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陽如火,此時便也掛在了樹梢。夕陽最美的時候,也總是最接近黃昏的時候。秋暑熱浪滾滾,一天熱量的積累好像就要在即將消失的時候全部迸發出來。此刻卻是一絲風都沒有,熱的眾人都脫去了身上的軟甲,隻穿著一件單衣,不斷地扇著。雖然孫懋抹了陳大海的面子,不過孫宦官深知官場之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對未來,一切皆有可能。最讓他擔心的也是那逃出去的百名山寨青年,經過叢林之戰後,他能夠感受到山寨青年的戰鬥力。自己現在盡管有五百將士,不過真要是打起來,自己還沒有必勝的把握。所以,在吃的喝的方面,王宦官並沒有虧待兩人,額外的吩咐人好好的照顧阿全和陳大海。而且特意加強了對周邊的偵查,對茶亭周圍也坐了周密的部署。
王宦官心想,隻要熬過了今晚,一切都好說了,想必那時候李彌大也定有援軍。
落日漸漸地隱去,只剩下最後一點點光亮,此刻吹來一絲涼涼的秋風。
呀――呀――
樹林中傳來了幾聲烏鴉的叫聲,似是聽到人聲,暗角裡的烏鴉振翅而飛,又到了另外一個枝頭。
呀――呀――
此刻,阿全的心中感慨萬分,空氣中的味道越來越凝重。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阿全忍不住又把後世的一首詞念了出來,實在不好意思了,自己穿越在此時,也管不了那麽多了,後面的東西自己借來用用抒發自己心中的不滿與惆悵。
“真是好詞!好詞!若非你我此等,必將能夠成為很好的朋友。沒想到阿全竟然還有此等文采!前日連作兩首,今日又做一首,更何況每首都堪稱佳作,實在是難得!難得!不過世事終是難料啊!誰知道今晚又會發生什麽呢?”
王宦官坐在一旁聽得阿全的詩詞,亦是忍不住的讚美了起來。其實更讓阿全不明白的是,前夜借醉發狂而作的詩詞,此時已經傳遍了前線,傳至了開封府。多少文人墨士,武將士兵都想見見這位阿全到底是何等人物。
宋朝文化開放,往往能夠湧現許許多多獨到的見解,優美的詩詞,而自宋太祖趙匡胤開始就非常的尊重文人,歷代皇帝對文人的包容性都很強。這也成就了宋朝成為封建王朝文化思想最活躍的時候了。所以此時,阿全對此卻是渾然不知。隻是若是知道了,想必更多的還是悲涼而已。
阿全聽得王宦官的誇獎,心中一驚,從落腳之後王宦官的部署,已是專門防備了來襲之敵。即使鐵鷹他們能夠取勝,怕也是一場慘勝了。此時王宦官說出這種話,想必是知道了一些什麽消息了。
不過,阿全還是接了王宦官的話。
“王大人謬讚了,我就一山村獵人,何德何能能夠與身份尊貴的王大人做朋友?”
王宦官走到阿全的身邊,搖了搖手中的羽扇,身上太監特有的陣陣騷味令阿全一陣作嘔。王宦官輕哼一聲,細聲說道。
“阿全,你等才能,若是死了,真是可惜!我大宋最重有文采之人,若非你殺了金兵,有何落至於此?不過,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隻要你說你等行為都是陳大海強迫所製,我定向陛下求情,饒你一死,說不定還能賞你個一官半職!你看如何?”
看來,王宦官是真的挺欣賞阿全的。
隻是在阿全看來,頭可斷,血可流,兄弟之義不可叛!決然回絕。
“王大人還是不要幻想了!”
王宦官心中明了,瞥了一旁的陳大海一眼,轉過頭看了看阿全,怒聲說道。
“阿全啊阿全,你不要我不知你心中的那點小九九,今夜想要你那些獵人救你,我看是不要心存幻想了!我正布好了天羅地網,就等他們自投羅網了。若是真有此等風險,我第一個就殺了你倆!”
阿全心中一驚,果然如自己所料。此時,孫懋也走了過來,身後跟著一人,阿全看的十分眼熟。
“雲梅!”
“原來是你!虧我兄弟還怕你吃不好,這兩天還特意把最好的留給你,沒想到你就是一個內賊!”
一旁的陳大海一直注意著這邊,看到雲梅竟然跟在孫懋身後,亦步亦趨,心中本就憤怒,此刻更是指著雲梅罵了起來。
孫懋絲毫不去理會陳大海,把雲梅從自己身後拉到了自己的身邊,挑起了雲梅的下巴,十分得意。
“哈哈哈!這兩日還真是感謝你了,不過這一切都是徒勞,她以前是我的,現在還是我的!一個賤女人,我想怎麽玩弄就怎麽玩弄!就像玩那個女人一般,玩得舒服了,趁手就宰了!又能奈我何?”
這時候,阿全才看清了雲梅的臉,之前在牢房之中本就昏暗,雲梅又刻意的用頭髮遮住了右半邊臉,阿全以為是如同自己一般受了墨刑,遮醜罷了。此刻看的清楚了,一張清秀的臉,雖是沾滿了黃塵,卻沒有任何傷口。被孫懋挑起了下巴,見到阿全,呆滯的眼神像是有了光,又聽得孫懋如此侮辱,猛地朝阿全撲了過來。
“對不起!阿全,對不起,我真的沒辦法!對不起!”
孫懋一把抓住了雲梅的頭髮,又狠狠地踹了孫懋兩腳。
“真是賤!給老子滾開!”
說罷,提起雲梅的頭髮,一把朝著身後甩去。被甩在身後的雲梅嘗試著想要站起來,卻覺得腹部疼痛難忍,慘叫一聲,昏死過去,身下隱隱淌著絲絲鮮血。孫懋轉過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雲梅,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便又看著憤怒的阿全。而一旁的王宦官裝作沒有看見,輕搖著自己的羽扇,看著樹上的烏鴉,好像在思考著什麽,臉上卻是掛著不屑的笑容。
“路劫?哈哈,真是逗我!你看看,這種情形,你能路劫?”
看著阿全的表情,孫懋又刻意的走到了陳大海的身邊,瞪圓的雙眼狂傲的看著陳大海,搖搖晃晃地走到了阿全的身邊。
啪啪――
孫懋輕輕地打了阿全兩巴掌,阿全剛想一把抓住孫懋的衣領,卻發現自己的雙手被人用繩索緊緊地拽住了。
見得阿全憤怒而又無可奈何的表情,孫懋更加狂妄了起來,竟是脫下自己的上衣,大聲吼道。
“山村野夫!有本事來啊!我孫懋在這等著你們!料想你們也沒這等本事!”
……
鐵鷹他們確實就在周圍,而茶亭廣場所發生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如此大山,又是天生的獵人,想要隱匿在這山中對他們是本能,是十數年積累的經驗。所以王宦官派出了這麽多的偵察兵都是無功而返。
“阿虎,咱們衝上去吧!”
鐵鷹看到阿全被孫懋這等侮辱,手中大斧早已忍耐不住了。
“不要衝動!他們本就有防備,我想阿全也不想看到兄弟們為了他死去。”
阿虎是三人中最冷靜的一人,他相信,阿全一定會給自己一個適合進攻的信號。
“那咱們就在這看著?咱們到底該怎麽辦?”
一旁的阿豹也忍不住嘀咕道,為了這次行動,阿豹特意在自己弓箭的箭頭上沾了見血封喉的毒藥,定要讓他們嘗嘗厲害。
阿虎松了松手中的大刀, 沉默了一會,堅定的說道。
“等!等阿全給我們信號!”
……
呀――
呀――
孫懋的吼聲驚動了周圍的烏鴉,傳來了陣陣烏鴉聲。烏鴉聲過後,死一般的沉寂,隻有這些人的呼吸聲。
突然,阿全發現茶亭房中顯現了人影,阿全這才發覺,原來房中藏著不少士兵。阿全腦中靈光一閃,耳邊卻傳來孫懋陣陣笑聲。
“哈哈哈!終是一群烏合之眾!如何能與我大宋將士為敵!”
周圍的宋兵也跟著一起連吼幾聲,倒也頗有士氣一般。
阿全看著孫懋赤裸的上身,大聲說道。
“孫大人!天干物燥,啥都熱的慌,啥東西都是一點就燃!此刻卻夜深了,快快添衣!莫要著涼了才好!”
隻是孫懋此刻盡情地享受著眾兵的呼喊,絲毫沒有在意阿全的話。
……
“天干物燥,一點就燃,火!是火!阿全在提醒我們燒房!用火攻!”
阿虎急忙吩咐眾人撕了布條,又取出平日裡打獵過夜的油燈,將油倒在了布條上,又將布條裹在箭頭上,每人準備了幾支,等候命令。
欲使其死亡,必先讓其瘋狂。
看著在空地上舞動起來的孫懋,阿全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了。
一旁的王宦官看到阿全臉上漸漸顯露出來的殺意,瞬間沒了此前的悠然自得,大呼一聲不好,便快步躲到了宋兵中間去了。
“放!”
就在王宦官大呼不好的時候,阿全一聲怒吼,響徹林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