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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頌》第四百三十四章 反
曹佾心裡一樣有想法,但卻沒往外說。

 曹佾了解寇季,寇季不是那種喜歡說大話的人。

 寇季既然有意要整頓禁軍,那麽他一定會想方設法的達到目的。

 不會因為有困難阻礙而退縮的。

 曹玘不知道兄長和兒子心中的想法,所以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計較下去,而是看向曹瑋問道:“寇季既然有心借著趙元儼篡位的事情,推佾兒一把,那我們該如何應對?”

 曹瑋思量了一下,道:“照寇小子說的做。”

 曹玘沉吟道:“塞人到趙元儼麾下?”

 曹瑋點頭。

 曹玘猶豫道:“我們若是給趙元儼手底下塞人,其他幾家瞧見了,恐怕也會給趙元儼手底下塞人。趙元儼手底下的人,將會在極短時間內,暴漲到一個龐大的數字。

 萬一尾大不掉,難以收場,怎麽辦?”

 曹瑋淡然道:“這一點你不用擔心,趙元儼的目的是篡位,而不是橫掃天下。所以他只會圍繞著汴京城做部署。

 所需的兵馬人數不會太多。

 不然不好隱藏。”

 曹玘緩緩點頭,“那我就放心了……”

 曹瑋三人有了定計,就開始依照寇季的安排布置。

 曹家需要保留的將士們,在朝廷裁撤中原腹地廂軍的政令送達之前,已經紛紛被曹瑋調離了廂軍所屬,安排到了禁軍中隱藏。

 剩下的那些被曹家舍棄的將士們。

 在朝廷裁撤中原腹地廂軍的政令送達之後,紛紛鬧了起來。

 趙元儼手底下招攬的一位偏將,借著這個機會,從這些被曹家舍棄的將士中,招攬了許多能用的人。

 趙元儼的羽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暴漲。

 高、李、石等幾家將門,見到了曹家的作為以後,也紛紛開始效仿。

 一時間,投入到趙元儼麾下的將士們變得更多。

 趙元儼對此喜不自勝。

 他絲毫沒有懷疑,這是別人在算計他。

 反而覺得,朝廷下了一步昏棋,讓他佔了便宜。

 他甚至覺得,天命在他。

 不然的話,朝廷為何會在他即將篡位的時候,裁撤中原腹地的廂軍。

 明顯是在他瞌睡的時候,給他送枕頭。

 朝廷裁撤中原腹地廂軍的政令推行了兩個月,趙元儼門下招攬的武將,超過了百人。

 幾乎一大部分被將門舍棄的武將,選擇投入到了趙元儼門下。

 當然了。

 也有一些不願意投入到趙元儼門下的武將。

 他們選擇了更加激烈的方式,向朝廷表達自己的不滿。

 十二月低。

 屯駐在永州的廂軍造反。

 叛軍將領郭易,斬殺了監軍,率眾一萬人,突襲了零陵縣。

 零陵陷落。

 零陵知縣舉家被斬。

 縣內大戶,皆被抄家滅門。

 郭易率領叛軍攻佔了零陵後,在剿滅了零陵縣內的富戶,獲得了足夠的糧草以後,又率軍逐漸佔領了永州全境。

 此事傳至內庭以後,朝野震動。

 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王曾,會同李迪下旨,著荊湖南路安撫司安撫使,調遣荊湖南路駐扎的禁軍,入永州平叛。

 一個月初。

 雙方於道州境內的營道縣展開了一場大戰。

 雙方鏖戰十五日,不分上下。

 王曾、李迪二人再次下旨,著李昭亮率一千精兵,趕往道州,指揮作戰。

 又遣王雲升為監軍,隨同李昭亮一起趕往道州。

 一月底。

 永州叛亂尚未平定。

 黃州、達州、海州、渭州等十五個州屯駐的廂軍,先後叛亂。

 百官紛紛上書,彈劾王曾。

 王曾被迫乞骸骨。

 趙禎罷黜了王曾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職位,改任刑部尚書。

 李迪遷任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李迪遷任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後,果斷前往城外的瑞安鎮,請正在辦學的寇準出面,重臨朝堂。

 闊別多日。

 寇準再次出現在朝堂上。

 身上雖無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職位,但他說的話,卻萬人敬從。

 寇準先是讓趙禎下旨,召呂夷簡還朝,出任參知政事。

 隨後又強行抽調各家將門的子弟,奔赴戰場。

 曹瑋、高處恭、石元孫等各家將門家主,先後被派出,率軍剿滅叛亂。

 李迪、呂夷簡、王曾等重臣,被派往各個軍中,充任監軍坐鎮。

 朝中重臣,幾乎全部被派出了汴京城。

 對於王欽若、李諮等人提出的招降、安撫等策略,寇準一個也沒有采納。

 寇準用強硬的姿態,告訴天下所有人。

 朝廷要辦你,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不要存在任何僥幸心理。

 朝廷要辦你,你只有兩條路可選。

 要麽憋著,要麽死。

 沒有第三條路。

 身上沒有了官位束縛的寇準,辦起事,異常霸道。

 事實證明。

 寇準的手段相當有效。

 隨著各將門家主,以及各位重臣到達地方以後,各地捷報,相繼傳來。

 李昭亮在湘江江畔,陣斬郭易部叛軍三千人,俘虜五千余人,招降跟隨郭易叛亂的叛民五萬余人。

 郭易部主力被斬以後,李昭亮又率領人馬,奔赴永州境內,收復永州全境。

 曹瑋、李迪二人到達黃州以後,率軍足成了一個口袋陣,全殲了黃州境內的叛軍。

 高處恭率領大軍,一路追趕著達州境內的叛軍,追殺到了川府境內。

 海州、渭州等地,也皆有斬獲。

 就在汴京城的臣民們,沉浸在一封封捷報的喜悅當中的時候。

 準備了數年,羽翼已豐的趙元儼,終於忍不住了。

 朝中大部分重臣,皆在各地平叛。

 能征善戰的將軍,也分別被派往了各地。

 對趙元儼而言,這是一個難得的好機會。

 三月初四。

 黑雲籠罩了整個汴京城,卻一滴雨也沒下。

 寇季懶洋洋的陪著圓滾滾躺在毯子上打哈欠。

 劉亨急匆匆的闖進了寇季休息的院子,快步走向了寇季。

 寇季見此,做起了身。

 隨手推到了爬過來要抱抱的圓滾滾,眯著眼盯著劉亨走近以後,開口道:“有動作了?”

 劉亨神色肅穆的道:“有八騎離開了八王府,前往汴京城外的藏兵地。”

 寇季揪住了圓滾滾脖頸上的皮毛,想要提起它,卻發現圓滾滾已經變得很胖,胖到他一隻手已經提不起來的地步。

 寇季只能退而求其次,薅住圓滾滾兩個軟軟的耳朵,拽著它,對劉亨笑道:“我以為他會在曹瑋等人離京以後就動手,沒想到他居然忍得住,一直忍到現在。”

 劉亨苦笑道:“等曹瑋、高處恭等人得勝還朝以後,他就只能另等機會了。”

 寇季愣了一下,點頭笑道:“說的也是……”

 寇季招了招手。

 伺候在一旁的仆人上前。

 寇季指了指在它面前賣萌的圓滾滾,“照顧好它……”

 仆人答應了一聲。

 寇季推開了抱著自己大腿的圓滾滾,穿上了靴子,站起身,對劉亨道:“我們進宮……”

 劉亨點了點頭,跟隨著寇季的腳步,出了寇府。

 二人跨馬,先後進了汴京城。

 一路奔到了皇宮門口,亮出了腰牌以後,踱步到了資事堂。

 資事堂內。

 趙禎在辛勤的理政。

 寇準如同大爺一樣,側躺在他下首的一張美人榻上,享受著宮裡的宮娥們服侍。

 普天之下。

 有資格在趙禎忙碌的時候,躺在他身邊享受的,恐怕就這一位了。

 見到了寇季進了資事堂。

 寇準微微一愣,似乎想起了什麽,對身旁的宮娥擺擺手。

 “你們先下去!”

 宮娥愣了一下。

 寇準瞪起眼,看著宮娥,以及那些聽到了他的話,卻沒反應的宦官、宮娥們,喝斥道:“老夫是指使不動你們嗎?”

 寇準一語,驚醒了正在批閱奏折的趙禎。

 趙禎放下了筆,笑問道:“你們是怎麽得罪太師了,還不快給太師賠不是?”

 “臣寇季……”

 “臣劉亨……”

 “參見官家……”

 趙禎聞言,目光落在了門口處,笑道:“你們兩個怎麽一起來了?”

 “陳琳,去給他們兩個搬凳子過來。”

 “……”

 就在陳琳前去搬凳子的時候,寇季對趙禎拱手道:“回官家,臣有大事要稟告。”

 趙禎點點頭,“難怪太師要讓這些奴婢們先下去。”

 趙禎看向宮娥、宦官們,淡然笑道:“你們給太師賠個不是,然後退下去。”

 宦官、宮娥們,齊齊向趙禎施禮。

 然後再向寇準施禮賠罪。

 寇準冷哼了一聲,沒有搭理他們。

 宦官、宮娥們賠罪過後,立馬退出了資事堂。

 資事堂內,就剩下了趙禎、寇準、寇季、劉亨四人。

 等陳琳搬來凳子以後,加上陳琳,就是五人。

 趙禎臉上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凝重,“要來了嗎?”

 寇季點頭,沉聲道:“根據皇城司的探子查證,剛才有八騎出了八王府,想必是去藏兵地調遣兵馬。臣所料不差的話,今日入夜時分,叛軍就會兵臨城下。”

 對於此事。

 趙禎沒有一點兒意外。

 早在王曾被罷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之前,趙禎就知道了此事。

 在王曾遭到百官彈劾,拿不定主意的時候。

 趙禎親赴城外的瑞安鎮,寇府別院,請教寇準,他該如何做。

 是寇準給出了趙禎建議,讓趙禎先罷免了王曾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職位。

 寇季趁著這個良機,把趙元儼要篡位的消息告訴了趙禎。

 寇季之所以這麽做,也是寇準提醒他的。

 寇準提醒過寇季,此事不應該瞞著趙禎,不然容易生出君臣隔閡。

 趙禎和寇季關系密切,幾乎是無話不談的兩個人。

 寇季若是在這種事情上一味的隱瞞趙禎。

 那麽等到趙禎知道真相以後,一定會疏遠寇季。

 到那個時候,二人此前的關系有多近,他們之間的距離就有多遠。

 寇季不是劉娥。

 劉娥可以置趙禎的情感於不顧,但是寇季不能。

 在寇季告訴了趙禎真相以後。

 趙禎震驚的許久沒說出話。

 還是在寇準多番安撫下,才接受了這個事實。

 同時也答應了配合寇季,引蛇出洞,一舉殲滅。

 如今。

 趙元儼已然上鉤,趙禎也無需再假裝自己不知道此事。

 趙禎愣愣的盯著資事堂外,喃喃自語,“八皇叔真的反了嗎?”

 趙禎收回了目光,落在了自己坐下的龍椅上,自問道:“為了這張龍椅,八皇叔真的連親情都不顧了嗎?”

 自言自語過後。

 趙禎看向了寇季,哀聲道:“朕原本想著,只要八皇叔不起兵篡位,他在底下做什麽,朕都可以假裝不知道。

 可如今看來,朕有些假裝不下去了。”

 寇準沉聲道:“官家,事到如今,沒辦法再論私情了,當務之急,是準備迎敵。”

 趙禎點點頭,看向寇季道:“此事就全權交給寇愛卿處置。朕就坐在此地,哪裡也不去,靜等愛卿的消息。”

 寇季拱了拱手,問道:“官家是要活的,還是死的?”

 趙禎閉口不言,沉默了良久,痛苦的閉上眼,道:“八皇叔兵敗以後,若是討饒,就放他一條生路。若是冥頑不靈,那你就看著辦吧。”

 寇季一愣,愕然道:“官家,饒不饒恕八王爺,得官家你做主,臣可沒辦法看著辦。”

 趙禎哀歎道:“終究是朕的血親皇叔,朕實在開不了那個口。”

 寇季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劉亨果斷抱拳道:“此事就交給臣去辦。”

 趙禎、寇季、寇準,齊齊瞪起眼,看向了劉亨。

 他們誰也沒料到,劉亨居然如此膽大,敢接下這個差事。

 寇季拽了拽劉亨的衣袖,很想讓劉亨收回剛才的話。

 趙禎不親口下令要趙元儼人頭, 誰也沒辦法對趙元儼下殺手。

 誰下殺手,誰以後就得穿小鞋。

 劉亨拱著手,沉聲道:“臣在皇城司任職,乾的就是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解的就是官家難以啟齒的憂愁。”

 寇季心頭苦笑一聲。

 劉亨的話倒是沒錯。

 他這麽說為了什麽,寇季也知道。

 無非是想向趙禎表忠心,借此為劉家多謀取一條路。

 可對趙元儼下殺手的事情,寇季還是不願意讓劉亨插手。

 寇季當即踏前一步,拱手道:“還是臣去辦吧。”

 趙禎見此,哀歎了一聲,道:“八皇叔若真是冥頑不靈,那就送他去伺候我父皇吧。但此事千萬別告訴朕的大皇叔,一點兒風聲也別讓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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