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道本部院是個書生，本部院卻是朝廷的將首。這是袁崇煥給自己的判詞。

　　若是用在盧象升身上，改成:你道本將是個書生，本將卻是將首，不但是將首，而且還是個武林高手。

　　縱觀整個崇禎一朝，名將不少，除鼎鼎有名的孫承宗、袁崇煥外，還有諸如左良玉、曹文詔、洪承疇、孫傳庭等。

　　在這些人裡，盧象升不敢說是能力最強的，但無疑是最為忠誠、勇敢的名將之一。

　　聽完系統給出的評價，方正化心中不由更加疑惑:既然如此，那為什麽他會畏敵不前，龜縮在這真定府，而不肯發兵濟南呢?

　　方正化百思不解，十日之後，在又一場接風晚宴上這才得知了原因所在。

　　真定府盧象升臨時住處。

　　這時已是陽春三月，火盆自然已是用不著了。

　　一張大圓桌上，盧象升居座於次位，舉起酒杯道:“諸位一路辛苦，本將在此敬大家一杯。”

　　旁邊主位的楊嗣昌笑呵呵的舉起酒杯，道:“建鬥老弟(盧象升字建鬥)客氣了。”

　　而居坐於楊嗣昌另一邊的高起潛卻不舉杯，皮笑肉不笑的道:“盧總督不思救濟南百姓於水火，反而邀我等於府中赴宴喝酒，這怕有些不妥吧！”

　　好吧，這廝一上來就開始行使監軍權利，給盧象升扣上一頂‘畏敵不前’的帽子。

　　盧象升慢慢放下酒杯，語重心長道:“高公公說那裡話來！下官並非不救濟南，而是另有隱情。”

　　“不知有何隱情?”高起潛揚眉，一副不信的神色。

　　“實不相瞞。我部之前共有三萬兵力，分別由三位總兵統領。近聞雲、晉有敵兵滋擾，現王樸已率兵回了山西。”盧象升憂慮道:“以剩下兩萬步卒發兵濟南，而濟南又已城破，無城池依仗，實無勝算！”

　　“何時之事?”高起潛自從得知德王朱由樞被俘之後，變旅遊為急行軍一路趕到真定府，倒是在情報方面落了後。

　　“也就是祖將軍和這位小公公率兵抵達真定之日。”盧象升指著居坐於下首的祖寬和方正化道。

　　按說，如此高級別的宴會，除了楊、盧、高三人，也就隻有幾位總兵可以陪席，祖寬和方正化是沒有資格參加的。

　　祖寬能被邀請赴宴，一是因為他算是盧象升的客兵，二是因為他部下的關寧鐵騎，三則是因為祖大壽的緣故。

　　而方正化能來赴宴，卻並不是因為盧象升的邀請，盧象升也壓根就沒想過要請他，他完全是跟著高起潛來的。

　　此時的方正化卻沒把注意力放在上首三人的談話上，而是緊緊的盯著桌子正中間的幾盤肉留著口水。

　　自從離開楊嗣昌和高起潛大軍之後，方正化的夥食是一日不如一日，急行軍路上吃點乾糧果腹也就算了，萬萬沒想到的是到了盧象升大營吃的是還是乾糧野菜！

　　連續吃草半月有余，今日突然見肉，也就怪不得他一副餓死鬼模樣了！

　　高起潛聽盧象升說得不假，這種事自然也是無法作假的。

　　既然參不了畏敵之罪，隻有另外想招。

　　此時又見方正化緊緊的盯著圓桌上的菜，心道:果然沒看錯你小子，你這是在提醒我可以參盧象升生活腐敗之罪麽?

　　於是正色道:“如今國家危難，國庫空虛，皇上一再提倡節儉，且每餐素食。沒想到盧將軍這裡卻是大魚大肉，奢靡成風。”

　　盧象升一聽便知，這高太監處處與自己作對，

這是一頂帽子沒扣著，又準備扣另一頂帽子了。　　他不由哈哈大笑，做了個請的手勢，道:“不如請諸位先嘗嘗這菜再說?”

　　楊嗣昌不動筷，笑而不語，靜觀二人言語相鬥。

　　其他人見楊嗣昌與高起潛不動，自然也就不敢動筷。

　　高起潛拱手向北，道:“咱們都是以陛下馬首是瞻的人，陛下不吃葷菜，咱們豈能比陛下吃得還好?”

　　這話算是誅心之極，轉眼之間盧象升的罪名從驕奢淫逸變成了大逆不道。

　　方正化不由心中一愣:高起潛這廝倒是無恥之極，口口聲聲把皇帝掛在嘴邊，之前咱們一起在楊嗣昌大營喝酒吃肉的時候，好像沒聽你說過這話來！

　　盧象升一陣苦笑，拿起筷子便從盤子你夾起一塊肉來，吃完才道:“盧某並非不知輕重之人，平日裡都是與部下就食於軍營之中，這是有目共睹的。”

　　居於盧象升下方兩名總兵雖未出言附和，卻也微微點頭稱是。

　　盧象升又道:“前兩日下官偶遇一和尚，見其大塊吃肉，不由十分震驚，後問詢才知，原來他所食之肉皆是豆腐所製。”

　　“豆腐?”高起潛驚訝的看著盤中的肉，實在不法相信。

　　盧象升接著道:“今日宴請諸位商討下一步軍事行動部署，無甚招待，故特請了這位和尚炮製一席。 ”

　　高起潛聽完依然不信，舉筷吃了一口之後不由噎在當地，舉目怒瞪盧象升:好你個盧象升，居然敢戲耍咱家，讓咱家難看，爺們跟你沒玩！

　　盧象升同樣看著高起潛，似笑非笑:死太監，處處與我作對，不先把你噎住，接下來談對付韃子兵的事，你還不處處與我唱反調?

　　方正化可不管盧象升與高起潛互玩心計，開吃之後便是狼吐虎咽，自顧自的大吃起來。

　　這豆腐所製的葷菜雖然沒有真葷菜吃得過癮，不過卻也比軍營裡面的野菜好不知多少倍。

　　可以說，一場酒宴到最後，十之八九的菜都算是進了他和祖寬兩人的肚子。

　　其他人呢?

　　其他人當然是正事要緊。

　　盧象升心思沒在飯菜上，他想的是如何排兵布陣與清兵作戰，提出種種方案，征詢楊嗣昌的同意，所以談得多吃得少。

　　楊嗣昌含笑不語，聽得多說得少，更是基本沒有動過筷子。

　　高起潛則是吃慣了大魚大肉，根本看不上這假魚假肉，行軍作戰又聽不太懂，隻能坐在那裡閉目養神。

　　其他幾位總兵見領導不吃，自然也就不吃，裝著認真地聽著兩位領導的談話，除了沒掏小本子記下來，完全就跟開會一個模樣。

　　方正化吃完之後，這才認真聽起他們談話來。

　　兩人之間的談話倒也頗有意思，盧象升提出可行不可行方案數條，楊嗣昌隻點頭不表態，到了最後離席之際才說:建鬥老弟言之在理，不過我軍匆忙趕至真定，十分疲乏，待修整三日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