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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頌》第九百八十章 王曾的決然
向嫣痛快的答應了一聲,立馬派人去傳話,同時吩咐丫鬟們去燒熱水,讓寇季洗漱一下。

 寇府有一個很大的洗澡池子。

 寇季平日裡喜歡在池子裡洗漱。

 澡盆那個東西,他真的用不慣。

 丫鬟們燒好水,將池子注滿了以後,寇季就舒舒服服的躺了進去。

 寇季躺進了澡池沒多久,蘇軾鬼頭鬼腦的擠了進來。

 隨後蘇景先、狄詠、趙潤、趙澤都先後擠了進來。

 王安石和曾鞏在洗澡房外見蘇軾等人沒有被趕出來,也擠進了澡房。

 幾個小家夥多天降大星都十分好奇,所以根本沒有半點睡意,一個個的湊到了寇季面前,抓著寇季詢問大星的種種。

 寇季不厭其煩的給幾個小家夥講了一番大星墜落,又答應了回頭帶他們去近距離觀看大星,才擺脫了一幫小家夥們的糾纏。

 寇季送走了小家夥們,洗漱乾淨,回到了自己的臥房以後,倒頭就睡。

 他十分困乏,所以沾了枕頭就睡著了。

 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起床以後,有人匆匆入了寇府,將一個字條遞給了寇季。

 寇季看過了字條,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向嫣一邊幫著寇季整理衣冠,一邊疑問道:“相公緣何歎氣?”

 寇季感歎道:“王曾帶著人堵了后宮的宮門,逼迫著官家冊立太子。官家一怒之下,下令輟朝三日。”

 向嫣遲疑著道:“冊立太子可是一樁好事,為何官家不答應?”

 寇季瞥了向嫣一眼,搖頭道:“短時間內,確實是好事。可時間長了,就是催命符,要所有人的催命符。”

 向嫣稍微思量了一下,就明白了寇季話裡的深意。

 向嫣幫寇季戴好了玉冠,問道:“相公不打算參與此事?”

 寇季淡然道:“沒那個心情。”

 寇季整理好了衣冠,出了臥房大門,到了書房。

 他的幾個學生已經洗漱過了,也吃過了。

 寇季給他們布置了一些晨讀的文章,然後下去吃飯。

 吃飯的時候,一封封拜帖送到了他的面前。

 全是他的學生遞的拜帖,寇季沒有將他們拒之門外,他吩咐管家出去給那些送拜帖的仆人說了見面的時間,那些前來送拜帖的仆人紛紛離去。

 寇季吃過了飯,到了書房,教導了一會兒學生,已經到了中午。

 寇季給他們布置了一下下午的課業,並且吩咐王安石照看著他們,然後自己去了偏廳。

 到了偏廳以後,發現學生中年齡最大的兩位已經到了。

 “學生范仲淹……”

 “學生歐陽修……”

 “見過先生……”

 寇季入了偏廳,擺擺手道:“不必客氣,速速落座,管家,上茶。”

 管家答應了一聲,下去奉茶。

 寇季走到了偏廳正中坐下。

 寇季瞅著自己兩個在史書上大名鼎鼎的學生,笑著問道:“你們今日遞上了拜帖,正式的求見我,是想找我求官?”

 范仲淹和歐陽修對視了一眼,一臉苦笑。

 范仲淹拱手道:“先生說笑了,天下間人人皆知,求官不該找先生,該找吏部尚書。”

 歐陽修點著頭道:“學生等人此次前來,其實是想請教先生朝政。”

 寇季點頭道:“即使如此,那就等他們到齊以後說吧。”

 范仲淹和歐陽修皆點頭應允。

 三個人在偏廳裡,一邊品茶,一邊閑聊著。

 由於三個人年齡各異,其中范仲淹足足大了寇季十多歲,歐陽修比寇季小了四歲。

 所以三個人坐在一起,范仲淹更像是個先生,寇季和歐陽修更像是學生。

 歐陽修還特地將此事說了出來,引的范仲淹苦笑連連。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保證、文彥博、蘇洵、唐介、張方平等吩咐入了竹院。

 到了偏廳向寇季施禮以後,就坐到了一邊,陪著寇季說起了話。

 等到所有人到齊了以後,寇季輕咳了一聲,道:“既然人都到齊了,那就言歸正傳吧。”

 范仲淹、歐陽修等人齊齊點了點頭。

 范仲淹率先開口,“先生,王尚書奏請官家冊立太子,並將官家堵在了宮內,官家動怒,輟朝三日。

 學生們想著借此跟王尚書一起奏請官家冊立太子,先生以為如何?”

 歐陽修等人在范仲淹說完話以後,齊齊點頭。

 寇季沒有急著回答范仲淹的問題,而是淡然笑道:“冊立太子的目的是什麽?”

 有點胖胖的富弼果斷開口,“自然是為了皇位有序傳承。”

 寇季點點頭,笑道:“那漢太子劉據,唐太子李承乾,早早的被立為了太子,可有序傳承到皇位?”

 文彥博沉吟著道:“先生的意思是,現在立太子,有害無益?”

 寇季再次點頭。

 范仲淹沉吟道:“此事學生也想過。但官家子嗣眾多,若是不早早立下太子,恐怕其他的皇子會生出異心。”

 寇季坦言道:“官家春秋鼎盛,早裡太子有害無益。而且諸位皇子如今還年幼,還生不出什麽異心,等他們年長了以後,再奏請官家冊立太子也不遲。”

 包拯鄭重的道:“就怕到時候一個個皆是人傑,官家不好選。”

 寇季淡然笑道:“不是還有我嗎?我會提醒官家該選誰的。”

 范仲淹等人聽到寇季這話,便不再商議冊立太子的事情。

 寇季既然願意做定海神針,那他們沒理由為冊立太子的事情奔波。

 反正只要寇季不倒,他們這些猢猻就不會散。

 他們如今掌控著朝中許多重要職能。

 他們師徒一起發力,在朝堂上就是大勢,遠比王曾執拗的去找趙禎麻煩要強。

 “我們好不容易聚一次,就在府上吃個便飯再走。”

 范仲淹等人今日前來拜會寇季,主要就是為了冊立太子的事情。

 如今寇季將此事壓下去了,那他們就沒有什麽其他的事情要談了。

 寇季將他們全部請到了膳堂,請府上的大廚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飯菜,然後陪著他們飲酒作樂、大吃大喝了一番。

 到了傍晚,才將他們一一送走。

 等他們走了以後,寇季自己鑽進了廚房,搗鼓了許久,提著個飯盒出了府,坐上了馬車往宮裡敢去。

 馬車到了金水橋前,並沒有停留,而是一路入了東華門。

 寇季在擔任武臣之首的時候,就有宮中行馬的權力。

 如今出任了文臣之首,自然也具備了宮中行馬車的權力。

 似王曾、陳堯佐、陳堯谘這三個老臣也有。

 只是他們平日裡一般不動用。

 一是為了提醒趙禎,他們還年輕。

 二是為了不脫離群眾。

 官場之上,做不到像是寇季一樣一騎絕塵,就得穩穩的扎根在群眾當中,不然很容易被針對。

 畢竟,上面的位置遠遠沒有下面的位置充裕。

 上面的人不讓位,低下的人就沒辦法上去。

 一個蘿卜一個坑,不清除一個蘿卜,是沒辦法空出新坑的。

 寇季坐著馬車一路到了后宮宮門口,就看到了王曾帶著十數個文臣,穩穩的跪在后宮宮門口。

 寇季略微掃了他們一眼,發現他們中間有一些人,跟王曾一樣,是心懷家國天下的,也有一些人是準備討好趙潤,博得擁護之功的。

 寇季下了馬車,拿著放在車轅上的食盒,走到了跪在最前面的王曾身邊。

 在其他官員注視下,緩緩的蹲在了王曾身邊。

 王曾跪了一天了,身軀有些顫抖。

 見到了寇季,有氣無力的問道:“你是來陪老夫的?”

 寇季果斷搖頭,“我不會乾這種蠢事。”

 王曾也不知道哪裡來的氣力,猛的瞪大了眼睛,喝道:“你覺得老夫在乾蠢事?”

 寇季毫不猶豫的點頭。

 王曾吹胡子瞪眼的喝道:“老夫在維護國本。”

 寇季直言道:“你清楚維護國本的代價。”

 王曾冷哼道:“為了大宋,老夫縱死無悔。”

 寇季歎氣道:“可壽王很冤枉。他明明什麽也沒有做,卻要因為你們的愚蠢而受苦。”

 王曾朗聲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壽王乃是皇室嫡長子,天生身負大任,自然也要經歷常人難以想象的磨礪才行。”

 寇季沉吟了一下,感慨道:“這話其實有些偏駁,有些人一樣身懷大任,但並沒有苦過心志、勞過筋骨、餓過體膚。”

 寇季指了指自己,道:“我就是這樣的人。”

 王曾不屑的道:“這才過去多久,你就忘了自己在夏州遇刺的事情了?”

 寇季搖著頭道:“那個是完全可以避免的。純粹是因為掃蕩的將士出了疏漏,才讓西夏人抓到了可乘之機。

 所以有沒有那次刺殺,對我坐上高位都沒有任何影響。”

 王曾咬牙道:“所以你在告訴老夫,聖人說的話是錯的?”

 寇季聳了聳肩膀,直言道:“只要是人,都有犯錯的時候。我祖父也經常犯錯,他自己也承認,你不信的話我寫一封信遞到韓地去,讓他親自給你說道說道。”

 王曾臉色一黑,冷冷的道:“你既然不願意陪著老夫一起,那你就回去吧。”

 寇季點點頭,將食盒推到了王曾面前,道:“你把東西吃了,我立馬走。”

 王曾瞪著眼道:“你見誰諫言的時候會邊吃東西邊諫言?”

 寇季沒有任何猶豫的指了指自己。

 王曾破口大罵道:“你就是個不要臉的,你不算。”

 寇季翻了個白眼,道:“我親手做的。快嘗嘗,錯過了,以後可就再也吃不到了。到了九泉之下,說不定會氣的爆炸。”

 王曾皺起了眉頭要拒絕。

 寇季低聲道:“你不吃的話,我就讓宮裡的宦官給你背後那些家夥淋點水,晚上冷風一吹,能活下來的可不多。”

 王曾差點被氣的跳起來,他目光凶狠的盯著寇季。

 寇季一臉的無所謂。

 王曾咬牙切齒的道:“你狠!”

 王曾知道寇季的性子,所以他不敢仗著身份跟寇季賭。

 寇季那是真的敢說敢做。

 後面那十幾個官員,沒有寇季的門生,也沒有寇氏的故舊,寇季真要開了殺戒,肯定不會手軟。

 王曾蠻橫的從寇季手裡奪過了食盒,將裡面的米飯、雞鴨魚肉、分給了背後的那些官員,自己隻留下了一壺米酒、一碗紅燒肉。

 王曾抄起筷子,夾起了一塊紅燒肉,塞進了嘴裡,緩緩的咀嚼了起來。

 寇季見此,低聲笑道:“我知道你大公無私,也知道你平日裡好吃一些甜肉,所以就為你做了一道紅燒肉。

 為了確保它能穩穩的進你的肚子,我特地減少了它的分量。

 因為你肯定會將多的東西分出去。

 只有少的你才會自己留下。”

 王曾正在品紅燒肉的滋味,聽到了寇季此話,臉上的神情一僵,“只有燒肉是你做的?”

 寇季嘿嘿一笑,“不然呢?你以為誰都有資格吃我寇季做的東西?”

 王曾氣的衝寇季吹胡子瞪眼。

 寇季很滿意王曾的反應,甩著袖子大笑著離開了皇宮。

 王曾一行人在宮裡一跪就是三日。

 寇季每日都會準時送東西進去給王曾吃。

 在史書上記載的大星落下以後,寇季就覺得王曾可能時日無多了。

 他不想為了滿足王曾的心願,幫著王曾去害自己的徒弟,所以就變著花樣的給王曾做好吃的。

 三日後。

 趙禎打開了后宮的門戶,在王曾等人的期盼下,冷冷的說了一句。

 “壽王趙潤,私德有虧,削王爵……”

 王曾眼珠子一瞪,暈倒在了地上。

 趙禎不僅沒有因為他們的諫言冊立趙潤為太子,反而削了趙潤的王爵。

 如此凌厲的反擊,王曾有些扛不住。

 所以暈了過去。

 趙禎見到了王曾昏過去以後,也慌了,趕忙讓禦醫為王曾診治,確定了王曾性命無憂以後,立馬讓人將王曾送回了府。

 王曾再次睜眼,已經到了三天以後了。

 王曾睜開眼,就看到了寇季坐在自己的床邊。

 寇季見王曾醒了,沒有驚動任何人,他盯著王曾,幽幽的歎息了一聲,“人都有逆反心理,官家更是如此。

 你越是讓他立太子,他就越不想立。

 所以你逼的越緊,官家心裡就越怒。

 我敢肯定,你要是再逼下去,官家會將趙潤削成庶民。”

 王曾艱難的開口道:“那可是嫡長皇子!”

 寇季淡然道:“是貴是賤,還不是在官家一念之間?”

 王曾咬著牙道:“難道就沒辦法了嗎?”

 寇季沉聲道:“以趙潤的身份,他遲早要去太子的位置上走一遭。有我盯著,他不會做錯事,所以太子之位遲早是他的。

 你又何必急於一時呢?”

 王曾沉聲道:“老夫怕自己閉上了眼,官家身邊再無正臣,太子之位旁落,皇族血爭不斷。”

 寇季鄭重的道:“我會幫你看著的。”

 王曾義正言辭的道:“你沒有為大宋赴死的決心,老夫不相信你。”

 寇季惱了,“我是不願意為大宋赴死,但是我也不會傷害大宋。”

 王曾毫不客氣的道:“沒有為大宋赴死的決心,那就說明在你心裡大宋遠遠沒有你的性命重要。

 那個皇位上坐的是誰,你根本不會在乎。

 大宋是否會有序傳承,你也不在乎。

 你保的只有趙禎,而非大宋。”

 寇季強忍著心頭的怒意,對王曾道:“我不想跟你爭辯這些,我隻想告訴你,你如此一意孤行,所有人都不會快活。”

 王曾冷冷的道:“我們要是快活了,那百姓就沒辦法快活。”

 寇季衝著王曾抱了抱拳,離開了王曾的臥房。

 王曾在寇季走後,神色複雜的低語了一句,“事到如今,只能走最後一步了嗎?”

 王曾話音剛落,王繹匆匆入了臥房。

 “爹,您醒了?”

 王繹一臉喜色的道:“孩兒這就找禦醫為您診治,順便讓廚房的人將米粥端過來。”

 王曾淡淡的道:“禦醫就不必了,米粥可以端過來,順便給老夫準備筆墨紙硯,再把你娘叫過來,然後吩咐管家,封了府門,老夫近幾日不見客。”

 王繹不明白王曾的心思,只能點頭答應了一聲,照著王曾的吩咐去做。

 沒一會兒,王繹扛著小木桌,拿著文房四寶,王李氏端著米粥,入了王曾的臥房。

 王李氏入了臥房以後,將米粥放在了王曾身邊的矮幾上,輕聲詢問,“要不要叫丫鬟進來伺候?”

 王曾搖了搖頭,吩咐王繹將小木桌放在了自己的床榻上,讓王繹扶起了自己。

 待到王繹磨好了墨汁以後,王曾顫顫巍巍的提起筆,開始寫起了奏疏和書信。

 王李氏稍微瞥了一眼,臉色大變。

 “老爺?!您?!”

 王曾筆下一頓,低聲吩咐道:“不可聲張!”

 王李氏果斷搖頭,“妾身絕對不允許你這麽做。”

 王曾深吸了一口氣,凝重的道:“老夫宦海沉浮數十年,為的就是這一刻。”

 王李氏眼中已經含淚,“你們就不能學一學別人,做一做奸臣嗎?為何一個個都要做名臣,為何一個個都要名流青史?

 家父當年也是這樣,您也是這樣。

 家父臨終之前,千叮嚀萬囑咐,讓王旦出任宰相,告訴王旦,不能同敵國講和,他還寫信告訴先帝,‘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恆亡’,一旦同敵講和,大宋必然多事。

 但是王旦不以為然,先帝也沒聽家父臨終之言。

 最後訂立了澶淵之盟。

 盟約訂下以後,我大宋被遼國欺辱了數十年,朝廷被奸臣把持了數十年。

 家父一腔心血,付之東流。

 如今您又是這般。

 你們一腔熱血,明明沒人在意,你們為什麽還要拿性命去賭?”

 王李氏說到此處,已經泣不成聲,“你們就沒人在意在意自己的親人嗎?”

 王曾痛苦的閉上眼,幽幽的長歎了一聲,“為人臣者,匡扶社稷,縱死無悔。嶽父當年沒有後悔,我也不會後悔。”

 說到此處,王曾睜開眼看向了王李氏,歎氣道:“此事是我負了你。待到九泉之下,我會侍奉在你膝前,償還我欠你的一切。”

 王李氏哽咽著道:“妾身不要您償還什麽,妾身隻想您活著,陪著妾身。”

 王曾搖了搖頭,沉聲道:“此事不可宣揚,不然老夫就吊死在府上。”

 王李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只能含著淚哽咽。

 王曾咬著牙,對同樣淚流滿面的王繹道:“老夫的米粥,你喝了。”

 王繹含著淚搖頭。

 王曾低聲喝道:“你喝了,就還是老夫的兒子,你不喝,就不是老夫的兒子。”

 王繹噗通一聲跪到在了王曾面前,痛哭流涕道:“爹,您可以殺了孩兒,但不能逼孩兒弑父啊。”

 王曾惱怒的道:“胡說八道,是老夫一心求死,與你何乾?”

 王曾指著床前的粥碗,怒聲道:“你喝了,老夫還能多活兩天,你不喝,老夫現在就死。”

 王繹涕淚橫流,渾身顫抖著伸出手,端起了王曾床前的粥碗。

 “喝!”

 “爹……”

 “喝!”

 “嗚嗚嗚……”

 王繹端著米粥,米粥裡混著淚水,一口口的往下咽。

 以前,王繹覺得,米粥是天底下少有的滋潤的食物,他最喜歡米粥。

 可如今,他覺得米粥比黃連還苦、比黃連還難以下咽。

 每喝一口,就猶如鐵水入喉,燒的他五髒六腑在翻滾。

 王曾眼見著王繹一口一口的將碗裡的米粥喝完,緩緩的往床上一趟,聲音柔和了幾分。

 “以後每日去廚房拿三碗粥,照著今天這樣,都喝了……”

 “爹……”

 王繹低聲呼喊。

 王曾緩緩的閉上了眼,眼角滲出了一絲淚水,低聲呢喃道:“苦了你們了……”

 王繹跪在地上,以頭觸地,無聲的哽噎。

 王李氏亦是如此。

 父親、丈夫皆是舉世矚目的人傑。

 父親是被譽為‘聖相’的李沆,丈夫是大宋少有的三元魁首,民間讚其為賢相。

 按理說,有一個名揚天下的爹,有一個名揚天下的丈夫,她應該是世上最幸福的人才對。

 可事實上,她心裡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做人傑的女兒,做人傑的妻子,真的好累,累的她喘不過氣。

 累的她連痛苦也不敢哭的太大聲,只能用雙手捂著嘴,不斷的哽噎、哽噎、再哽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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