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希敏為人毫無心計,不善言辭,三言兩語便把自己跟蹤方、安二人之事給自暴出來。
安小惠一氣他跟蹤自己,二氣他毀了自己衣服,十五六的少女心性,脾氣也跟著上來。
“師父說過做人要光明磊落,你身為師兄,跟蹤師妹算怎麽回事?”安小惠質問道。
“我,我想看一看你們……”崔希敏結結巴巴不知該如何解釋。
“你想看我們有沒有登牆越禮,是嗎?”安小惠聞言更氣。
要說‘登牆越禮’的典故,說來就話長,簡單的說就是男女逾越了禮防,但並不指苟且。(詳見《登徒子好色賦》)
崔希敏之前見二人在街市上卿卿我我,潛意識裡本就存了這個念頭。
若是常人此時必然會極力否認,掩飾自己的齷齪,然而崔希敏卻不是旁人,腦袋根本轉不過彎來,只是低頭一言不發。
安小惠此時氣得酥胸亂顫,道:“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師妹,我,我沒有。”崔希敏緊忙辯解道。
方正化在一旁見他師兄妹二人爭吵,心中大樂,心道此時正是徹底甩掉崔希敏這個麻煩的最佳時機。
“崔兄,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與小惠妹妹二人清清白白,天日可鑒!”
不待崔希敏回答,方正化繼續補刀道:“再說,你口口聲聲說要來遼西殺韃子,如今我已取了韃子皇帝首級,退了韃子大軍,而你卻整日裡躲在暗處,偷偷摸摸懷疑自己的師妹,真非英雄所為。”
崔希敏雖不敢對安小惠發火,但聽方正化火上澆油,不由大怒,直接舉劍又向方正化刺了過去。
方正化連忙後退,嘴裡不停大喊道:“哎呀,這是做了醜事,要殺人滅口哇!救命啊,救命啊!”
安小惠豈容他肆意傷人,此時完全站到了方正化一邊,挺劍便擋。
崔希敏更不敢與安小惠對戰,向後退開一步道:“師妹你讓開,我今日定要殺了這狗太監。”
安小惠只是橫劍於胸,擋在方正化身前,橫目冷對,並不搭理於他。
崔希敏見得如此情形,心中更氣,憶起兩人一同師門學藝,安小惠又何曾如此對待過自己,如今的一切皆是拜方正化所賜。
“姓方的,是男人就別躲在女人身後,咱們單挑!”崔希敏叫囂道。
“切!我又不是男人,我只是個太監。”方正化鄙夷的道。
“你……”崔希敏聞言氣得差點嘔血,正所謂見過不要臉的,卻是沒見過如此不要臉的!
安小惠見崔希敏糾纏不休,不願離去,回頭對方正化道:“方大哥,他不走,咱們走。”
方正化對此倒是沒什麽意見,畢竟如今的他單挑還絕不是崔希敏的對手,惹不起就躲才是最佳的選擇。
崔希敏獨自在雅間中看著二人離去,心中滋味萬般,從憤怒到心碎,又從心碎到自憐自哀,整一個晶晶亮、透心涼。
……
方正化和安小惠離開如歸酒樓,崔希敏心酸難當,借酒澆愁。
但鑒於他這一個多月來吃住耗費用度不少,囊中早已空空如也,此時並無余錢喚置酒席,也就在安小惠之前的位置上坐了下來,舉壺灌飲。
所謂灌飲,即將酒壺蓋子打開,直接往嘴裡面倒。
他如此飲法,片刻便將桌上兩壺酒給喝了個精光,隻得大呼小二。
店小二本在樓下拿著方正化打賞的一兩銀子高興不亦,突聽樓上雅間呼喚,
趕緊上得樓來。 “大爺,有何吩咐?”店小二獻媚的道。
崔希敏此時心中正煩,也不去管他為何會如此,只是吩咐速速上酒。
店小二對此自是毫無異議,趕緊下樓取酒。
如此一來二去,崔希敏喝完又叫,來酒便喝。
店小二呼喚必至,態度謙恭,要酒必應。
崔希敏這一頓酒喝得毫無節製,直到最後搖搖晃晃起身離開之時,桌上桌下早已是酒壇酒壺擺得四處皆是。
“客官,你吃好了?”店小二攙扶著崔希敏下得樓。
崔希敏此時已是酩酊大醉,點著頭步履闌珊向門外走去。
店小二見此趕緊將其扶回櫃台處:“客官,請把飯錢結一下再走。”
崔希敏擺開店小二的手,醉醺醺的道:“結,結什麽帳,之前那兩人不是結過了麽?”
店小二聞言大駭,趕緊道:“之前那位公子離開時說是您結帳來著!”
原來方正化和安小惠離開之時,安小惠心中凌亂忘記了結帳之事。
而方正化呢,他卻是故意要擺崔希敏一道,避開安小惠對店小二說後面的人結帳。
店小二見他二人衣著華麗,又見方正化出手大方,僅僅打賞便是一兩銀子,哪裡會想到三人會是吃飯賴帳之人。
崔希敏雖然腦袋少根弦,但到此時那裡還能不明白又被方正化陰了一把,無奈問道:“多少銀子?”
掌櫃在櫃台裡面無表情道:“一共是六兩二錢銀子。”
“什麽?你們這莫不是黑店?”崔希敏聞得酒錢如此昂貴,酒勁瞬間醒了大半。
“客官,可別亂說。”掌櫃面目不善的道:“你們所吃菜肴,樣樣皆是價值不菲,隻那條鼇花便值三兩銀子。”
崔希敏長如此大,卻是從未聽說過一條魚值得如此多銀子,根本不信,還是大呼黑店。
掌櫃一面小聲吩咐店小二去找家丁護院,一面道:“客官,上菜之前,蔽店可是跟你們報過此魚售價,可是得到你們同意的。”
崔希敏聞言十分無奈,掌櫃之前自然不是對他報價, 而是對方正化報的,更加麻煩的是他全身上下都湊不出來這六兩二錢銀子來。
“老子沒錢,你給誰說的便找誰要錢去。”崔希敏說著便向門外快步走去。
然而,當他剛走到門口之時就被幾個大漢給堵住了去路。
掌櫃冷笑道:“哼哼!想吃霸王餐?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
崔希敏此時要錢沒有,唯有硬闖一途,說著便抽出劍來準備動手。
正當此時,店內一名就食的顧客站起身來,插言道:“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鱖魚說的便是這鼇花魚。”
掌櫃此時見有人為自己說話,笑著拱手道:“這位客官是識貨之人。”
那人回拱了一禮,對崔希敏道:“這位小兄弟,這鼇花魚實屬魚中上品,極為難得,店家並未胡亂報價。”
崔希敏卻是不服,呸道:“即便是最好的魚,它也值不得三兩銀子。”
那人卻是不怒,解釋道:“若是在河、湖未結冰之時,的確是值不得三兩銀子。不過如今冰天雪地,而此魚卻又喜愛藏於深水之中,可以說每條魚都是漁民冒著生命而得,小兄弟認為一條人命還值得三兩銀子麽?”
崔希敏哪裡知道一條魚還有這麽多講究,頓時輸了理性,啞口無言已對。
掌櫃此時得人幫腔,氣焰更甚,道:“聽到了吧,趕緊給錢!”
那人此時又轉頭對掌櫃道:“這位小兄弟或是一時並未聽清你的報價,也或是出門忘了帶錢。這樣吧,俗話說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這頓飯不如就由我來代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