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克善知道，即使付出了如此慘重代價，他們依然無法攻破明軍防線。明軍也不像以前，一旦防線被攻破，他們立即逃命，而是釘子般死戰不退，沒有上面命令，全部戰死殆盡。

吳克善付出八千人的代價，攻破了明軍第一道防線，但是在第二道防線，他們是拚死衝殺，就是難作寸進，死了五千人，都是難以攻進半步，看見這麽多勇士，死在進攻路上，他心如刀割。

吳克善才二十歲，但卻是寨桑最出色的兒子，五歲習武，學習兵法，十二歲領軍出征，打過不少硬仗，他射術極好，能開三石硬弓，膂力過人，手使一對三十斤狼頭鐵骨朵，有萬夫不敵之勇，身披三層重甲，每戰必臨陣、臨陣必衝鋒，戰鬥經驗十分豐富，又是在陰謀堆裡打滾長大的，他父親才會讓他獨領五萬大軍前來。

吳克善看見打仗，依舊打成了硬碰硬的血仗，這是他們一開始就摒棄的，若非另有所圖，他早就撤退了，他看見久攻不下，傷亡巨大，注定無法吃下這一股明軍，立即命令部隊打掃戰場，就地防禦。

雙方在三百步的距離對峙，除了明軍的紅衣大炮依舊在怒吼外，戰鬥基本結束。

對於明軍紅衣大炮，他們一點辦法也沒有，只有躲，而且他們知道紅衣大炮是實心彈，走直線，只能讓士兵不列陣，不擺直線，然後向長生天祈禱，讓大炮不要打中自己。

打掃了戰場之後，蒙古軍撤退。

明軍也後退三裡駐屯。

這一場雪夜攻防戰，打了兩個時辰，在子時來臨前結束。

吳克善帶回了一萬五千具屍體，其中有一萬三千是蒙古人的，二千是明軍的，這一萬三千是今晚戰死的，加上受傷的，他們一天之內傷亡近三萬。

現在己有兩萬三的屍體，還有許多受傷的，天氣這麽冷，又缺醫少藥，受傷的能否活下來，就看他們的命夠不夠硬了。

事實上今日戰死的兩萬三千人之中，至少有八千是受了傷，得不到及時救治，一下子挺不過來，倒在戰場上，直至斷氣的。

冬季出兵，兵家大忌，若非別無選擇，他們說什麽也不會選擇這時候打仗，這時候人命簡直就是消耗品，根本不值錢。

吳克善死了這麽多人，卻受到了阿拉坦汗卜力兔和太師馬裡卓圖的歡迎，馬裡卓圖道:“世子神勇，名不虛傳！”

在他們的盟約中，科爾沁汗寨桑為親王，吳克善為世子。

這只能是一場慘敗的攻堅戰，吳克善為什麽會被稱讚呢?這是因為他帶回了二千一百五十三具明軍屍體，全是有有板甲的，而且有1621式火槍、1622式機關機、佛朗機炮、地雷、手炸彈、火藥、鉛彈一批。

卜力兔道:“咱們繳獲的屍體都有二千一百五十三，明軍那裡也會有，他們的傷亡不會低於三千，這是一場大勝呀！”

明軍無力抯止他們打掃戰場，這確是元氣大傷，可以定義為他們勝利了，這是慘勝。

馬裡卓圖是現出了久違的微笑:”今天是慘勝，但值得。〞他們都是部落的精英，他們都意識到一點，這火槍太厲害了，厲害到時代將他們拋棄的地步，所以他們今日不計傷亡的強攻猛攻，只是為了獲得這些武器的樣板，弄到了樣板，他們就可以請來工匠，自己仿製，拉近了這距離，只是可惜，他們沒有捉到活口，沒有捉到隨軍工匠，也沒有繳獲紅衣大炮。

不過紅衣大炮是大家夥，他們連小鍋都造不出的地方，也沒有指望可以仿造出紅衣大炮，只是這些小東西，他們是想試一試。

卜力兔看見這麽多板甲和火槍，口水都流了，不過他還是依約定，吳克善分走一半，剩下一半他拿六成，馬裡卓圖拿四成，卜力兔道:“這可都是好東西呀！就不知咱的人能不能造出來。”

馬裡卓圖將一個披在鬥篷中的人領了進來，這個人掀起帷帽，居然是李滄海，他身邊站的是李剛和一個乾瘦老頭。

正是因為李滄海來投，馬裡卓圖才改變了策略，不再與明軍硬拚，而是采取令明軍無比頭痛的戰略。

乾瘦老頭道:“板甲，需要上等好鋼，一錘錘打造，一個熟手工匠一個月可打出一個。”

大夥兒心都涼了，一個月一個，還打個毛呀！馬裡卓圖道:“這玩兒才出來沒有多久，最多兩年，他們裝備了十多萬大軍，明人不可能一人一件！”

乾瘦老頭道:“東廠的西山兵工廠，采用大型水力鍛造機，鍛打衝壓，日產三百件。”

大夥兒倒吸了一口冷氣，一天三百件?一天三百件，一月就九千件，一年是多少?難怪明軍人手一件，根本不當一回事。

馬裡卓圖用刀砍了幾下板甲，上面只是有一條條劃痕，他說道:“怎麽可能，這可是上等镔鐵，可遇不可求呀！”

李滄海道:“東廠在西山有一大型鋼鐵廠，他們有全新的高爐，可達千度高溫，燒製出來的鋼鐵，質優於镔鐵。”

馬裡卓圖道:”先生可有方法造得出來?”

李滄海道:“沒有高爐圖紙，沒有鋼鐵燒製配方！”這是造不出來了。

這話卜力兔可就不愛聽了，他怫然道:“敢情咱們今天死了這麽多人搶回來的東西，最後是白搶了?”

李滄海道:“大明是一個有錢能使鬼推磨的地方，只要有錢，就沒有辦不成的事，某己安排此事，圖紙和配方不日奉上，相信數年之後，幾位大人也可以有自己的板甲火槍大軍！”

這讓卜力兔、馬裡卓圖、吳克善十分歡喜，有了這些武器，他們未必怕這些明軍。

這時傳令兵回報:“明軍使者求見！”

卜力兔冷冷道:“砍了拿去喂狗，有什麽好見的?“今天戰死的人中，可是有不少他的人，並不單是科爾沁部的。

傳令兵道:“對方說有一個交易，他們願以一千副板甲，換回他們的屍體！”

這還真是一個好交易，明軍屍體，他們除了砍下腦袋插在旗杆上誇耀軍功，就沒有別的作用了，他們可不像明軍，可以拿回朝廷，四十兩銀子一個人頭。

李滄海立卻道:“不能與明軍使者相見，你們每次打仗，不能讓他們知道指揮官是誰?告訴明軍，一個人一副板甲，否則不換！”

還有這操作?一具屍體還值一副板甲，這也太貴了吧?明軍是傻子才換。

果然明軍使者調頭就走。

卜力兔立即怨死了李滄海:“做生意沒這般做法，一副板甲多少錢，一個人頭多少錢，他們傻了才會換！”

李滄海信心十足道:“他們會換的，他們不缺板甲，這是製式武器，他們一句向上申請，就可以換到，他們對戰死的士兵屍體，十分重視，會想盡辦法讓士兵屍體榮歸故裡。”

不過他估計錯了，明軍直至蒙古軍撤退，也沒有派出使者來交易，李滄海的估計，明顯是錯了，卜力兔、馬裡卓圖、吳克善等大為氣憤，卜力兔道:“如今怎的?這是屍體不是肉，還學人吊高賣，夫子誤我了。”

十幾萬蒙古軍收拾了內喀爾喀兵之後，又擊退了這一路明軍援兵，他們見好就好，馬上撤兵。

明軍其實是想換的，只是指揮官秦民屏己戰死，沒有人作主，這才會“坐失良機”，沒有再次交易。

這也是秦民屏倒霉， 在外面指揮作戰之時，居然被一塊飛石擊中，狂吐鮮血不止，軍心大亂，這才讓蒙古人乘勢攻破了明軍第一道圓形防線。

秦民屏彌留之際，下令死守第二道防線，命令副總兵張北光為代總兵，全軍死守第二道防線，及至擊退了蒙古軍，他臨死前下令，用一千副板甲換回戰死士兵的屍體，只是蒙古人要價太高，使者回去請示，此時，秦民屏己是斷氣殉國了。

新任總兵張北光下令撤道，不再交換。

張北光原為沈陽五衛的沈陽前衛指揮使，參加過沈陽衛之戰，因表現出色被調入皇家衛隊擔任團正，這一次出擊，任副鎮正，也就是副總兵，他接任後看見明軍，傷亡巨大，傷亡達三千人，無力再戰，下令明軍後撤，這交易便告吹了。

別看明軍給蒙古人造成三萬的份亡代價，本身損失也很大，他們正式編制是皇家衛隊二鎮，四個團，傷亡三千人，兩大團正戰死，現在師正也戰死，張北光也不是怕死的，他是命令部隊整頓，複編為三大團，繼續作戰，但是飛鴿傳書回軍機處，軍機處下令撤退，他這才撤退的。

軍機處其實並不知他們今夜的血戰，但是收到了聯軍攻破了炒花五部，判斷他們有可能被敵人襲擊，所以命令他們撤退，先看清形勢，再作決定。

所以當他們的命令，以飛鴿傳書形式傳至秦民屏部皇家衛隊第二鎮，張北光命光收拾行裝，帶走輜重，準備撤退，他們紅衣大炮就有三十門，需要大量人手運送，那裡有人手運送屍體，遂取消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