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緩緩聚集在破舊的木頭佛像上,像是水汽沾上乾燥的白紙。顧青已經行功完畢,緩緩注視著這一切。
此時他已經明白過來,剛才那一絲冰涼的氣息正來自木頭佛像。
如果他原先混元童子功第一層有進度條的話,此前是三分之一,那麽現在已經到了一半多一點。
好處並不止這些,身上黏黏稠稠的東西正是身體裡的毒素,人吃五谷雜糧,體內自然會聚集毒素,對於修煉功夫的人,這些毒素都是他們前進的阻礙。
當然,在漫長的修行中,體內的毒素會不斷產生和消弭,只要功夫在增進,體內的毒素總是會越來越少的,這是個緩慢的過程。
如顧青現在這樣的情況,至少在剛象的記憶裡是不存在的。
“改善人的體質,便是你的作用嗎?”顧青握起木頭佛像,它仍在不停汲取月光,好似要將適才放出的冰涼氣息彌補回來。
顧青思索了一下,將佛像放在窗口,讓它盡情沐浴在月光裡。隨後顧青去洗漱一番,然後換了一身衣裳。
隨後第一縷晨光破開窗戶,顧青在銅鏡前看著自己,變化不算太大,就是好像白了一點點。
他松了一口氣,如果變化太大,他就得給自己裝扮一下,盡量跟從前保持一致。
突如其來的變化,總是容易讓認識的人驚訝甚至警覺的。
這是容易惹上麻煩的事。
向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顧青,很注重這些細節。
將木頭佛像藏進櫃子裡,顧青出門。
他不知道佛像帶在身上會不會讓同樣有功夫在身的人產生微妙的感覺,因此還是放在家裡比較妥當。
那木頭佛像顯然在古玩店已經擱置了一段時間,沒有被偷走,足以證明,即使它有超凡的特性,亦不會輕易給人尋到。
這一片向來沒有什麽小偷光顧,即使光顧了,偷走那副畫也是比偷走佛像更好上一萬倍的選擇。
即使被偷走了,那就去再找回來吧,如果找不回來,那便找不回來。
顧青知道太過在意某些事物,為難的只是自己。
邁著清悠的步子,來到方家。
老年人一向睡眠少,顧青來時,方老已經用過早飯了,他還問顧青吃沒有,顧青自然回答吃過。他事實上也不餓,昨晚那絲冰涼的氣息,讓他足夠飽了。
方老身旁的方小玉頗是睡眼惺忪,因此瞧著顧青的目光有些不善,大概是把顧青當做令她早起的罪魁禍首了。
顧青自不會表現得局促和不安,仍是和老人說說笑笑好一會,方老才讓顧青和方小玉走。
步行去城南的官衙也不會太遠,對顧青和方小玉而言,更算是比較近的距離,但他們還是得坐馬車。
這是方老對徐知州的支持。
當方家的馬車停在官衙時,本身就釋放了一個訊息,那就是方老對這個子侄的認可。
徐知州有方老的支持後,為官施政,當然會順利許多,除非他實在侵犯了大家的利益。
對於一個施政者來說,無論想幹什麽事,若不能懂得平衡各方利益,那便很難成功。如果徐知州真的不知進退,那麽在江城碰壁,著實是一件好事,因為越是重要的位置,越是不能犯下大錯,後果也越難承受。
儒家提倡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實是大有道理的。
平便是平衡的平。
顧青和方小玉一路無話,最後兩人進入官衙見到了徐知州。
徐知州是個三十余歲的中年官員,在他這個年紀,正是要出政績的時候,才能走得更遠。
官員的生涯很長,但地位的飛速躍遷,往往就在那幾年。
顧青從徐知州眼中看得出,他滿眼都是想要進步。
因此見到方小玉和顧青後,眉眼都是笑意。
他先是和方小玉家長裡短一番,還說了一些自己小時候去方家玩耍的事,都是一些不得不說的廢話。
待到差不多的時候,徐知州才將話題轉到顧青身上,微笑道:“今後有事沒事都可以來找我,方老說你文學修養很高,恰好我也有這方面的愛好,咱們平日裡可以互相討教。”
顧青微笑道:“好的。”
他不會把這話當真,當然顧青也不是喜歡跟人討論文學的人。
對於他,文學實是很無聊的事。
雖然這個世界的人,未必有人在這方面比他有更高的水平。
徐知州溫和的態度是展現給方家看的, 而不是顧青。
最後徐知州寫了條子,讓人去取緇衣、雁翎刀,以及趕製好的腰牌。等顧青換上新的裝束後,徐知州拿出一根線香,以及一個小瓷瓶。
他道:“瓷瓶裡的是補血丸,每月初一以後,你隨時來找我領取便是。”
隨即他神色變得鄭重起來,說道:“這一根線香一定要保管好,如果遇見功夫比你高的人,而且犯下什麽大事,你便點燃這根線香,自然會有人來官衙找你。”
顧青接過線香,心裡想到點燃它會釋放出訊息,讓很遠的人知道,這到底是什麽原理呢?
他覺得線香本質上應該和佛像是一樣,擁有某種他暫時不能理解的神秘特性。
收好線香,顧青沉吟一下,問道:“我想請教一下,那個管這類事的神秘衙門的一些事。”
徐知州微笑道:“待會你問小玉吧,畢竟她了解得可比我多。”
他端起茶杯。
方小玉道:“那我們走了,徐叔叔再見。”
兩人出了官衙,方小玉道:“咱們走會路吧,到處逛一逛,反正這裡都算是你的地盤了。”
顧青自無不可,兩人信步在繁華的街道中。
方小玉四顧打量,不時在一個商鋪停留一會,逛街大概是每個女孩子的天性,不分年齡和地域。
顧青也不催促,他想問方小玉一些事,但不適合在對方正有別的興致時開口。
顧青亦不沒話找話,只是默默和方小玉走在一起。
忽然間,正在試胭脂水粉的方小玉眉頭一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