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打算去找鐵匠，卻聽說好鐵匠都已被軍隊征用了，還有一部分老早就逃掉了，所以現在留下來的鐵匠，多是些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工。

　聞言，皮日休大失所望，領著詩蘭溜溜達達，竟然來到禮泉坊。

　聽聞這裡本來住著許多外國人，尤其是朝鮮半島和東方島國的人最多，可自從黃巢殺入長安，長安108坊被毀了一半還多，曾經無比輝煌的大唐首都，如今看起來到處都是破壁殘垣，為此，皮日休和詩蘭連連感歎。

　每看到一原本高大的建築，毀得僅剩下歪歪斜斜的殘骸，都是好一番唏噓。巨大棟梁燒成碳灰，站在附近仍然能嗅到燒焦的味道。擔心詩蘭弄髒了鞋襪，又扶著夫人走出廢墟。

　走出來時，皮日休對起義軍的現狀很是不滿，說大齊王朝不會長久，“我等應該早做打算”。先前派出去的一些親信，如今陸陸續續有回信的了。多處置辦家業，皮日休打算把家裡人先挪走一部分。

　詩蘭說:早就預感這幫土匪引導的起義軍不會長久。我記得早先我還說過，如果為首者不仁，其軍必不仁。可有的人卻對我說，慈不掌兵。其實他們不知，真正能坐得住江山的，還是仁法之道而非殺伐之道。

　皮日休點了點頭說:殺伐之道可以取得江山，但要想坐穩江山，還是要實行仁道和法道，想用強橫手段喝住百姓，隻時一時痛快，必然不能長久。如今起義軍如此暴行，已經大失民心，可黃巢卻不能自省。整日做他的皇帝美夢。

　見皮日休十分悲觀，愁眉不展，詩蘭突然笑道:“那邊有賣水盆羊肉的，這一路逃難，我與寰兒每到一處，必然吃上一鍋。長安城裡的水盆羊肉獨有風味，咱們一起嘗嘗吧。”

　見詩蘭有興致，皮日休開心，夫妻二人來到一路邊小門面前，要了一盆。

　味道鮮美，二人吃得鼻尖冒汗，這時，有一人騎馬路過，突然放緩速度，又跳下馬來，看了看皮日休，又看了看詩蘭。

　皮日休與詩蘭互望一眼，都不認識那人，那人抱了抱拳道:“莫非是趙相和夫人?”

　“閣下是?”

　“哦哦，小的孫克，在趙相面前怎敢稱閣下二字。”

　見這人相貌堂堂，皮日休便與他閑聊起來，一打聽才知道，此人乃是唐朝開國元勳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程咬金的十七世外孫。

　十七世，這似乎是太遙遠了些，不過孫克卻說，他家世代為官，只是到了他這一代遭遇大難。後來想投靠大齊王朝，卻不得人引薦，後來在相府門口見過趙相一面，可惜趙相忙碌，卻未能說上一句話。

　皮日休問他有何才乾。

　孫克滔滔不絕，說自己讀過許多書。皮日休笑了笑，讓詩蘭考他，結果對答如流。皮日休很是滿意，於是拽出一張紙，寫下一條子，讓他拿著條子去找禮部右侍郎李冼，給他暫時安排一個工作。

　孫克千恩萬謝，臨走，把腰間一塊玉佩贈送詩蘭，還道:“改日再到相府拜見，必有重禮。”

　重禮?

　太好了，此時皮日休就想要錢。不過皮日休也已經打算好了，只要你小子說話算話，將來我會救你全家一命，不會讓你的錢白花。

　“文韜兄，這玉佩恐怕有些來歷。”

　孫克喜滋滋地走了，詩蘭才掏出玉佩仔細看了看。

　“能有什麽來歷?”皮日休好奇地問。

　詩蘭指了指玉佩說:“你看這字，竟然是大篆。如若不是後人模仿，恐怕這玉是春秋時留下來的。”

　“嗚呼呀。”皮日休對這些東西並不十分感冒，只是為了配合夫人心情，喳喳謔謔地道:“夫人，好眼力。”

　詩蘭看出皮日休裝腔作勢，氣得伸手掐他。

　……

　公主府，徐婉清撫琴，黃雛菊單手支頤，半躺半臥，看著徐婉清的美貌，聽著徐婉清指尖音旋。

　不時感歎，真尤物也。不禁可憐自己，沒生出這般美貌來，如若不然，那混廝豈不是要成天候在我這裡?

　一曲彈罷，大公主殿下要賞賜些許，徐婉清卻突然跪到地上，說:“求大長公主為妾做主。”

　“哦?發生了何事?”

　“妾與駙馬說過的，家母以及外祖全家，慘遭林言手下糟蹋，當初駙馬曾答應過妾，要為妾報仇，可現在幾月過去，駙馬也未能實現諾言。”

　“林言手下，可知何人?”

　“先鋒折衝都尉，張奎山。”

　“唔?”黃雛菊皺眉道:“如若是都尉以下，觸犯軍規可直接斬首，可既然是先鋒折衝都尉，想處置他卻有些難了。如今他在部隊裡，首先要革其軍職，再經三司會審才能定罪。如此大動乾戈，非趙璋一人能辦得到。另外，當初作亂之人不僅他一人，曾經父皇下令，不予追究，如今想辦他，恐怕不易。我想，欺殺你母的人未必是張奎山本人吧，會不會是張奎山的部下。 如若是都尉長以下，憑借趙璋與尚讓職權，辦他倒可以不經皇帝。”

　“妾已經打聽過了，當時就是張奎山親自領兵…”

　“徐婉清，有些事恐怕我要從頭跟你說。”黃雛菊拉沉臉，道:“從父皇起義開始，林言在我父鞍前馬後，為我父東征西討立下赫赫戰功。如今他也是皇親國戚，與我還是表親，我能從他隊伍裡挑出一都尉長為你報仇，已經是給你家極大的面子了。那張奎山雖無甚大名聲，可既然能提拔到這個位置，肯定是立下過許多功勞，如今林言駐兵城外，你要動他手下大將，你考慮過這樣做會是怎樣結果嗎?如若動搖軍心引起嘩變，誰能承擔如此重責?”

　“可是…，當初駙馬答應過我…”

　“他答應過你！”黃雛菊一拍床板站了起來:“當初他被你迷得瞎了心，所以才口無遮攔。堂堂先鋒折衝都尉，豈能是隨意動的?既然是他答應你，你便去與他說罷，別再來煩我！”

　見大長公主動怒，老太監頓時急了，低聲喝罵道:“徐婉清，你還不快快退下，難不成讓我等轟你出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