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日休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唐虎:那匹烏騅寶馬是你的了。
唐虎喜不自勝,可當著眾人的面,又不好表現得特別興奮,於是他衝著皮日休微微點了點頭,便翻身騎上寶馬。
剛一跳上馬,那馬感受到重力,立刻敲了敲前蹄,還重重地吐了吐嘴唇。看它的樣子,仿佛是對這個黑色的人類表示抗拒。不過很快,唐虎就拉緊了韁繩。他力氣大得驚人,竟然把馬的頭直接拉得仰起。
馬兒沒有防備,被他狠狠一拉,竟然脖頸朝天。瞬間馬兒感受到唐虎的野蠻,立刻變得乖巧了許多。
見狀,皮日休心中暗道:“真是神鬼怕惡人,牛馬怕屠夫。這馬幸虧是唐虎來騎,如果換做是我,還不得被馬摔下來?”
“大哥,劍給你!”
皮日休一愣神的工夫,唐虎當空把劍拋向他,他立刻反應過來,單手一舉,穩穩接住寶劍。
那劍入手頗重,可當皮日休把劍抽出,卻感覺重量主要集中在銀色的劍鞘上,而劍本身卻並不重。掃了一眼銀質劍柄,上面鐫刻兩個清晰小字:驚雷。
劍剛剛抽出不到一尺,就已經寒光閃閃,烈日之下反射著藍光,甚是好看。
寶劍如此,怎能不喜歡。
皮日休臉上泛起一絲狡笑,“哢吧”一聲把劍闔上,扯出絲絛佩到腰間。
這時,陳豹已經跑到近前,看起來有些氣喘。
皮日休與他交換了一個眼神,心領神會地互相點了點頭,便各自跳上馬,跟著眾匪向山上走去。
眾匪走在前面,不時七嘴八舌說這些什麽。
上山的路並不好走,不時會發出各種叮叮當當稀裡嘩啦的聲音。哥仨與他們保持著不到三丈遠的距離,倒是聽不清群匪說了些什麽。
這時,皮日休扭頭低聲問陳豹道:“看到什麽了?”
“看到一對兒野鴛鴦。”陳豹冷笑道。
“唔!”皮日休哭笑不得:“是什麽樣的兩個人?”
“那個男的看起來四十歲不到,面皮白淨,是一個大白胖子。”陳豹淡淡地道。
“那女的呢?”唐虎迫不及待地問道:“好看不?”
“嗯,還不錯。”陳豹歎了口氣說:“可惜啊,跟了那頭白豬。”
隨後,唐虎又問了幾個不著調的問題,陳豹與他偷笑著說了些什麽。
皮日休雙眉緊促,沉沉思考。
走了一會兒,皮日休突然問道:“他們是山上的人嗎?”
“這個我不清楚,當時我並沒有露面。”陳豹認真地回道。
“那麽,一會再看到他們,你能認出他們來嗎?”
“那沒問題。”
“好!”
皮日休心裡到底打得什麽鬼算盤,陳豹唐虎猜不透。不過現在,他們兩個已經養成了“不亂問”的習慣。因此,直到寨門口,他們也沒再說話。
來到宏偉寨門前,紅臉的漢子衝著上面說了兩句黑話,吊橋便吱吱呀呀地落了下來。隨即寨門大開。
幾個嘍囉快步跑了過來,二話不說,伸手去拉那匹馱著銀子的馬。
紅臉漢子連忙擺了擺手,示意嘍囉們不要亂動,扭回頭問皮日休道:“還沒問兄台高姓大名。”
“姓趙名璋,字文韜。”說完,皮日休衝著陳豹使了一個眼色。
陳豹從懷裡掏出尚讓的書信,遞給了紅臉漢子。
皮日休再道:“這封信是尚讓先生寫給孟凱的。還勞煩你幫忙送上去。
” “好。”紅臉漢子收了信,扭回頭衝著那幫嘍囉吼道:“這三位是黃三爺的人,大家好生招待著。我現在去請大寨主!”
看來,紅臉漢子在山上還是蠻有地位的。他幾句話出口,幾個嘍囉便已圍攏過來,面帶恭敬之色。
皮日休三人下了馬,把馬交給侍奉的嘍囉,便大踏步向聚義堂走去。
聚義堂很寬敞,正面主位是一張半床似的大虎皮椅,一顆虎頭放在腳下位置上。
嘍囉們端茶送水,拉來三把椅子,皮日休三人紛紛落坐。
聚義堂裡彌漫著嚴肅的氣氛,所有的嘍囉來到這裡都顯得神色如冰,仿佛這裡帶有一種森森寒氣。
不多時,一行人走了過來。
為首的一位,看起來氣勢凜然。如沒猜錯,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孟凱孟絕海。可惜,此人的面相與評書中的描述大有不同。評書中的他仿佛是漢壽亭侯關羽在世,可見到本人,卻僅僅是一個面色蒼白的中年人。身材也不過一米八左右,照比陳豹唐虎矮了半頭。
他眼睛不大,冷著臉,兩道法令紋深深嵌在嘴邊,一看就是一個不苟言笑的人。這樣的人往往都是極有主心骨的人,不會輕易被別人說動。他一定是領袖型人格,一輩子追求權力,講求實力,不靠他人。
這樣的人的優點是有正義感,有高遠的眼光。缺點是:容易好高騖遠,報復心太重,導致他經常生活在痛苦當中。
難怪黃巢多次請他不來,這還真是一個厲害角色。不過…
想到此處,皮日休不但不愁苦,反而輕輕一笑,心道:“你越是頑固強橫,我越開心。反正你是要投奔黃巢的,到那時,所有人都會以為你是被我請下山的。”“我現在,需要做的不是阿諛奉承,也不是來降服你。只要我在這山上搞出些動靜,讓所有人都知道我來過,而且還幹了些事。那麽,當你下山時候,我做的這些事,就都是我的功勞了。這些事,一開始所有人都看不明白,包括我自己,也不知道這些事能不能導致你下山。可當我成功的時候,所有人都會猜測,那些事是我刻意安排的計策。至於其中有什麽聯系,那就不是我要操心的,反正有很多人喜歡嚼舌頭,讓他們給我吹噓吧。總有些事是他們想不明白的,如果問我,我便緘口不言,這樣反而會顯得我高深莫測,神秘詭譎。嘿嘿。”
大多數人是只看結果的動物,只有小部分智者才會看過程,並品味過程,不過,即使是智者,只要沒能親眼看到整個過程,他也很容易被蒙騙。
當然,還有頂級智者,這幫人擁有極高的判斷力。是很難被哄騙的。
可是,人外有人,能否欺騙智者, 還是要看行動者的欺騙能力。
現在,皮日休要面對的是大部分人,於是他隻追求成果。至於最後如何向黃巢和尚讓交代,他卻要花費些心思了。不過無論自己想出什麽鬼主意來,首先,他還是要製造輿論。而輿論的主力,其實是普通人。
面對普通人,皮日休心裡道:“只要結果是對的,那麽過程往往會被人們渲染。最後導致成功者無論說什麽,都是對的。”“相反,如果結果是錯的,那麽無論過程中這個人表現得多麽出色,可他依然是一個失敗者。此時,他再說些什麽,都會讓人覺得反感。因為大家覺得,你的經驗不足取,都是一些失敗的經驗。學習你,只能失敗,而不會成功。”
人心如此,失敗者的下場,就不言而喻了。
輿論往往對強勝利者更加友善,對弱者失敗者則是痛打落水狗。
……
……
“閣下就是趙璋嗎?”
以孟凱為首的一群人,浩浩蕩蕩走進聚義廳。看他們的架勢,還是蠻隆重的,可孟凱一開口,口氣卻頗為不懈。說了一句話,便自顧自地坐進了虎皮椅裡。翹起二郎腿,炯炯目光盯著皮日休,仿佛領導對下屬說話。
見狀,皮日休眯了眯眼睛。突然一甩袖子,昂首問道:“閣下是孟凱嗎?”
“嘩……”眾人嘩然。
皮日休擺出一副分庭抗禮的派頭,與群匪之首互不客氣,頓時引起一陣喧嘩之聲。匪群裡立刻爆發出幾聲咒罵之聲。
這時,陳豹唐虎立刻衝了過來,各自拎著武器,與咒罵之人怒目而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