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離帝朝,雲州,雲琅郡,樂昌縣城外。官道旁,一個廢棄山村中心,一個破爛的院落內正升起了縷縷青煙。
“哈哈!老大,想不到那小子的玉佩值這麽多,二十兩銀子,夠我們吃喝半個月了你。”
院落內,兩個衣服破舊的漢子圍坐在火堆旁大碗喝酒,一個光頭大漢正笑著開口。
兩口鐵鍋吊在火堆上,其中一口小鍋裡頭,一塊塊精瘦的豕(豬)肉在其中翻滾,白氣混著肉香彌漫在空中。另外一口鐵鍋比較大,裡頭正煮著滿滿一鍋的野菜糊粥。
十余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畏畏縮縮的躲在牆角,不時看向兩個鐵鍋,看向小鐵鍋的時候都不自覺咽了咽口水,卻又收回目光轉向大鐵鍋。那兒,才是他們的晚餐。
東邊某一個角落,一個約莫十三四歲的小乞兒臥倒在牆角,右腳膝蓋上下一圈腫脹無比,已經是不能走路了。他不時仰頭看向天空,余光掠過正在喝酒的二人,眼中閃過絲絲異色。
其中好一個光頭漢子感覺到了那個小乞兒的目光,朝著他大聲吼道:“看什麽看,老子就是拿了你的玉佩,你想怎麽樣啊!”
“老二,好了!”
另外一個嘴角滿是絡腮胡的漢子,伸手拉了拉光頭大漢,壓低聲音開口道:“這小子是祁老四那個混蛋丟在我們這兒的,來頭或許不一般。
我們最多就是拐些些被人丟掉的乞丐掙錢,養大了賣給青樓楚館再賺一筆。
祁老四那幫人可是雲州少有的大牙行,雲江郡和我們雲琅郡,不知道有多少富戶人家的孩子被他們綁了。
我們養起來的這些個,乾乾瘦瘦的,最多就是到青樓當當丫鬟和跑堂,一次也沒有多少銀子。可是那些大戶人家的孩子,身嬌體貴,長的也水靈,很多青樓楚館的頭牌,就是這麽來的。
老二,這麽和你說吧!我們十次買賣,都不一定比得上人家一個金貴。
他們賺一次,有這個數!”
絡腮胡大漢伸出五個指頭對著光頭漢子搖搖。
“五十兩!”
光頭大漢緊緊巴巴的說著,舌頭好像打結了一般。
“不!”
絡腮胡大漢搖搖頭,壓低聲音道:“五百兩!隻多不少!”
“嘶!”
光頭大漢倒吸一口涼氣,看向角落裡那個小乞兒的目光也變得熱切了起來。
“別看了,這小子已經賣不了那麽多!”
絡腮胡漢子對著光頭漢子道:“祁老四他們養這些小孩,可是會請專門的師傅識字授藝,養出來的不比那些大戶裡的公子小姐來的差,所以能夠賣那麽多。
這小子被丟在我們這兒五年,跟我們當了五年的乞丐,風吹日曬的早就廢了,也就模樣還算周正,養好了能夠賣個好價錢。
我們這裡頭,也就他,還有那個晴丫頭值錢一點。其他的,丟到青樓楚館,那些個牙婆子都會死命往下壓,還不一定夠得上他們這些年給我們討來的那些呢!”
“大哥,那,養著!”
光頭漢子指了指行動不便的小乞兒,看向他的目光裡已經有了埋汰。一個瘸了腿的,哪裡還能賣出什麽好價錢。前兩天,他還和老大商量著把他丟了,免得養著浪費糧食。
“養著!不僅要養著,他的腿也要治好!”
絡腮胡漢子夾了一塊熟肉丟進嘴裡,邊嚼邊說道:“老二,明天你辛苦一下,去城西請一下周扒皮,他上次不是說了,五兩銀子,
一定能夠讓他的腿玩好如初麽!” “老大,這~”
光頭漢子收回在小乞兒身上的目光,轉頭肉疼道:“老大,五兩銀子,夠我們吃好些天了。花在他的身上,太……”
“之前我們是沒有銀子,所以我沒想著治他,準備聽天由命算了,實在不行就丟了。”
絡腮胡指著小乞兒道:“現在銀子有了,就把他治好繼續養著,左右也就一年時間,等他十五歲把他和晴丫頭一起賣給麗春園,想來也能混個五十兩銀子,我們也好換一個乾淨的宅子。”
“五十兩!”
光頭漢子捏著手指頭算著,又看了小乞兒一眼後轉頭試探道:“老大,城北的李大頭不是也說他能治麽!他說只要二兩,要不找他算了。”
“不行!”
絡腮胡漢子皺眉道:“李大頭那個家夥就是個鄉下遊醫,小病治治沒什麽,讓他治腿,就算好了也要落下病根,落下病根的可就不好賣了。
城西周扒皮百安堂是老字號,他的醫術和人品還是有的,沒有把握的事情不會開口。要不是要價太凶,逮著誰就狠宰,他家的百安堂也至於沒落下來。”
絡腮胡看出光頭眼中的不甘,語重心長道:“老二,凡事往遠處看,治好了小瘋子的腿,可是有五十兩。再說了,那塊玉佩還是小瘋子的,拿五兩給他治腿,不過分。”
牆角的小乞兒耳朵一直豎著,聽到他們的對話後稍舒一口氣,旋而又再次仰望已經發暗的天空,嘴中念叨著,“月亮,月亮,你快點出來啊!到底什麽時候才是圓月啊!”
小乞兒名喚薑少峰,在這群被拐來的乞兒中也算資歷極老的了。跟了這兩個結夥搭伴的人牙子已經五年了,五年裡頭,他多次想過逃跑,可惜每次都以失敗告終。
這兩兄弟乾這一行都是熟手,從小隨著他們該挨雷劈的爹入行,經年累月沒有被抓,自然有自己的一套生存之道。或者說,在這樂昌縣城,他們有著屬於自己的的保護傘。
“來到這個世界都有近半個月了吧!實在是坑爹啊!”薑少峰心中反覆咒罵,他本是二十一世紀一個普通的文科生,因為喜歡看小說而被室友調侃為‘半俠’。
進入社會後薑少峰當了業務員,某一夜和客戶喝的爛醉如泥後,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不知道過了多久,再次醒來的時候就成了現在的模樣。
他,穿了。
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就是在這個小院子裡,已經是一副有進氣沒出氣的樣子了。他是被人打暈過去的,身上青一塊紫一塊,頭上遭了重擊,右腿都被人打斷了。
要不是一起乞討的幾個女孩心善,尋了機會將被打暈過去的他帶了回來,怕是他已經死在大街上了。饒是如此,他的右腿一直得不到治療,已經快要變成一個殘廢了。
等到薑少峰再次醒來的時候,他感覺腦海中多了一枚名喚做‘諸天輪’的紫色輪盤,緊接著就有大量信息洶湧而來。
整理了前肉身的記憶後,薑少峰發現自己趕上了已經快過氣的魂穿,只可惜沒穿成皇帝,但也算是大富大貴之家,八歲之前的生活還是很好的。
但是八歲那年出了一場意外,他與家人失散了,又在回家的途中撞上了一隊人牙子。那人牙子看出薑少峰的舊衣不是一般的料子,直接就把他綁了帶回了隊伍。
之後,薑少峰隨著一大隊童男童女被帶到了現在的雲琅郡,後來又幾經轉手,到了現在這兩個人牙子手中。
一想到這個原身的坎坷經歷,薑少峰頓時對腦海中的‘諸天輪’豎了一根中指,它就不能找一個好點的宿主麽!
到了這兩個人牙子手裡,他還有一群窮苦人家的孩童被這兩個家夥當做賺錢工具,在大街上沿街乞討,饑一頓是家常便飯,飽一頓那就是過年的待遇。
前些年,年景還好,好歹還能過活,可今年雲琅郡起了水災,官府的賑災根本不管什麽用,小戶人家都得破家,他們這種,就直接掉在生死線上了。
半個月前,薑少峰之所以會被打斷右腿,是因為在大街上看到了屬於薑家的商隊,領頭的那人自己小時候還有著印象。
他想辦法擺脫了一直盯梢的光頭,循著機會想要前去相認。可是原身還沒有走到那個認識的叔伯面前就被隊中侍衛攔了下來,接著又出來一個叫做江齊侍衛頭子。
薑少峰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那個好像受了悶氣的侍衛頭子江齊, 直接一鞭子抽在他的頭上,瞬間把本就身體虛弱的薑少峰抽倒在地。
薑少峰正眼冒金星頭暈眼花的時候,一陣劇痛襲來,他的右腳被那江齊踩折了。接著便是一頓拳打腳踢,他當時就被打的就暈了過去。
等到薑少峰醒來的時候,已經被一起乞討的幾個女孩子小心搬了回來,從她們的口中他也知道了,薑家的商隊已經離開了樂昌縣。
這件事情,光頭和絡腮胡都沒有放在心上。他們只是以為,薑少峰看到商隊後想要前去討要些銀錢,並沒有將他和薑家聯系到一起去。
實際上,這光頭和絡腮胡兩個也不知道薑少峰的大名,平時他們就是叫他小瘋子。
“江齊!一個畜生!”
薑少峰嘴裡念叨著這個名字,原身這次的行動雖然有些魯莽,可也不是沒有成功的可能的,畢竟原身也是個比較聰明的,身上的信物玉佩並沒有被人牙子搜走。
但是就因為這個江齊,他不但前功盡棄,反而還陷入了生命之危,不得不暴露出玉佩之事。沒錯,那塊一直隨身攜帶的玉佩是他故意讓光頭髮現的,目的就是為了不讓他們丟掉自己。
那塊玉佩,是原身母親給的一個生日禮物,被縫在一個平安符裡頭,那個平安符被原身用泥漿糊的髒兮兮看不出面貌,所以一直沒有被人搜走。
薑少峰暴露出來也是沒有辦法,這兩個人牙子這些天收獲實在太小,就連煮的稀粥都已經快要淡成水了。穿越過來的薑少峰晚上都已經聽他們商量著,要將薑少峰等幾個乞兒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