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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頌》第二百七十九章 西平路、東平路(祝‘風中遊蕩的蜀黍’…
“武勳被打殘了,想要再跟文官分庭抗爭,自然少不了祖父的支持。這樣一來,祖父的重要性就體現出來了祖父想要借武勳,把文官壓製到什麽地步上,如何壓製,全憑祖父一心。”
  寇季細細的分析,寇準聽的心驚肉跳。
  寇季這哪是借文治武,借武治文,分明是把滿朝文武玩弄於股掌之間。
  一旦事情敗露,他們祖孫二人可就要成為眾矢之的。
  寇準有些遲疑的垂首沉吟。
  寇季似是看出了寇準的擔憂,低聲笑道:“祖父,你我二人如今已經淪為到了眾矢之的了,就沒什麽好擔憂的了。”
  寇準一愣,放聲大笑,“對對對,你說的對,老夫和你已經淪為到了眾矢之的,沒什麽好擔憂的。”
  “老夫明日上朝以後,就試一試你說的辦法。”
  說完這話,寇準沉吟了一下,看向寇季又道:“你既然看不慣吏部做事的方法,你也可以借王欽若養病在家的時候,好好整治一番。”
  寇季笑著點頭道:“這個自然。”
  時間一晃,就到了第二日。
  寇準穿戴整齊以後,前往了皇宮。
  他今日並沒有坐著寇公車進宮,也沒有讓宮裡派遣來的宦官們抬著他。
  反而提著朝笏,像是一個義士一樣,孤身進了皇宮。
  上朝以後。
  面對繼續爭吵的滿朝文武,寇準一如往常,端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語。
  等到滿朝文武中有人提出讓參知政事王曾卸任刑部尚書一職,並且重新推舉刑部尚書的時候,他才緩緩開口,說了兩句。
  滿朝文武推舉出的刑部尚書人選,並不合寇準的心意。
  滿朝文武推舉出了三個競爭刑部尚書的人選,皆有缺陷。
  寇準分別指出了他們的缺陷,讓滿朝文武另擇人選。
  一些人聽到這話,黯然傷神。
  一些人聽到這話,卻暗自欣喜。
  寇準否決了這三個人選,對有些人而言,是失去了晉升的機會;對有些人而言,則是少了三個有力的競爭對手。
  刑部尚書人選問題押後再議以後。
  文武官員們又開始了一輪新的罵戰。
  雙方各舉利弊,陳述著廂軍裁撤或保留的利弊。
  他們原以為,寇準會跟之前一樣,在這個問題上一言不發。
  卻沒料到,今日寇準居然開口了。
  寇準坐在椅子上,抱著朝笏,淡淡的道:“廂軍是否裁撤,諸位可以漫漫議論,朝廷養了廂軍數十年,就不介意再多養廂軍幾年。
  今歲的秋稅已經開始征收,商稅也已經開始統合。
  雖說錢糧還沒有入庫,但從戶部、三司呈報上來的帳目看,我大宋今歲依舊收支平衡。
  這可是一件好事。”
  趙禎登基的第一年,朝廷裁撤了提刑司,就已經做到了收多過支,如今過了近兩載,寇準居然說大宋今歲收支平衡,而且還說這是一件好事,很多人聽到這話,可能不理解。
  但是滿朝文武卻能理解。
  他們能理解寇準為何會說這是一件好事。
  寇準這是把大宋對陣西夏、對陣遼國的戰爭支出也核算了進去。
  去歲戶部、三司匯總帳目的時候,朝廷在戰爭支出上,虧空了整整五百萬貫。
  對此一些主和派的官員還頗有微詞,。
  今歲朝廷的盈余,補足了去歲的虧空。
  說明了朝廷今歲的盈余,有整整五百萬貫,遠比趙恆在位期間任何一年都高。
  同時也說明了,朝廷征戰了一年半載,花出去的錢,都賺回來了。
  對朝臣們而言,這是什麽?
  這是政績,這是可以吹噓的資本。
  他們可以大言不慚的告訴百姓。
  你們看,先帝理政期間,不聽我們的,導致國庫年年空虛。
  官家登基以後,事事聽我們的話,國庫不僅沒有空虛,打了一年半的仗,所花費的錢財,全部都賺回來了。
  這就是我們的能力。
  滿朝文武齊齊躬身施禮。
  “此乃太師理政有方,官家能得太師如此賢臣,為官家賀……”
  “……”
  一瞬間,拍馬屁的詞語,此起彼伏的在垂拱殿上響起。
  弄得趙禎都有些不適應。
  以為滿朝文武吃錯藥了。
  自從他登基以來,滿朝文武就從沒有齊聲稱讚過誰。
  即便是高處恭、種世衡、折惟忠三人在西夏建功立業,依然有人跳出來說酸話。
  不是說國恆大,好戰必亡;就是說再不和談,大好的局面都沒了。
  總之,趙禎登基快兩載,就沒見過滿朝文武齊聲恭賀過自己。
  趙禎擺著小手,故作深沉的道:“諸位愛卿不必多禮,我大宋能有今日,全是諸位愛卿的功勞。”
  滿朝文武聽到這話,會心一笑。
  有了趙禎這句話,他們就能放心大膽的出去吹噓了。
  他們再次齊齊躬身道:“臣等不敢居功,願為大宋江山社稷,鞠躬盡瘁。”
  趙禎再次擺了擺手,滿朝文武才齊齊起身。
  “咳……”
  寇準輕聲咳嗽了一聲,在滿朝文武嘴角翹起的時候,潑涼水道:“諸位以為,朝廷今歲之所以能收支平衡,是稅負有所增添嗎?
  不是!”
  寇準盯著滿朝文武,擲地有聲的道:“是因為老夫將數十萬災民,遷移到了朝廷新添的疆土上,朝廷不需要花錢供養數十萬的災民,才會有此盈余。
  是因為,有近二十萬的將士,折損在了西夏、遼國的戰事當中,朝廷少供養了二十萬將士,才會由此盈余。
  歸根結底,這些錢財不是朝廷賺來的,而是朝廷從一群貧困潦倒的百姓們口中,從一群已經死了的將士們口中摳出來的。
  我大宋對陣西夏,勝了。
  才會有此盈余,若是敗了呢?”
  滿朝文武聽到寇準這話,臉色微微一變。
  李迪沉吟道:“太師此言何意?”
  寇準冷哼一聲道:“老夫的意思很簡單,我大宋耗費了二十萬將士奪回來的疆土,必須守住。不僅要守住,還要讓這些疆土上有所產出。
  為了讓韋、靈、夏、銀等州的百姓能夠安心耕種,為了能讓朝廷減輕負擔。
  老夫決議,取消在韋、靈、夏等州新設廂軍、新設禁軍的提議。
  新設的兵馬,如何能夠抵禦得住野心勃勃的西夏人?
  老夫決議,遷懷德、鎮戎、定邊、保安、綏德、永興六軍,北上,鎮守長城一線邊陲。
  永興、懷德六軍,常年和西夏人作戰,作戰經驗足,又有長城做屏障,可保北境萬無一失。
  零波山至鹽州一線,設為一路,定名為西平路,由種世衡擔任安撫經略,轄下除本部兵馬外,兼統懷德、鎮戎、定邊三軍。
  鹽州至銀州一線,設為一路,定名為東平路,由折惟忠擔任安撫經略,轄下除本部兵馬外,兼統保安、綏德、永興三軍。”
  寇準一席話,聽的滿朝文武一臉愕然。
  不等滿朝文武做出反應,李迪先大叫了一聲,“不可!”
  寇準皺眉道:“有何不可?”
  李迪認真的道:“近三十多萬大軍布防在長城一線,數量過於龐大。長城上根本容不下這麽多兵馬通行。況且,折、種二人手裡各領十多萬兵馬,也不妥當。
  若是他們有異心,三十多萬兵馬,足以讓他們做他們想做的一切。”
  滿朝文武聞言,齊齊點頭。
  文官們點頭,是覺得李迪說的有理。
  武勳們點頭,是覺得他們手裡掌控的兵額,不能落在折、種二人手裡。
  折家雖然也算是武勳,可折家久居府州,並沒有遷居到汴京城,所以他們覺得,自己手裡掌控的兵額落到了折家手裡,只怕就是肉包子打狗。
  平白的便宜了折家。
  至於種家,如今還不算是武勳。
  種世衡出身書香門第,如今雖然在西夏邊陲建功立業,身居安撫經略的職位,可種家第二代,目前為止還沒有什麽出彩的人物,所以算不上武勳。
  既然還不是武勳,那跟武勳就不可能一條心。
  武勳手裡掌控的兵額,落在了種世衡手裡,還由得了他們?
  寇準聽到這話,假裝思量,其實他心裡早有定計,他也知道自己說出剛才那一席話以後,必然有人反對。
  如今李迪出聲反對,剛好順了他的心思。
  寇準假裝思量了許久以後,沉吟道:“即使如此,那就著種世衡、折惟忠二人,在六軍中擇優取留,一些年邁的,或者年齡太小的,開革他們的軍籍,讓他們在長城沿線,化兵為民。
  剩下的青壯皆留在軍中效力。二人手裡的兵馬合計不得超過十五萬。”
  高處恭聽到這話,跳出來問道:“太師這是要裁軍?”
  寇準黑著臉道:“什麽裁軍?這叫化兵為民。戰時為兵,閑時為民。此舉不僅能為朝廷節省一大筆的開支,同樣還能有效的幫邊陲積攢兵力。
  此次我大宋跟西夏作戰,那些遷移過去的百姓出了多少力,高處恭你應該最清楚。
  若不是他們出手幫忙,你們未必能夠在西夏人手裡,奪回這麽大一片疆土。
  老夫這麽做,是在有效的保存了兵馬戰鬥力的情況下,約束了折、種二人手裡的權力。”
  高處恭一時間也說不出反駁的話。
  此次他在西夏征戰,三次陷入危局,其中有兩次就是靠著李迪收編的那一支偏師渡過的難關。
  他沒辦法張口抹殺那些人的功績。
  可寇準這麽做,分明是在裁軍。
  這明顯不符合武勳的利益。
  文官們聽到了寇準的話,渾身一震。
  聰明的他們,立刻察覺出,這是寇準在變相的支持他們裁軍。
  於是乎,文官們一個個站出來,表示讚同寇準的說法。
  武勳們也不甘示弱的站出來辯駁。
  樞密使曹利用出班奏道:“太師此舉並不妥當,一下裁撤掉十五萬兵馬,猶如裁撤了三軍。十五萬兵馬連同他們的家眷,數十萬人就沒了生計。
  到時候他們很有可能會變成盜匪流寇,四處為禍。
  不僅幫不到長城的布防,反而還會添亂。”
  寇準臉色一冷,重重的哼了一聲,“十五萬兵馬被裁撤掉?那也得有十五萬兵馬讓人裁撤!我大宋征討西夏,五萬人滿編的保安軍,拉出軍營的時候只有三萬人,等到入了西夏境內以後,剩下了兩萬四千人,其中還有四千人是老弱。
  剛跟西夏人接戰,就被打的潰不成軍。
  若不是李迪將自己綁在馬背上,提著刀片子跟一群監軍督戰,只怕他們被西夏人一衝,就會跑的一乾二淨。
  現在你舔著臉跑出來跟老夫說,一下子裁撤掉十五萬兵馬,會讓數十萬人沒了生計?
  有十五萬人讓老夫裁嗎?
  老夫給你們留了臉面,所以才讓折、種二人以裁撤十五萬兵馬為由,掩飾一下你們喝兵血的事情。
  你們卻給臉不要臉,非要戳破此事。”
  寇準指著曹利用,指著高處恭, 怒吼道:“你們喝多少兵血,老夫不管,只要你們不覺得虧心,你們哪怕把兵血喝到死,老夫也不管。
  這就是為何滿朝文臣提議裁撤廂軍的時候,老夫裝聾作啞的緣故。
  但邊陲戰事,事關國朝安危,豈能兒戲?”
  “砰砰砰!”
  寇準拍著椅子,盯著所有人,怒吼道:“你們做什麽?老夫不管。但別把國朝安危給老夫當成兒戲。老夫如今理政,不求其他的,只求一點。
  那就是事事以國朝安危為先。
  誰要拿國朝安危當兒戲,老夫就讓他們全家,嘗一嘗劊子手的刀利不利。”
  寇準環視眾人,“老夫不怕告訴你們,不僅我大宋北境的兵馬,還有我大宋西境、東境、南境的兵馬,都必須給老夫做到,滿營青壯。有多少兵額,就能從軍營裡拉出來多少人,拉出來就能打。
  其他的,你們怎麽折騰,老夫不管。”
  寇準此話一出,文官們紛紛出班,力挺寇準。
  武勳們心有不甘,可也無可奈何。
  寇準理政期間,雖然態度強硬,但卻沒怎麽為難過武勳,非但如此,還在戰時痛快的放權給武勳。
  寇準也算對得起武勳們。
  如今為了大宋安危,從他們身上割下一點肉,他們也只能忍著。
  畢竟,大宋諸州皆有兵馬鎮守,他們能喝到的兵血很多,犯不著因為丟失了一點點的利益,跟寇準死磕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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