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自稱妖謀,可你到底有何本事?”
不知是從哪裡吹來的風,雖屋裡有三盞油燈,卻依然忽明忽暗。中年人蠟黃的臉好像一塊反光的石板,明暗交替下,深邃雙瞳緊盯著皮日休。
二人注視良久,皮日休突然說了一句:
“在下此來,欲贈黃巢三寶。”
一句剛出口,頓時讓中年男子一愣,遂問道:“哪三寶?”
皮日休心中早有準備,一甩袖子傲然而立,並側過臉去,不看中年男子。朗聲道:“第一寶,處滔滔亂世而立於不敗之地;第二寶:入茫茫乾坤而傲然沙場之上;第三寶:反泱泱唐朝開創曠世奇功。”
“呵呵,”中年男子突然冷笑,心道:真是好大的口氣!小小年紀能有什甚高知卓見,想必是欺世盜名之狂徒。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他冷哼一聲,陰陽怪氣地道:“先生有如此才華,當稱經天緯地之才。堪比管仲樂毅,又比孔明龐統。可你這般高才,又為何盜名而來?”
“都說趙璋有翻轉乾坤之計,定國安邦之才,所以我才冒名而來。”
“那麽,你自己沒名嗎?”中年男子面露苦笑之色,話音剛落,獨自坐進寬大太師椅裡,卻沒讓皮日休坐下。此狀,毫無禮貌可言,盡顯桀驁之態。
見對方如此失禮,皮日休不怒反笑,可他的笑卻飽含輕蔑之意。他故意為之,一抹不懈盡顯唇角。
中年男子目光敏銳,見皮日休如此笑他,他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怒氣。他捏了捏拳頭,咬牙切齒地道:“那麽你就說說看,當今形勢下,黃三爺的第一步,應該怎麽走!”
“投草軍!”皮日休立刻回答道。語速之快,聲音之硬朗,讓中年男子為之一驚。
驚後,他雙眉緊蹙,死死盯著皮日休,“你別不是王仙芝派來的說客吧?”
“呵呵,小小草頭王,何足掛齒。他王仙芝好大喜功,喜作亂,卻無長性,此人如翻江巨蟒,能興一時之浪,卻怎能和黃巢這真龍相比。待黃巢得勢,將來必然一躍而起,應龍飛天!”
“可你為何又讓黃巢投奔王仙芝呢?”
“很簡單,借勢!”
“哦?借勢?”一聽此話,中年男子大喜。
原來,這中年男子不是旁人,而是黃巢手下二號人物尚讓。
他曾經陪著他的哥哥尚君長一起幫助王仙芝起義。王仙芝名聲大、兵馬多,本以為跟隨他可以大展拳腳,可當他真正接觸到王仙芝的時候,卻發現此人並非英雄。他骨子裡是一個商人,而他起義的目的也不純。
雖然王仙芝外表粗獷,可這人內心深處卻有著極重的儒家思想,對於叛亂,他並不十分堅決。這是尚讓最在乎的。
於是他與哥哥尚君長私下商量,讓哥哥繼續待在草軍之中,而自己卻跑到黃巢這裡來。時間已有大半年之久。
他與黃巢早有舊交,互相賞識,見尚讓來投,黃巢大喜。並把許多事物交代給了他。而舉薦人才,也是他的基本工作之一。趙璋,就是他舉薦的。
雖然黃巢雄才大略,可此人也有缺點。他重武輕文。而且有些獨斷專行,性格頗顯跋扈。尚讓多次建議他暫且投靠王仙芝,均被黃巢拒絕,他說:“黃某欲縱橫九州,豈能居草人之下?”
雖然黃巢本人文武全才,可究其根本,他骨子裡卻是一個文人。或許就是這個原因導致他不重視文人,正所謂文人相輕,
不過如此。不重視文人,便會失去很多聽取謀略的機會。尚讓懂得此理,因此明知黃巢不喜,也硬著頭皮去請。 今夜聽打更老者來報,說趙璋來了,他大喜,親自迎接,可當他看到皮日休,突然覺得自己受騙。馬上轉身回去,本想命令家丁將這三人趕走,可此時他突然覺得皮日休氣質大異常人,氣度不凡,他身後的兩個大漢看起來也十足人才。這時他猶豫了一下,想了想後,決定把皮日休帶進自己的客房。
簡單交談,見皮日休性格狂傲,不由得想難為難為他,待他露怯,便把他驅趕出去。卻沒想到,皮日休一張口便說到了他的心坎兒上。頓時讓他喜出望外,倒是忘了先前欲驅逐之而後快的想法。
“請恕尚讓有眼無珠不識高人,這裡給先生賠個不是。 ”尚讓猛地站起來,抱拳賠笑道。
“呦,原來是尚先生,久仰大名!”皮日休先是一驚,連忙收斂傲然神色,恭敬地道。
尚讓快步走到門口,推開門,衝著外面喊道:“來人呀,上茶!”剛欲轉身,又回過頭喊道:“去告訴門房,讓那兩位好漢到客房去歇息,不得怠慢!”
“是,老爺。”
……
……
“不知賢弟高姓大名?”尚讓端起茶杯,恭敬地道。
“在下一心想投靠起義軍,但家中老父不允,在離家之時,父親說:不許再用本名,以防連累家人。”皮日休道。
“哦…,原來如此。”尚讓輕捋胡須,心中略有不快,可他繼續微笑問道:“那麼,我應該如何稱呼賢弟呢?”
“來之前,區區聽說趙璋已死,既然今夜我冒名而來,以後便叫趙璋了。”
“什麽?趙璋死了?”
“是的,得花柳病而死。本來黃小六可以作證,可惜路上碰到劫匪,黃小六不幸身亡。我這裡還有他的包裹,裡面金銀之物均未動過,請尚先生查點。”說著,皮日休把黃小六的包裹雙手奉上。
“哦…”聽了皮日休的話,尚讓連續驚歎,可此人果然心思敏捷,一驚之後立刻說道:“不忙,不忙,包裹且放下便是。”
隨後,屋裡突然安靜了下來。
尚讓悄然陷入沉思。
良久,尚讓苦笑一聲,再次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水上的蒸汽,低眉垂目問道:“如今,黃三爺不想投靠草軍,不知賢弟可有何妙計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