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日休獲得一對熟銅鐧,此鐧學名“竹節三棱鐧刺”。
據說,這鐧是程巨匠專門為黃巢小女兒黃雛菊量身打造的。一對鐧重二十二斤。皮日休雖然不會什麽鐧法,可他在離家之前,卻學過一套劍法。那套劍法是皮老爺重金請高人傳授給他的,叫《飄零劍十三式》。這套劍法雖然看起來十分飄逸,可至今為止皮日休也沒和人真刀真槍打過架,倒是不知這套劍法的實戰效果如何。於是他便對人聲稱自己不會武藝。
古代十八班兵刃當中,錘,斧,棍,鐧,是四大重兵器。其中鐧最靈活。
鐧通常是四楞,無刃,無鋒,純靠力氣和武器的重量發揮殺傷力。通常是騎馬的時候才用。利用馬的速度,加大鐧體勢能,即使對方穿堅硬鎧甲,也能把對方活活砸死。
這竹節鐧的重量,在鐧類武器當中,已經算是最輕最輕的了。這樣的鐧,與劍之間有相通之處,因此獲得此鐧對他來說,並不是完全沒用。
最開始,他隻想要一柄鐧,原因是他所學的劍法也是單劍。如今弄了兩個,舞動起來十分吃力不說,也不會什麽招式。
“算了,萬一弄丟一個呢,這還留個備用的,挺好…”自己勸慰自己。
本來他離家之時,父親給他買了一口鋒利短劍。可惜在路上時,被一夥黑心的船家扣留了。雖皮日休心中十分不瞞,卻也毫無辦法。總不能赤手空拳和幾名江匪玩命,對他來說,保住小命比什麽都重要。
陳豹獲得一條五鉤亮銀槍,熟鐵的槍杆,通體鍍銀,重五十五斤。他看起來極喜歡這條槍,不時從得勝鉤上摘下來,憑空舞動兩下。雖然看似隨意,可他手上功夫了得,每每一甩槍杆,都仿佛梨花乍現,頗顯功力。
論材質,唐虎的武器看起來一般,可那镔鐵大棒重達八十三斤,掛在馬鞍橋得勝鉤上,把馬兒都壓得身子一偏。
唐朝時候的一斤,相當於680克,換算成二十一世紀的斤,則是112.88斤。
這一棒子要是削腦袋上,就算戴多麽堅硬的頭盔,估計也腦瓜不保。
三人各得武器,放置在馬鞍橋上,這時尚讓再次派人來,找到皮日休,告知他直接從重兵把守的北城門出去,不必繞遠走東門。
“尚先生已經與城門牙將打過招呼了。”報信人說。
“尚先生果然手眼通天,而且心細如絲。真是我等學習之楷模。”皮日休感謝道。
“尚先生還說,現在天已過午,不如歇息半日,明日再走。”
“那倒不必。”皮日休擺了擺手說:“快馬加鞭,今晚能到龍源鎮,在那裡歇息便是了。”
“好,既然趙先生不願留,那便不耽誤先生了,祝三位一路順風!”
“借你吉言!”
本想走東門,路過時再看一眼詩蘭和唐敏,可現在改了路徑,便不再去看了。而且,皮日休還覺得,自己好像被人監視著。
那些監視他的人在哪裡,並不知道。
不過一種被監視的感覺,卻一直存在,讓人覺得心頭有些壓抑。希望這些監視自己的人,不要去找詩蘭和唐敏的麻煩才好。
快馬加鞭,曉行夜住。
一路無話。
三日後,三人來到少陽山麓。
少陽山並不十分雄偉,可山勢卻很陡峭,東面和北面均是斷崖,光禿禿的,任憑猿猴也不能攀援而上。
南面和西面,一片山林覆蓋,遠遠望去鬱鬱蔥蔥,
他們趕來之時正是傍晚時分,山坡被晚霞映紅,山體上一片層林盡染疊翠流金之景象。 “大哥,上山有兩條路,咱們走哪一條?”陳豹駕馬跑到高處,瞭望著問道。
“看哪條路好走,咱們就走哪一條。”皮日休說。
“唔,這兩條路看起來都很凶險。”陳豹道。
“無論多麽陡峭的山路,都是不危險的,之所以危險,只是擔心會有歹人藏身在暗處罷了。”皮日休道。“咱們身上有尚讓先生的書信,待會碰見山上的人,只要遞給他們便是了。”
“只怕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啊。”陳豹擰眉道。
皮日休突然皺了皺眉頭,心中唏噓道:“莫非,土匪成群的山上還有什麽規矩不成?”
其實,陳豹的擔心並非沒有可能。
例如《水滸傳》裡的水泊梁山,其實也是分幾個山頭的。每個山頭,都有一個或多個負責人。
在水滸傳裡,水泊梁山與朝廷開戰,在宋江的領導下眾首領同仇敵愾。
可是,這裡不是水泊梁山。但這附近也有幾個山頭,只是不知山上是否有土匪。如果有,那些土匪是否與少陽山大當家一條心,也是不知。
想到這裡,不由得皮日休再次仰起頭,向前瞭望。雖然有兩條路可以上山,但沿路之上壕溝,寨門,吊橋,木柵欄,一應俱全。而且道路狹窄,雖敵千軍萬馬卻施展不開,當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地。
“這山的主人是孟凱,字絕海,你們兩個可認識嗎?”皮日休看起來有些風塵仆仆,騎在馬上,手裡拎著馬鞭。兩柄三棱鐧,一直放在馬鞍橋上,他連動也不動。倒不像陳豹唐虎那般,動不動就抱著武器,用油布擦了又擦。
“不認識。”陳豹搖了搖頭說。
“我也不認識。”唐虎悶悶地道。
這才幾日,唐虎的馬已經明顯瘦了,陳豹的馬也頗顯疲態,只有皮日休的馬倒是輕松,因此看起來依然健壯。
皮日休望了望山上,又道:“雖然咱們是來請人的,不過到了山上之後,一切不必客氣。無論鬧出什麽事來,我都能保證孟絕海會跟我們走。”
“唔?大哥如此有把握?”陳豹驚喜道。“不知大哥有什麽好辦法?”
“呵呵…”皮日休的笑聲有些冷,“隨機應變,就是最好的辦法。”皮日休當然不能說:歷史上,孟凱就是在最近幾日投靠黃巢的。所以,無論他怎麽折騰,命運都會把孟凱逼下山去。現在皮日休需要做的,只是搞出動靜來,讓大家錯以為孟凱是被他“折騰”下山,並投靠黃巢的。
“唉,大哥,現在咱們又不著急上山,咱們兄弟之間,你又何必掖著藏著哩。”唐虎稍有抱怨地口氣說道,嘿嘿一笑,又道:“你就說說嘛,如果你覺得我們倆笨,那就講細致一點唄,嘿嘿。”
“說就是呀。大哥您隨機應變,總要有個主心骨的主意吧。總不能胡亂應變,倒是偏離了方向。”陳豹誠懇地道。
“好吧,那咱們就一邊走,一邊慢慢講。”皮日休一邊左右顧盼,一邊說道:“來此之前,我和尚先生已經商議妥當,我讓他在濮州曹州附近散布謠言,就說少陽山已經投靠了起義軍。”
“唔?為何要這樣說?”唐虎疑惑地問道。
“你們想,既然黃三爺多次來請都請不動孟絕海,那麽我們來就能請得動他嗎?”皮日休慧黠一笑,“因此我決定,咱們反其道而行之。咱們此次來,不是來請他的,而是來逼他的。所以剛才我們讓你們上山之後不必客氣。”
“唔,原來如此…”陳豹眉頭緊鎖,陷入沉思。
唐虎也罕見地皺緊眉頭,沉思不語。
皮日休繼續道:“平常時候,路上碰見一個土匪,都把百姓唬得不輕。想那孟絕海是土匪頭子,能鎮得住一山的土匪,自然不是尋常人物。不過我們這次是來逼土匪頭子下山的,因此,在各個方面都不能被他比下去。當然,只要他不挑釁,咱們倒也不必主動惹事,可他若要試探我們,咱們一定不能手軟。”
“我似乎是有些明白了。”陳豹思考著說:“大哥的意思是說, 根據謠言借題發揮。就說官軍已經聽說了少陽山投靠起義軍的事,不久後就會打到這裡來。”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皮日休讚許地點了點頭。“給他製造一種緊迫感。只要他感到危險,必然會跟我們下山。畢竟,如果造反,他可不想孤立無援。黃三爺手下一千多號人,合兵一處,才會更安全些。”
“唉,還別說,這真是一個好辦法。”唐虎揉了揉一頭亂發,茅塞頓開的樣子道:“孟凱那老小子敬酒不吃吃罰酒,現在咱們來到山上,逼著他入夥。哈哈。”
“不過…”陳豹想了想,又疑惑地道:“散布謠言時,會怎樣說呢,說少陽山投靠王仙芝,還是投靠黃三爺?”
“三爺現在還沒舉事,當然不能說是三爺。只能說是投靠王仙芝了。”皮日休道。
“如果這樣做,會不會把孟凱引到王仙芝的隊伍裡去呢?”陳豹追問道。
“不會。”皮日休擺了擺手,自信地說:“憑孟凱的為人,他不但不會因此投靠王仙芝,反而會更厭惡王仙芝。你們想,如果有人用這種卑劣的方式逼你們下山,你們會怎麽想。會不會找到一種被愚弄的感覺。”
“嗯,如果換做是我,我不但不會因此投靠王仙芝,反而會記恨他。”陳豹想了想,猛然問道:“大哥,對此事,您心中有幾成把握?”
“呵呵,只要你們不睡了幾位寨主爺的媳婦,我想此事就八九不離十。”
“哈哈哈哈!”
聽了皮日休的玩笑話,三人大笑著揚起馬鞭,直奔寨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