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家中小妾幾乎沒有經濟來源，即使是巧菊嫣月那般，也是如此。時而主子開了心，賞賜他們些，可大多小妾丫鬟是木訥的，也不會討好主人，便沒個零花錢。

　如今二人成了內宅的管家，皮日休便給她倆制定工資，其實與阮七郎、錢喜兒他們的收入也差不多，可是她們到底是內人，因此並不覺得拿工資是一件光彩的事。而且淡淡的心中還有些酸楚。仿佛自己是一個外人一般。

　後來成立了綢緞莊，家中女眷們有了營生，無論是妾室還是丫鬟，都變得有收入了。

　其實，丫鬟們得到的錢真的很少，可即使是為了那一丁點兒的錢，她們也每日辛勞工作，只為了夏天買一件涼快衣服，冬天買一件棉衣，如若還有剩下的，要麽自己買零食吃，要麽用來接濟一下本家父母。

　其實趙府裡，主子們大多是體貼丫鬟的，每年也沒讓丫鬟們穿得破舊，甚至各個房裡還都在攀比，自己屋裡的丫鬟穿得太差勁，會覺得給自己丟臉。

　“嫣月姐姐，咱家羅英姑娘走了，咱自己在家，也沒人照應了。你看這事兒應該怎麽辦?”丫鬟小鬧，雖然年紀小，可是一個愛說話的。

　“這事兒你怎的找我，卻不去找巧菊問?”嫣月面帶嗔怪之色。

　“你倆都是內宅的管家，找誰還不一樣?”小鬧噘嘴說。

　“可她是管西院的，而我主要管東院。”嫣月嗔道。

　小鬧不說話了，眼中噙著淚，站在那裡摳手指。小鬧好歹也是從長安城跟過來的，千裡迢迢，曾經被皮日休說過，這算是家中老丫鬟。即使是上次要清理丫鬟，那時也沒有小鬧。

　“要不你去二夫人屋裡吧。”嫣月想了想說。

　“哦，那倒是行了，只是老爺不是說，以後每個夫人屋裡最多只有兩個丫鬟嗎?”小鬧擔憂地說。

　“也就是說說罷了，可你看大夫人屋裡，算上巧菊，有四個呢。那怎麽說?”

　“那不對呀，愛菊小姐也應該有專門的丫鬟才是。再說巧菊姐姐也是妾室啊，她本來就應該有一個丫鬟的。”

　“你個小東西，怎麽竟跟我強嘴的。到底是你求我，還是我求你了?”嫣月有些不高興地說。

　“那好吧，我去二夫人屋裡，可你什麽時候去與二夫人說呀?”

　“算了，現在我就帶你去。”

　詩蘭善良聰慧，想了想，便把小鬧留下來了。下午時候，皮日休來坐，她便把小鬧的事說給皮日休聽。皮日休道:些許小事，夫人便可做主了。

　二夫人單獨一個小院，院子裡總共三座瓦房，八個房間。才住著四個人，實在是顯得空蕩蕩。如今有了紡車，她們倒是有事做了，詩蘭才不是趙雅口中說的，三日便累得老實。她堅持每日工作一個時辰，擔心手上起繭，才沒多做。

　“二夫人，最近倉庫裡積壓的貨物較多，掌櫃的說最近讓大家休息幾天，待倉庫清空一些，大家再生產。”嫣月臉上帶笑地說。

　詩蘭放下手頭的活，徐徐站起來道:“你看起來還蠻開心的。說，有什麽開心事?”

　嫣月道:“好不容易休息幾日，怎麽能不開心呐?”

　“死妮子，你是想出去走走吧?”

　“夫人一起去嗎?”被識破心思，嫣月眯笑道。

　“最近身子有些懶，不太想動，如若你想出去，帶個丫鬟去吧。不要玩得太久。”詩蘭只是不想出去，一個是天兒還有些冷，一個是自己一走出去，總容易惹出事端。

　其實這嫣月的臉蛋也是容易惹事的，只是這妮子向來強橫，倒是不怕惹出事端來。

　於是，嫣月便帶著小鬧來到街上，二人打算先去附近市場溜達溜達，結果溜達了半個時辰，便把涿州這一趟街溜達個遍，她們曾經在長安城裡住過三年，再看涿州的市場，仿佛全是地攤一般，看不上眼。

　沒發現新鮮玩意，只是看路邊一家胡餅店蠻有特色，二人要了一盆羊肉，打算在外面吃一頓好的。

　“小東西，是夫人非讓我帶著你的，結果竟是撿便宜。”嫣月嗔道。

　“又不是我讓夫人派我來的。”小鬧噘嘴道。

　“那好，一會兒羊肉來了，你別吃。”

　“不吃就不吃。”

　一會兒羊肉端上來，嫣月自己吃，小鬧眼巴巴看著，忽而氣得留下眼淚來。

　嫣月噗嗤一笑，道:“好你個妮子，當真與我慪氣呢，別傻愣著了，趕緊吃吧，這本來就是兩個人的份兒。”

　剛吃了三口，突然從羊湯裡挑出一縷長頭髮來，一開始嫣月也沒在意，把那頭髮揪出去，繼續吃，可連續吃了幾口，竟然發現還有幾根頭髮，於是心生怨念。

　“掌櫃的，這羊湯裡為何有如此多的頭髮?”嫣月問道。

　那掌櫃沉著臉走過來，先打量嫣月一眼，看她綾羅綢緞在身，不是窮家人，可她的鞋子卻暴漏了她平常的工作——大戶人家夫人的鞋子，往往是不會卷邊兒的，一旦舊了，就送給了丫鬟婆子們。

　其實嫣月的鞋並非詩蘭送她的，只是她整日走路，磨得如此。

　“自己家吃飯，吃到頭髮也是常有的事。”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掌櫃把肩頭白麻布撂到另外一張桌子上，擦桌子。

　“呦。”小鬧心中不滿地說:“照你這樣說，咱們就應該吃你家頭髮了唄?別家館子，可沒人這樣說話的。”

　“如若你們不想吃，便別吃了。俺也不收你們錢了，快快走吧。”

　聞言，嫣月把手中筷子一摔，道:“你這人蠻不講理的，我問你這裡有頭髮，要麽你道歉，要麽給我們換一碗也便是了。如今冷言冷語是什麽意思?這樣讓別人聽了，還以為我們吃不起你家的羊湯，卻被你們轟出去的！”

　這時，後屋的半長門簾被掀開，一面相凶惡的女子拎著擀麵杖走了出來，對著嫣月道:“老娘的頭髮你吃了幾根?”

　“三四根了！”見那婆娘凶惡，小鬧向前一步，怒道。

　“現在你揪下四根頭髮來，我當面吃給你們看，算作公平嗎?”惡婦怒吼道，把手中擀麵杖往飯桌上一摔，發出砰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