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準和寇季將花錢的事情定下以後,就將寇季仍在了一邊置之不理。
他的目光落在了蘇洵、包拯、狄青三個人身上。
對於寇季在汴京城裡的遭遇,寇準略有耳聞。
對於蘇洵、包拯、狄青三人拋下了錦繡的前程,選擇跟寇季一起到了韓地,寇準唏噓之余,給予了高度讚揚。
寇準很健談,跟蘇洵、包拯、狄青三人談天說地的說了足足大半天。
從學問討論到了兵事,從兵事又討論到了時政。
一直到了天黑,寇季四人才心滿意足的離開了昌書院。
回到了韓都的王宮裡以後,寇季又和包拯、蘇洵、狄青商量了一下以後的路。
包拯想繼續研究刑律,蘇洵想到昌書院去研究學問,狄青想先回自己封地上去,先打兩場仗,將自己封地上的野人清理乾淨。
對於發展封地,狄青沒太多想法,他隻想打仗,不想搭理其他的。
寇季覺得狄青的封地雖然處在苦寒之地,但還是可以利用一下的。
狄青的封地和寇季的封地相同,都臨海,所以可以發展一下海貿和漁業。
狄青的封地上還有許多木材和鐵礦,寇季覺得都可以發展一下。
狄青將一切一股腦的推給了寇季,弄得寇季哭笑不得。
寇季最終決定,從慶國抽調一部分人手,跟狄青去狄青的封地上,先清理了上面的野人,然後營造一些屋舍,開墾一些良田,建立一個碼頭,營造一個造船廠。
先讓狄青的族人和狄青的舊部在狄青的封地上安居下來再說。
狄青滿口答應了。
蘇洵要去研究學問,寇季就將整理大食書籍,以及編撰系統的教材的重任交給了蘇洵。
慶國的一切,是寇季說了算,慶國上上下下,幾乎都對寇季唯命是從。
所以寇季根本不需要顧及這、顧及那的。
也不需要藏著掖著。
教材裡面要添什麽,他直接一股腦的往進塞即可。
所以相對貼近後世的教育模式,輕而易舉的就出現在了慶國。
包拯要研究刑律,寇季也大方的批準了。
寇季給了包拯極大的特權,讓包拯去折騰。
將蘇洵、包拯、狄青安置妥當以後,寇季招來了慶國的所有官員,簡單的搭建了一下慶國的權力機構。
大致上和大宋的三三製三權分立的制度相同。
只不過官製構建相對簡單一些。
慶國地小人稀,還用不到那麽複雜的官製。
此外,在三院院事上,也跟大宋有所不同。
慶國的三院正副院士,皆有參與中樞政令的商議權力。
議事堂是一個由三院正副院士和慶國國主,七人共同構建的議政之所。
寇季進一步的削弱的王權對慶國的影響,將更多的權力下放了下去。
雖說此舉對王權的危害性很大。
但相對的寇氏對這片土地的統治,會變得相對穩定一些。
簡單的慶國朝堂搭建完了以後。
狄青率領著兩千人,坐著慶國的大船,從慶國的東北碼頭出發,趕往了自己的封地。
以狄青如今藩王的身份,率領著精銳兵馬在大宋疆土上馳騁,明顯有些不合適。
雖然遼地全部都是狄青和寇季的舊部,也不會對他們做什麽。
但是已經淪為了藩王,就要有作藩王的自覺。
狄青走後。
寇季在慶國展開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大建設。
為了擁有足夠的勞動力。
寇季在慶國的權力機構搭建完成以後,推行的第一道政令,就是全民服兵役制度。
不僅慶國的宋人需要服兵役,慶國的罪籍也必須服兵役。
只不過宋人服兵役,那是真的手握著槍杆子訓練。
而罪籍們服兵役,純粹就是農墾兵團和建設兵團的結合體。
讓寇季慶幸的是,寇天賜在治理慶國期間,對慶國的戶籍統計十分重視。
慶國境內,但凡是活著的,全部都記錄在冊。
慶國地方上最基礎的權力階層是從軍伍中退下來的軍卒,他們的執行力很強。
再加上慶國小國寡民,只要稍微認真一下,就沒人藏得住。
也正是因為如此。
寇季推行全民服兵役制度的時候,就十分順利。
直接規定服役的年齡和年限,然後將書送到地方上最基層的戶長手裡。
最基層的戶長就會將所有符合年齡的人,送到軍營裡。
他們都是軍伍出身,眼看著自己的子弟享福都享到了造孽的地步了。
如今有機會磨練自己的子弟,他們不僅不反對,反而舉雙手讚成。
於是乎,在全民服兵役制度推行下去以後沒多久,寇季就征集到了十萬的軍卒,其中有八萬就是罪籍。
僅有兩萬是宋籍。
雖說早在一年前,慶國的宋人就超過了罪籍。
但是大多處在年幼的狀態。
寇季將服役年齡定在了十七歲到二十一歲之間。
所以能征召到的宋人數量並不多。
相比而言,當年戰爭將罪籍中間的青壯消磨的七七八八,隻留下了一大群孩童。
孩童們如今長大了,自然到了服兵役的年齡。
一道全民服兵役的命令下達下去,自然能征召到數量龐大的罪籍服兵役。
兩萬的宋人被送入到了軍營,成為了他們叔伯們手裡待蹂躪的小菜雞。
八萬建設兵,其中有四萬送到了更名為慶都的韓都。
另外兩萬建設兵,被分派到了兩府。
開始了一場巨大的營造工程。
營造的項目十分繁雜,營造的工程量十分大。
最大的就是慶都和官道。
雖然慶國的官道已經在寇天賜主持下營造過兩次了,可依然達不到四輛馬車並行的標準。
所以要再次擴建。
四萬建設兵到了慶都以後,寇季又從慶都中挑選了足足兩萬人,加入到了其中。
總共六萬人,開啟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大建設。
大建設的起始,是一聲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寇季將慶都分成了四個區域。
其中學府區暫時不動,位居於忠心的議政區是最先被炸毀的,也是最先開始督造的。
慶都內的人暫時住在臨時安置區,建設兵住在兵團屯駐區。
一切安置妥當以後,寇季就將那個看著礙眼的原高麗王宮炸了個粉碎。
然後依照自己的圖紙營造,不過最先營造的是那個深挖了足足有三丈多深的下水道。
下水道的營造工程遍及全城,可以說是十分龐大。
寇季在敲定了大體的事宜以後,就將工程甩給了梁適去做,自己躲到昌書院去和蘇洵一起整理大食書籍。
僅僅多了不到半個月,梁適就找上門了。
“國主”
寇季坐在白石樓三層,正在和蘇洵二人研究古希臘先賢留下的羊皮卷,梁適匆匆踏上了白石樓的階梯,出現在了寇季面前。
寇季放下了手裡的羊皮卷,疑問道:“何事?可是新城營造出了問題?”
梁適遲疑了一下,沉聲道:“國主,多地一起營造工事,耗費極大。短短一個月,已經耗費了足足一百多萬貫錢財。
等到各地的工事全部營造完了以後,恐怕要花費上千萬貫。
以我慶國如今的稅賦,恐怕需要近十五年到二十年,才能把這筆錢收上來。
所以多地一起營造工事,對我慶國極其不利。
臣以為,當徐徐圖之。”
寇季盯著梁適,笑著道:“你啊你,該學一學花錢了。”
梁適一愣,愕然的看著寇季。
寇季笑著道:“這錢,流通起來才交錢。藏在國庫裡,那就不叫錢,那是一堆石頭。所以不光賺錢是一門學問,花錢同樣是一門學問。
藏富於國庫和藏富於民,我更傾向於藏富於民。
錢藏在國庫裡,不做大事,幾乎無用。
但錢要放在百姓手裡,卻能做許多事情。
錢在國庫裡,百姓們該是什麽樣子,還是什麽樣子。
但錢要在百姓手裡,那就會產生不一樣的效果。
種田的,可以用錢財購置一些新的農具,購置一些更好的種子,甚至在耕種之余,還能用錢購置一些羊羔、豬崽等物,亦或者購置一些紡紗車、織布機等等。
如此一來,到了年底收獲的時候,百姓們種的糧食不僅能高產,還能收獲許多牛羊和布匹。
百姓們收獲的更多,朝廷收的稅賦也就越多。
經商的,可以用錢財開辦更大的作坊,擴大商隊規模,建立更大的鋪面。
他們賺的越多,朝廷收的稅賦就會更多。
所以,將錢放在百姓手裡,遠比放在國庫裡更劃算。
我們的目的,是讓百姓們富足,讓國朝昌盛,而不是將天下所有的錢財都收斂到自己手裡。
真要想將天下所有的錢財收斂到自己手裡,我們乾脆去搶劫好了。
何必費心費力的經營一個國朝。”
寇季一席話說完,梁適陷入到了沉默。
蘇洵放下手裡的筆,仰起頭,一臉讚同的道:“我最初治理渤海府的時候,其實也想著幫大宋朝廷斂財的。
但是當我看到了商人進入渤海府,給渤海府帶來的巨大生機以後,我就借著職務之便,在渤海府設立的碼頭,設立了船廠,設立了囤房貨物的地方,還為那些商人提供了便利。
渤海府最初兩年的收益,幾乎全部被我投到了碼頭上。
但是當渤海府發展起來以後,獲得的收益遠比我預想的要多得多。
所以預先取之,必先允之。
這個道理很實用。
你只看到了慶國朝廷在大批量的花錢,卻沒看到這些錢財流入到了民間以後,帶給百姓的收益。
別的不說,僅僅是修築慶國各地的官道和驛舍,在完成以後,帶給慶國的收益就遠超你的想象。
具體的我就不在此細述了,你可以自己慢慢去觀察。”
說到此處蘇洵瞥了寇季一眼,笑呵呵的對梁適道:“一個多月過去了,才花了一百多萬貫,你就心疼的不得了了。
在我看來,有些小家子氣了。
你家國主別的東西沒有,錢多的是。
萬萬貫的錢財放在哪兒讓你花,你就應該放開手,大膽的去花。
我要是你,我不僅要營造新都,營造官舍、驛舍、學舍。
我還會重新營造碼頭。
慶國的碼頭有五處,除了東北碼頭是純軍用的外,剩下的完全可以效仿渤海府,修築成一個個龐大的商用碼頭。
溝通渤海府、登州、雷州、西陽、東陽、流求等多地貨物。
還可以再次擴建造船廠,將慶國那些遠超於其他各地的大船借著港口販賣出去。
此外,慶國地廣人稀,人口還在逐漸的恢復當中,但可以預測,十年、二十年以後,慶國的人口將會成倍數增長。
到時候,慶國土地上的產出,恐怕就不足以供養慶國國民過上富足的生活。
所以捕魚也可以發展發展。
慶國有最好的大船,借著大船之便,慶國捕魚有大利可圖。
國主既然舍得花錢,那能為慶國以後鋪路的事情,你就應該多做,千萬不要跟國主客氣。”
梁適沉吟了一會兒,感慨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
蘇洵苦笑了一聲,“我這番道理,不止說給了你一個人聽,可願意聽,願意信的人,只有你。”
梁適愣了一下,看向了寇季。
蘇洵失笑道:“你別看他,他的想法比我還誇張,別人都覺得荒誕離奇。”
梁適遲疑了一下,試探的問道:“所以我可以放開了花?花萬萬貫也可以?”
蘇洵搖搖頭,道:“萬萬貫你就別想了。慶國才多大一點地方,三千萬貫足以將國主設想的,還有我剛才告訴你的事情辦完。
所以你放開手腳花可以,但千萬別貪汙,最好能看緊手底下的人,讓他們也別貪汙。
你們要是貪了,國主恐怕就要請包拯那頭倔驢出山查貪了。
在大宋,包拯查過的案子,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了。
你們那點道行,根本瞞不住他。”
梁適一臉尷尬,“我從未有此想法。”
寇季笑著道:“你是我祖父的得意門生,又幫著天賜治理此地多年。他們二人信得過你,我自然信得過你。
你隻管放開手腳去做。
不要怕花錢。
咱們慶國別的沒有,就是錢多,還有無數人等著給我們送錢上門呢。”
梁適正色道:“臣明白了,多謝國主信任。”
寇季擺擺手,示意梁適可以下去休息了。
梁適走後。
蘇洵一臉感慨的道:“在小地方待久了的人,就是沒有多少魄力。你要是敢讓我主持此事,敢告訴我隨便花,我能將你上萬萬貫錢話的一乾二淨。”
寇季翻了個白眼,“徐徐圖之,方是正道。我已經將慶國的發展提了一大節了。再猛提好幾大節的話,百姓們很難適應。
再說了,我們必須將罪籍全部消化完了以後,才能大幅度提升慶國的一切。
在罪籍沒有消化完之前,大幅度提升慶國的發展,兩極化會十分嚴重。
到時候肯定會鬧出大的矛盾,最後會發展成刀兵相見。
一旦死的人多了,仇恨的種子也就埋下去了。
到時候再想消除,可就難了。”
“兩極化?”
蘇洵狐疑的看向了寇季。
他對這個詞一知半解。
寇季笑著道:“兩極化,就是貧富兩極化。一旦慶國發展的過猛,宋人會變的十分富庶,而罪籍依舊一無所有。
當罪籍對現狀不滿的時候,就會鬧事,甚至於造反。
就像是大宋的地主和佃戶。”
蘇洵若有所思的點頭。
蘇洵點過頭以後,看向了寇季問道:“柳永那個憨貨你打算如何處置?”
寇季歎了一口氣,道:“我已經派人去接他了。”
蘇洵感慨道:“原以為時隔多年,柳永的性子變了許多。沒想到柳永還是那個柳永,脾氣上來了,真的是什麽都敢說。”
寇季苦笑著搖搖頭,沒有言語。
月前的時候,汴京城的天賜錢莊的人送了一封信到慶國。
裡面的內容讓寇季和蘇洵二人哭笑不得。
寇季、蘇洵、包拯、狄青三人離京以後,大宋朝堂上的要職出現了空缺。
大宋總理大臣一職,被徹底裁撤。
大宋三院和大宋官家趙禎商議了一下後,調遣了韓琦和柳永入京,接替了蘇洵和包拯的職位。
韓琦得到了入朝的詔書以後,激動的涕淚橫流,馬不停蹄的就往汴京城裡趕。
柳永對朝廷的詔書就有些不屑一顧。
他在得知了寇季離開了大宋以後,心裡就十分不痛快。
不明真相的他,以為是趙禎卸磨殺驢,所以心懷不滿。
他磨磨蹭蹭的入了汴京城,稍微打聽了一下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原來事情的真相跟他猜測的大大的不同。
寇季之所以離開了汴京城,離開了大宋,不僅是被趙禎傷了,還被滿朝武給算計了。
柳永惱了,提起筆就在東華門前的一處石壁上,揮毫了一首詞。
詞名叫做鶴衝天汝父去也,裡面有一句非常狂傲,非常得罪人的話。
喚作古今帝王不容人,隻留小人居高堂,忠良傷,奸佞笑。彼其娘之,汝父去也
好家夥,此詞一出,算是將大宋朝堂上所有人給罵光了。
柳永寫完詞以後,筆一扔,官服一拔,瀟灑的離開了東華門。
大宋朝堂上的武看到了那詞以後,差點沒被氣死。
彈劾柳永的奏疏如同雪片一般飄進了宮。
直言柳永犯上。
刑法司的人不等朝廷下旨,就衝到了柳永府上,將柳永一家子人給擒獲。
柳永也不慫,帶著一家子人就住進了汴京城的大牢。
刑法司的人之所以敢不等朝廷下旨就抓人,其一是因為柳永的詞有犯上之嫌,其二就是柳永拔了官服瀟灑而去。
寇季在大宋的時候,曾經因為大宋官員離任的時候過於瀟灑,專門定下了相應的律法。
也就是說柳永未經朝廷許可,就流露出掛印兒去的姿態,算是觸犯了大宋的律法。
寇季當時帶著蘇洵和包拯等人離去,又是另一回事。
畢竟,當時那個情形,沒人敢那此事做章。
柳永被抓以後,請殺柳永的人多不勝數。
但趙禎最終還是放了柳永一條生路,沒跟柳永計較犯上的事情。
柳永被罷官去職,舉家發配到了鴨綠江。
趙禎此舉,其實就是將人送給了寇季。
只是不好明著說,所以就發配到鴨綠江。
至於柳永到了鴨綠江以後,會不會搖身一變成為慶國的貴族,根本沒人在意。
也沒人會去管。
寇季在得知了此事以後,就派人去汴京城內接柳永。
柳永終究是為了幫他出氣才乾出如此荒唐事的,寇季不能不管。
一晃兒,兩個半月過去了。
柳永被送到了慶國。
慶國也因為柳永的到來,變得熱鬧了起來。
倒不是柳永有過人的魅力,能吸引慶國人爭相圍觀。
而是柳永開了個頭,待到柳永到了慶國以後,後面斷斷續續有好多人趕到了慶國。
首先是趙潤,打著探親的名義,跟著柳永一起到了慶國。
其次是西陽的使者和東陽的使者。
再就是狄青和他收下的幾百悍卒。
還有流求的曹佾,以及東天竺國和西天竺國的使者。
據說隨後還有黑汗國、以及黑汗附近兩個沒有國號,卻佔據著相當於一個國家疆土的兩個大宋藩王的使節。
總而言之,他們幾方勢力進入慶國,都帶了不少人手。
零零散散的算下來,足有七八千人。
他們都帶了不少禮物和貨物。
一起湧進慶國都城以後,不好安置。
畢竟慶國都城的大部分建築都被拆除了。
新的都城還在營造中, 所以沒地方讓他們住,只能讓他們扎帳篷。
寇季先見了柳永和趙潤。
地點就在昌書院。
如今的慶國都城,也就昌書院能見人,能接待人。
再次見到柳永,寇季也是感慨萬千。
年五十六的柳永,看著比寇準還蒼老,頭上的白發清晰可見,胡須中的白須亦是如此。
就是臉上沒有寇準那麽多皺紋和老人斑。
柳永依舊是那麽瘦弱,似乎一陣風能夠吹倒。
他著一身青衣,站在寇季面前,一臉笑意。
寇季請柳永坐下,吩咐那些勤工儉學的昌書院學生端了兩杯茶水,然後盯著柳永唏噓道:“你又是何苦呢?”最快更新,無彈窗閱讀請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