈微笑手裡拎著一個麻袋，袋子凸出幾個半圓形。

　　別的來賓依次在徐依人的墓前獻上一朵花。輪到沈微笑的時候，沈微笑沒有獻花，他看著墓碑上黑白色的遺像，把四顆人頭從麻袋裡拎出來，在墓前一字排開，濃烈的血腥氣直嗆人，當時嚇癱了一群賓客，還有他的同學們，據說好幾個都嚇尿了。

　　抬頭看看，天空的烏雲開始散去，露出了幾小縷陽光照下來。

　　如果徐依人泉下有知，此刻應該是笑的吧?

　　沈微笑很難過。

　　即使他殺的再多也彌補不了什麽，佳人已逝不再得。就像正義，它從不會缺席，可遲到的正義不是正義。

　　遲到的正義只是安慰。

　　守護的力量，遲到了，就得把守護兩個字去掉，只剩力量。

　　後來再也沒人敢看不起沈微笑，就連學校裡的幾個校霸也是見了他就躲。

　　那可是四個人頭，親自殺親自砍的，不是玩具。

　　幾十人的命案被不知名的力量壓了下去，沈微笑多了個外號，他們叫他“復仇魔”。

　　“曙光中學的復仇魔”。

　　沈微笑這輩子和1月19日過不去。白手1月19日的忌日;徐依人1月19日的生日……

　　今天，他整個世界都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