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歸弁痛打玉竹,並聲稱讓玉竹淨身出戶。可明眼人都看得清楚,張歸弁這是瘦驢拉硬屎——硬撐。一邊發狠教訓老婆,一邊想洗掉自己頭上的綠色。
皮日休罵跑玉竹後,卻喚來丫鬟韓尚儒,把一個字條塞給韓尚儒,讓她私下交給玉竹。
小丫鬟覺得自己被重用,臉上突然泛起驚喜之色。
皮日休笑了笑。
正午時分。
書房之內,陳豹唐虎坐在檀木的椅子裡,皮日休背手持扇,仰望白衣蒼狗。
陳豹坐得筆直,唐虎則歪歪斜斜昏昏欲睡,不時打個盹,碩大的頭顱在手掌上猛地一晃。
“大哥,你為何要給玉竹五兩銀子呢?”陳豹笑著問道。
皮日休扭回頭,慧黠笑了笑:“將來,咱們要和張氏兄弟搞好關系,眼下可不能得罪得太深。沒什麽比枕邊風更管用了。”
“那你為何又要罵她呢?”陳豹疑惑地問道。
“人分九等,有些人,你越罵她,她反而越敬重你。”皮日休走了回來,笑著說。
“唔?還有這種人?”聞言,唐虎清醒了。
陳豹擰眉思索,片刻後沉聲道:“別說,以前我還真沒注意,現在想一想,當真如此。”
“這倒是個好辦法,將來,我也模仿大哥好了!”唐虎自倒一杯茶,一飲而盡。
“別!”皮日休連忙擺手,哭笑不得:“萬萬不可。這種辦法一定要少用,而且還必須分人用。比如陳豹、唐敏、韓尚儒這樣的性格,說話點到為止才好。正所謂響鼓不用重錘,如果你罵他,適得其反。”
“哦…”唐虎愣愣地哦了一聲,忽而話題一轉:“唉,大哥,昨天你是怎麽知道王朗在我們身後的?”
“其實我也不知。”皮日休拍了拍扇子:“這只是一個巧合罷了。一開始,我以為有人對我們用調虎離山之計,把陳豹引走後,好收拾我們兩個。所以我才躲到樹後面。可這時,沒等來‘用計’的人,卻等來了那個倒霉蛋——王朗。”
“哈哈哈,原來是這樣。”唐虎大笑問道:“大哥,五百兩白銀,四十兩黃金啊,就這麽白白送人了?”
“呵呵,錢豈能是白花的。”皮日休端起茶杯,“記住,孟絕海這個人將來有大用。咱們與他之間,不能徹底撕破臉皮。等他回來以後,我與他會有一次談話。我相信談過之後,我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嗯。大哥高瞻遠矚,陳豹佩服!”
見皮日休的茶杯是空的,陳豹端起茶壺,目光卻向門口掃去。早上挨了一記耳光的俊俏丫鬟韓尚儒,仍然眼圈泛紅地站在門口。昨日,陪她一起站門的蘇含香已經可以坐在屋裡,而她卻依然是個下人模樣,孤零零站在那裡。
皮日休精明目光掃了掃陳豹,慧黠一笑道:“如果覺得愧疚,就說出來吧,省得日後心裡惦記著。”說罷,他站起身,“我想孟絕海應該快回來了。你們在這裡待著,我自己去聚義堂等他。”
安排好兩個結拜弟兄,皮日休帶著一個小嘍囉,向大門口走去。
剛走到門口,小嘍囉卻突然道:“先生,剛才三寨主張歸霸來找過您。”
看小嘍囉眼神有些遊離,皮日休覺得這小家夥或許是一個小特務,沒有責備他,反而裝作疑惑地問道:“唔?那你為何沒讓他進來?”
“小的哪裡敢私自做主。剛才三寨主說了,讓我不必稟報。只等您要出去走走的時候,讓小的去喊他。
” “哦…,好吧,那你去喊。我在門口等著他。”
小嘍囉走了。
陽光鋪灑在臉上,有些熱。皮日休慢步踱到樹蔭下,坐到了一塊石頭上。那石頭正好擺在樹下,仿佛是有人故意放到這裡的。
不久後,一個高大身影來到近前,這人的臉瘦長,兩道濃眉,黝黑的臉上有幾道駭人的傷疤。
“張寨主。”皮日休站起身來,抱拳道。
“趙先生,此處並非說話之所,還請移步寒舍。”張歸霸單手一擺。
皮日休抬眼看了看張歸霸,搞不懂他找自己有什麽事。張歸霸或許是發號施令慣了,即使是懇求的話,也說得仿佛命令一般。
皮日休沒計較這些小事,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張歸霸的房間看起來並不豪華,甚至還有些寒酸。屋子不大,屋裡的人也很少,只有一個三十來歲的老丫鬟打扮的女人,待在他的屋子裡。那女人仿佛是羞於見人,還刻意側著臉。
“關上門,無論誰來,都必須先問問我,再讓他進來。”他習慣性的命令口氣道。
“是。”
女人躲避什麽似的,快步走了。直到她離開屋子,皮日休也沒看到她的正臉。
扭回頭,問道:“張兄,有何指教。”
“趙先生,咱們少來那些客套。”張歸霸伸手拉過來一把椅子,請皮日休坐下,然後他也坐了下來:“你這次來,黃三爺是怎麽吩咐你的?”
“黃三爺並沒有吩咐我。”皮日休展開扇子,顯得怡然:“是我主動請纓,來山上請兄弟們下山的。”
“什麽?只是你自己的想法?”
“不,是我主動請纓,但這並不是我自己的想法。無論是黃巢還是尚讓,整個黃家幫的人都希望少陽山的兄弟能入夥。”
“原來是這樣……”張歸霸皺了皺眉,突然問道:“先生,你怕死人不?”
“死人?”
“屍體!”
“哦…, 我並不是很害怕。”
“好,那你跟我來。”
張歸霸立刻站起身,向後屋走去,皮日休遲疑了一下,便跟在了他的身後。
他的房子並不大,而且還是靠著山建的。這樣的房子其實很危險,萬一發生山體滑坡,立刻就會成為一座墳墓。不過,當張歸霸掏出鑰匙,並打開一扇門的時候,皮日休才看清,原來這房子的裡面,竟然別有洞天。
那是一個窯洞,在窯洞外面,才是張歸霸的房子。
跟著張歸霸走進窯洞,頓感空氣有些悶。這裡光線昏暗,過了好一會兒,才能看清裡面的布置。
這裡面沒怎麽打理過,看起來破敗不堪。不過最裡面卻有一個深棕色躺櫃,放置在陽光照射不到的夾角裡。躺櫃很長,上面還落了一層灰,在這昏暗的環境裡,那灰蒙蒙的躺櫃看起來仿佛一個大號的棺材。
張歸霸走到躺櫃旁,伸手去抓躺櫃的鐵把手,可這時他的手頓了一下。
皮日休眯了眯眼睛,看著張歸霸的手仿佛顫了顫。
他這樣一個剛硬的漢子,怎麽會突然顯得瑟縮呢?
還沒等皮日休想太多,張歸霸猛地掀開躺櫃,並扭回頭說道:“先生你看。”
“我草!”“這這這這…這是什麽東西?”皮日休面上鎮定,心中卻翻起狂濤,渾身一涼,額頭冒出一層薄汗。
強作鎮定,他沉沉道:“這是幾人的屍體?”
“是三個人的屍體。只不過被肢解了,胡亂堆放到了一起。”張歸霸眯了眯眼睛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