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天已大熱,熱浪翻滾,牆頭乾燥,風一過冒起白煙。
主子門各尋陰涼,還有奴婢給扇著風,可憐那些丫鬟,一個個避無可避,還要忙碌日常工作,尤其站立門口的丫鬟最為命苦,烈日暴曬,仿佛揭掉一層皮。
皮日休見了,心中不忍,便下令,讓眾人集體躲避烈日,根據各自家裡的情況,有大樹可到樹下乘涼,如沒有大樹,便躲到高牆邊上,只要主人喊話能聽到便是,不必一定站在門口侍候著。
此命令全府執行,包括公主府。本來公主府有自己的規矩,時常不屑於相府發過來的命令,可這次,太監宮女們卻出人意料地完全執行,暗自感激駙馬仁慈。
外面戰事連連,相府裡卻一片安寧景象,不僅是相府,其它官僚家裡也大多如此,只不過他們的主子未必像趙璋這般可憐下人。
這一日,趙璋寅時起床梳洗,卯時已經來到朝上。
有戰場上下來的人,見城中人生活如此安逸,不禁心懷不忿,道我等在戰場上拚命搏殺,汝等卻在這裡安然享樂,於心何忍?
趙璋道汝等上陣殺敵,是汝等的命運,你們要是別有選擇,你們也會像我們一樣安逸。如若我等整日愁眉苦臉可以讓敵人望風而逃,我等甚至可以天天哭嚎以震懾敵軍,可是那樣有用嗎?既然沒用,我等為何不活得開心些?
在朝堂之上,趙璋總與人吵架,吵得不可開交。黃巢不喜,散朝後便把趙璋留下,訓斥一頓。不過走時,還是送他一箱禮物,其中多有解暑之物,讓趙璋帶回府中。
打開箱籠,盡顯父愛。
雖黃巢跋扈,可對女兒確是倍加呵護,高品質的玉片涼席,秘製冰口含片,禦廚綠豆糕等等。
看那糕點香味四溢,路上皮日休還偷吃了幾塊,吃得急了,突然噎了嗓子,憋得眼淚含眼圈,可算吞了下去。
吞下去之後,長出一口氣道“再也不乾吃這東西了。“
回到家中,把東西送給大長公主,大長公主作為家中大夫人,自然不會獨享,於是喊來二夫人詩蘭、烈女王寰兒、三叔家裡林婉如母女,一起來吃。
第二批隊伍走後,感覺家中突然少了許多人,黃雛菊感歎道“沒有以前那般熱鬧了。“
駙馬府裡突然少了許多人,有太監秘密報告宮裡,宮裡經過打聽,發現缺少的人大多是不重要之人,其中陳豹戰敗被殺,李冼病死,因為此少一部分人倒也正常。只是唐虎兒子唐小虎突然不見,倒是引人注意。不過隻為一小兒就查辦重要將領,恐有不妥,因此無人追究此事。
吃過綠豆糕,皮日休覺得頭疼,黃雛菊覺得心口悶,詩蘭不聽咳嗽,王寰兒覺得腹痛,巧菊覺得小腹疼痛,幸虧兩個小孩唐婉和趙愛菊沒吃,否則不知會出什麽結果。
“奇怪,為何每個人的症狀都不一樣呢?“皮日休揉著額頭說。
這時巧菊笑道“大家聽駙馬說頭疼,便紛紛說身子不舒服,一定都是裝的哩。“
見皮日休身體不爽,眾人退下,巧菊把孩子抱走,屋裡留下夫妻二人。二人好久沒有在一起,今日纏綿一番不在話下。
“那些死士藏於地下,如此悶熱,恐生變故。“黃雛菊擔心地說。
皮日休道“我已發下冰塊賑暑。“
黃雛菊道“我發覺那些人越來越不服管教,不如想想辦法,把他們送走吧。畢竟將來用他們的機會也不多了,何必養活著呢。“
皮日休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沒有事的時候,不能說養兵沒用啊。“
此後,黃雛菊不再言語,坐起身來,為女兒縫製衣衫。
見黃雛菊生產後變得圓了,皮日休拿她身材打趣,黃雛菊氣憤,用針扎他,把他扎得哇哇亂叫。
借故跑了出來,問
章幫道,“聽說最近那些死士不安生,可有什麽說法?“
章幫道說“突然死了幾個人,互毆而死。“
皮日休皺眉道“他們整日待在那裡,如同坐監獄,必然脾氣暴躁。長此以往必然出大問題。你去通知魯長春、鮑長信、倪讚,每日帶他們出去放風,多說些寬慰的話給他們。“
“喏。“章幫道領命去了。
安排完這些事,皮日休略低著頭,皺著眉,在公主府去往相府的小徑上散步,忽而假山後面走出一身材修長的女子。抬頭一看,是羅英。
銀盔銀甲,束襟健身,好一個英姿颯爽的女將。
“呦,這烈日當空的天氣,你怎的不熱嗎?“皮日休打趣道。
羅英道“沒有合適的衣服。“
皮日休疑惑道“怎麽可能,每次我都叮囑二夫人,為你量身定製,怎麽可能沒有呢?“
羅英道“都讓我送給難民了。“
原來如此,皮日休苦笑道“既然如此,那可就怪不得別人了。“
羅英笑了笑說“旁人不知危險,我卻覺得應該時刻準備。我總覺得,咱們要敗了,穿著這幅盔甲,我還覺得安心些。一旦有敵人殺來,我還可以抵擋一陣。“
皮日休道“羅英,我給你一個任務。“
“請大帥示下。“
“無論在哪裡,一旦發生變故,你不必照看大人,只要保護大夫人和愛菊跑便是了。“
“如若大帥或二夫人被圍?我如何忍心走?“
皮日休擺了擺手說“大夫人對我情深義重,而她本身也是一員悍將。如若敵人圍過來,她尚有一線生機。可二夫人孱弱如嬰,卻是萬萬逃不掉的。萬般絕望之時,我願陪著她一起死,省得她害怕。“
“看來大帥心中只有二夫人。“
“不然。“皮日休搖頭道“黃雛菊好似心頭火,她這樣的人失去我還能活著,還能燃燒;詩蘭好似掌中水,他如若沒有我捧著,便無法活下去了。“
就在二人聊天之時,突然章幫道來報,說柴存引親兵來找,說要與相府親兵切磋武藝。
皮日休揉了揉下巴,覺得這柴存是沒事找事,如若只是親兵比試武藝,倒也沒什麽,可如果這廝突然發難讓我出戰,那又如何是好呢?
“既然來了,便讓他進來吧,找個最熱的地方,讓他們喝熱茶。“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