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趙璋與詩蘭夫婦打算套出盲女心裡話的時候,巧菊把軍報送來了。自從嫣月走了以後,這個活兒就變成了巧菊的活,誰也搶不走了。
每天快到軍報送來的時間,巧菊就堵在門口。每次還給送軍報的北衙衛斥候一些錢。久而久之,斥候也摸清了宰相府裡的套路,見到別人他不交出軍報,只等著巧菊來。
皮日休沒回書房,只是在屋外看了看——江西將領閔勖奉命戌守湖南,當湖南匪患消除,並沒得到提拔,因此閔勖憤懣不堪。與部下商議歸還江西,不再舍命駐守在湖南。
當他說起這個想法的時候,眾將憤慨激昂,大罵唐僖宗賞罰不明,後來有人提議閔勖造反,閔勖想了又想,決定暫時撤軍回到江西,再做打算。
還江西時,路過潭州。
見潭州富饒,閔勖突然歹心發作,與眾將合謀在宴會上刺殺潭州觀察使李裕,結果事情敗露,李裕逃脫,由於逃得匆忙,閔勖迅速奪取兵權,並將李裕家眷驅逐,從此自稱潭州留後。
這時他上奏朝廷說李裕克扣軍餉,引起軍中嘩變,因此將其驅逐。
同時,朝廷接到李裕的奏疏,聲稱閔勖造反,請求皇帝派兵征討。
唐僖宗看著兩份奏疏猶豫不決,群臣也拿不定主意。一派人說,應該順水推舟,先穩住閔勖,承認他的潭州留後稱號,待全國穩定之後,再治他的罪;一派人說,應該立刻讓高駢出兵剿殺閔勖,防止別人效仿他。
唐僖宗左右為難,最後任命感化軍留後時溥為感化軍節度使,同時賜給夏州以定難軍的稱號。密詔時溥監視閔勖動靜,暫且不與其交戰。至於潭州留後的事,看起來仿佛是默許了。
再看高駢,高駢鎮守荊南時,將武陵蠻人雷滿補為牙將,以統率蠻軍,雷滿跟從高駢至淮南,後逃歸故土,聚集兵眾千余人,襲擊朗州,將朗州刺史崔翥殺死。唐僖宗下詔書任雷滿為朗州留後。
這年中,雷滿仍然軍侵擾荊南三四次,入入荊南城外圍的大城,放火焚燒並大肆搶劫而去,成為荊南地區的大患。
陬溪人周嶽曾經與雷滿在一起打獵,為搶奪獵物而發生爭鬥,本想將雷滿殺死,沒有成功,當聽到雷滿佔據了朗州,他也聚集兵眾襲擊衡州,驅逐唐衡州刺史徐顥,唐僖宗下詔書任周嶽為衡州刺史。石門蠻人向也召集夷、獠等蠻族兵數千人攻陷灃州,將唐澧州刺史呂自牧殺死,自稱澧州刺史。
王鐸見高駢雖身任諸道軍隊都統卻無心討伐黃巢、雷滿、周嶽等賊眾,認為自己既身為大唐宰相,在唐僖宗面前慷慨發誓,請求統兵討賊,其言懇切真誠,竟致淚流滿面,情事感人,並再三懇求,唐僖宗終於準許。
看到這幾分軍報,皮日休愣了一會,突然苦笑一聲,讓巧菊拿下去。便與詩蘭再次打賭——這次詩蘭說輪到自己出馬了,皮日休不與她爭搶,便等待屋外。
他當然不會傻等在外面,趴在門口偷聽起來。聽了一會兒,沒聽到什麽聲音,於是捅破窗戶紙,向裡面偷窺。
詩蘭進到屋裡以後,一語不發,而是坐在盲女的身邊,給她挑葡萄乾吃。盲女好像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剛吃了一顆,臉上便泛起難以掩飾的驚喜笑容。
她們依然不說話,詩蘭一個一個遞給她,她便一個一個吃著。吃了足足一捧,詩蘭突然不給她了,而她的手卻已經伸了出來,做好了接的準備,這時詩蘭把自己的手遞給了她。
她捏住了詩蘭的手,突然又松開了,慚愧地說:“姐姐的手好軟,一看就是個不做活的。”
“你的手上有很厚的繭子,看上去不像做女紅的手。”詩蘭說。
“我平時練劍,練弓弩。”盲女說。
“你又看不見,練習弓弩有何用處呢?”詩蘭好奇地問。
“平時我隻呆在密室裡,密室只有一個出口,當有人進來的時候,我只需要瞄準洞口就可以了。別的地方我看不清,可我卻知道光從哪裡來。”盲女說。
“哦,原來是這樣。”詩蘭仔細看了看盲女的眼睛說:“我聽相爺說,你的眼睛可以治。”
盲女苦笑道:“怎麽可能呢,我的病找過無數郎中,都說我這天生如銀障症根本沒得治。”
說到這裡的時候,詩蘭不再說話了,而是下意識地向門口看了看。這時門是關著的,卻看不到皮日休的身影。
皮日休貓在窗戶外面,聽著屋裡的聲音,覺得此時自己應該立刻出現,可是他想了想,如果此時出現,說這病可以治,那麽這場賭局到底算誰贏呢?
出於私心,他竟然按兵不動。
盲女的白內障一隻眼睛很嚴重,而另外一隻眼睛相對較輕。但皮日休真的不會治療這種病,這個年代裡沒有超聲波技術,是無法治療此病的。
就在皮日休分神的時候,盲女竟突然哭了出來,一頭撲到詩蘭懷裡,哭得痛苦極了,隱約間,仿佛聽到盲女心碎的哢嚓聲——原來,那名自殺的胡郎,是她的情人,而她名叫方采兒。
一直矜持淡然的盲女,為何突然放開心結呢,皮日休一臉錯愕地看著, 過了一會,卻突然苦笑一聲。
望著撲進詩蘭懷裡的盲女,在瞥一眼臉上掛著詭異微笑的趙璋,巧菊心中突然泛起一陣莫名其妙的感覺,在那一瞬間,她感覺自己被人比下去了,而且甩出去幾條街。如果換做她,實在沒什麽辦法把這個頑固不化的盲女說服。
方采兒說:“本以為你們逮住我,想嚴刑拷打,逼問與我,卻沒想到一心待我好。於是我才肯對你們說這些。不過無論如何,我當真不知道這次任務是什麽。”
“哦…”詩蘭輕輕地哦了一聲。
擔心詩蘭不信,方采兒繼續說:“我們本是大同府守捉郎,我們這群人非官非盜、非民非奴,本來盛唐時期守捉郎組織嚴密,可後來,慢慢垮掉了,而大同一夥守捉郎則更名叫做異人組。我們的規矩十分嚴格,每次任務,只有首領知道。其他人只有跟著首領辦事,好多人直到任務完成,也未必了解任務的詳情,更不知道雇主是誰。”
詩蘭攥著方采兒的手說:“你不要著急說這些吧,關於任務的事我也不關心,咱們還是聊一聊胡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