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皮日休更哭，大聲道:“我懷念三弟唐虎，懷念義妹王寰兒，懷念所有與我有關，而又故去之人。我戎馬十年，換來了什麽，到頭來還不是一杯黃土，安於地下?”

　皮日休少有如此悲觀的時候，今日喝了三兩酒，便這般模樣了。黃雛菊氣惱，退了下去，讓巧菊去找陳豹、李冼來與他說說話。而女人們繼續待在一起，還把羅英、月紅等人喊了來，大家一起打牌。

　“三弟這麽久沒有信，我實在擔心。”皮日休不勝酒力，揉著額頭說。

　陳豹道:“大哥，我想，憑借三弟的脾氣，恐怕已經不在人世了。他那般人，如若死在戰場之上，倒也不負英雄之名。相比之下，我還有些羨慕他呢。”

　李冼道:“人的命，天注定。三哥叱吒風雲半生，也夠本了。大哥不要太過傷心才是。”

　皮日休感歎一聲道:“常有人言，人是無情。可我卻不這樣看。人怎麽會無情呢，只是新情代替舊情罷了。就好比夫妻二人，本來年輕時恩恩愛愛，可沒過幾年，又開始吵吵鬧鬧，過得不安生，那麽年輕時的感情必然就磨損光了。這時其中一方不顧舊情，再找新歡。你說這算無德還是無情?”

　陳豹道:“無德亦無情。”

　李冼想了想，道:“二哥莫怪，小弟有不同看法。”

　“哦?說來聽聽。”陳豹伸手捋須問道。

　李冼道:“所謂無德，何為德?儒、釋、道為德?諸子百家為德?均是人定，所謂德行，不過一種標榜人格。做給他人看的。而有些人，把這些想法滲到了骨子裡，卻因為別人道德不如自己而氣惱。然後是‘無情’，何是無情?如若無情，又怎找新歡?”

　聞言，陳豹臉色變得難看，卻沒說什麽。

　這時皮日休道:“五弟言之差矣。人之所以為人，就是因為有道德觀。正比如，那些德行敗壞者，常被人稱之為禽獸是也。雖道德綁縛人心，卻並不耽誤你堅持道德而同時修行別的信念。雖然這樣說，可謂偽君子。但是，如若表面功夫做到家，也算是有教養的人了。如若沒有道德，難道人過得就隨心所欲了嗎?恰恰相反，到那時，恐怕過得更是膽戰心驚。”

　“大哥言之有理。”陳豹喜道:“五弟，還是咱們大哥見解深，你要多學習才行。我很同意大哥的看法。”

　“哦，那是自然。”李冼笑了笑說:“我的話不過是拋磚引玉，就是要聽大哥這番高論。”

　皮日休用手點了點李冼，又道:“至於感情嘛，其實在我想來，是人便是有感情的。只不過有深淺之分，足夠深便算有情，相反為無情，可這些也要看現實情況而定，如若外在因素過多，恐怕有情者也顯得無情。就比如咱們常見的，一個重感情的人，如果碰見一個不著調的夫君或者媳婦，恐怕也過得不好。所以說，有情無情難預料，只有金錢把情牢。”

　“好！大哥說得好！”李冼誇張地道。

　見李冼這副德行，陳豹實在看不下去，站起身道:“我閑來無事，想開家武館。一來鍛煉身體，二來收些門徒。養活門徒，無需花錢，而且還多了許多壯丁，此乃一舉兩得之事。”

　聞言，皮日休皺眉道:“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只是，如今三個門面都已經用上，隻好再買一間。”

　陳豹擺手道:“何必那麽麻煩，在一進院落東邊空地便可，為了不叨擾家人，把一趟院子的門封上，便是了。”

　聞言，皮日休點了點頭，陳豹高興地離開了。

　陳豹走後，李冼湊近了，說:“哎，大哥，我聽說涿州有好幾家好館子，咱要不去玩玩?”

　“怎麽個好法?”

　“還能怎麽好，當然是粉頭好。有唱曲兒的，跳舞的，據說還有從長安跑過來的。我還聽說，有一女子，是平康坊的名角兒。如今年歲大了，也沒什麽錢，就在這邊當了教師。手下養活許多才女，如今也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李冼的話能信多少?

　反正閑來無聊，不如去看看，可突然覺得這樣做對不起家中夫人妾室，於是對李冼道，你且告訴我是哪家，我自己去便是。

　李冼覺得好無趣，於是便與皮日休說了。然後悠悠而走。

　來找黃雛菊，皮日休道:“愛妻，不如女扮男裝，咱倆出去遊玩。”

　一聽此話，黃雛菊精神大振，不過馬上又道:“下午還要看老太太去，不方便出去了。而且這十月天氣怪冷的，你要去哪裡玩?”

　皮日休道:“我聽李冼說，涿州陳家館子裡有歌舞，我想帶你去解悶。”

　“帶我去?”

　“是啊。這樣一來，就省得有人說我在外面胡鬧了。你扮上男裝，就憑咱夫人身材，活脫脫一名美男子，何不與我一起去撩撥撩撥。”

　黃雛菊嘴一撅，道:“這事兒明個再說，今天只是沒時間了。還有，你可不許背著我跑到外面去。家裡三個不夠你稀罕的，總往外跑個什麽勁兒。”

　黃雛菊走後，皮日休揉了揉下巴，心想，這事兒不好找詩蘭去的，如若那樣，大夫人肯定不開心。她之所以說不讓我私自去，那便是說她想去玩。那便等明日好了，討她個歡心。

　正煩悶時，跑去門口，偷聽屋裡女人們談話。詩蘭正與嫣月說話，嫣月道:“我那故事並非編造，其實是真的。我只是怕大家說我薄情，說我心裡就是那般想的，所以才改了口的。”

　“呦，天下果然有那般傻的女子?”詩蘭驚歎道:“如若那樣，那女子當真可憐。”

　“誰說不是呢，其實她自己過也能過的，結果碰到第三個男人，反而害了她。我就在想，如若我是她那般處境，可如何是好?活著活受罪，死還死不起。三個孩子豈能托付給那個後爹?”嫣月抹著眼淚道。

　“誰說不是呢。”詩蘭揉了揉眼睛道:“只是可憐咱們女人，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沒個做主的份兒。”

　這時皮日休走了進來，道:“你們想沒想過，如若男女均可決定結束婚姻，那麽天下將是何等光景?”

　他一走進來，把詩蘭和嫣月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