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這就是精神力量的支持，有了林渝的每天陪伴和鼓勵，林瀟體內那肆意瘋狂的細菌感染，竟然得到了控制。

「真的？」林渝親耳從張醫生那裡聽到了這個好消息，「所以，她是可以康復的是嗎？」

張醫生卻搖搖頭，解釋道：「細菌感染的情況只是得到了控制，就是沒有繼續惡化，她的一些重要器官已經惡化嚴重，那都是不可逆的。」

「……」林渝眨眨眼睛，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一下子就被一盆冷水給澆滅了，「所以，她還是會死嗎？」

「只是時間的問題。」

「……」

那天，天空又飄起了雪花，醫院的無菌隔離病房裡，林渝正在研究林瀟的病床。

「姐，外面下雪了，你想看看雪嗎？」

「嗯……」林瀟的發音十分清晰，只是聲音很輕很輕。

林渝高興地說：「姐，一次比一次清楚了，這就是進步啊。」

林瀟的眼睛稍稍彎了一下，那是她在笑。

在護士和護工的合力幫助之下，林瀟的床轉了90°，正面對著窗戶，然後，林渝慢慢地開始搖。

「姐，如果難受了就說一下。」

「嗯。」林瀟今天的精神特別的好，她已經連續一整個上午都保持清醒狀態了，林渝一來，她更是高興，一高興，精神就越好了。

病床慢慢搖了起來，林瀟終於看到了窗外那漫天的飛雪，她的喜悅之情奪眶而出，從來都不覺得能看到雪是一件這麼幸福的事情。

「可以了，能看到就可以了。」小護士提醒道，她怕林瀟出意外。

林渝走到林瀟的枕邊，陪著她一起看著窗外，在那一方不大的天地裡，天空是灰暗的，鵝毛般的雪花洋洋灑灑地落下來，無根的雪花，自由散漫，隨風飄蕩，最終落入凡塵，化為冰水滋潤著大地。

林瀟心想，如果有來生，她希望自己能做一滴水，遇熱蒸發，凝結成雲，匯聚成雨，或霧，或雪，或霜，無論她變成什麼，她總是存在在這個世界上，歷經滄海桑田，看盡世間百態。

林渝輕輕地小心翼翼地包握住林瀟的手，在她身邊低聲說道：「姐，你要加油啊，等你再好一點，我可以推個輪椅帶你出去曬太陽……」

林瀟閉了閉眼睛，似乎在說——別逗了，我不能曬太陽。

「好嘛好嘛，我知道你不能曬太陽，那就我替你曬好了，你看著我，行不？」

林瀟的眼睛又彎了一下，她被逗笑了。

已經多久多久沒有這麼開心了？她感覺已經過了好幾個世紀。

不一會兒，張醫生進來了，看到病房裡如此狀態，他也挺高興的，「呦，這是現場直播下雪嗎？」

「張醫生，今天的檢查報告出來了嗎？」

「嗯，不錯，炎症沒有加重，難怪這幾天精神都這麼的好，今天尤其好，還能親耳聽到我說話。」

「可不麽，不但能自己聽，還能自己看英俊帥氣的張醫生呢。」林渝附在林瀟的耳邊，假裝說悄悄話，「姐，你看，我是不是跟你說過，張醫生不但醫術好，人也長得帥，你看，我沒騙你吧？」

林瀟慢慢地發出一個音，「嗯。」

大家都很欣慰，這對普通人來說根本不值得一提，但對於林瀟來說，簡直就是天大的進步。

之後，外面進來了三個人，一位是馮律師，還有兩位是公證處的同志，他們均經過嚴密的消毒處理，才得以進來。

其實才過了一個星期而已，可林瀟覺得，她彷彿等了一個世紀，她有些激動。

林渝：「姐，這位是馮律師，你認識他的，他以前幫爸爸做事。」

林瀟：「嗯。」

林渝：「這兩位是公證處的人，為今天的整個過程進行錄製和公證。」

林瀟：「嗯。」她咬牙堅持著，她已經迫不及待了。

林渝：「還有小淺他們，顧城驍，顧東君，還有警局的張隊長和幾名警員，好些人呢，大家都在外面走廊上，都能看到裡面的情況，也都可以為今天的事作證。」

林瀟：「嗯。」

林渝：「我打過朱曼玉的電話，她不接，我想，她不在也好，在了肯定大吵大鬧，你覺得呢？」

林瀟：「嗯。」

林渝：「還有，這一個禮拜我和小淺統計了一下你的財產，只剩下那棟別墅了。姐，咱也不追究其他東西了，就捐一棟房子吧，省心一些。」

林瀟：「嗯。」儘管她很想說——幫我討回所有，然，此刻的她十分明白，追討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她堅持不到那一天。

林渝：「姐，一切都將在你自願的情況之下進行，但凡有你不願意的，你都可以暫停，我們一起幫你研究討論，直到你都滿意為止，好嗎？」

林瀟：「嗯。」

裡面順利地進行著，外面走廊上，林淺等人一直守著病房，一來是為這件事當一個見證者，二來，萬一朱曼玉忽然出現，也好阻止她鬧事。

整個過程不過十幾分鐘，馮律師擬定的遺囑內容大致為，林瀟將其名下所有的財產全都無償捐贈於紅十字會，將藍城國際10%的股權歸還宋亭威。

在眾人的見證之下，林渝代替林瀟簽字，並且按下了指印。

看得出來，林瀟今天特別的高興，像個孩子一樣，累了都不肯休息睡覺。

林渝和護士們合力將病床挪回了原來的位置，窗簾也拉上了，林瀟一直睜著眼睛，一直在流眼淚。

「姐，你別啊，忘了眼淚是鹹的了嗎？滲進紗布碰到皮膚，可是會很痛的。」

林瀟一直一直看著林渝，沒想到走到生命的盡頭，竟然是她一直都不放在眼裡的林渝陪著她，而她的親媽，朱曼玉，卻成了無情拋棄她的那個人。

「姐，你快閉上眼睛休息一下吧，我不走，我一直都在這裡，張醫生也在的，你放心睡，你一定可以看到明天的太陽，放心。」

終於，林瀟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像往常一樣，漸漸睡過去。

「姐？姐？」林渝有些慌，轉頭望向張醫生。

張醫生平靜地說道：「沒事，她只是睡覺。」他又囑咐了護士一句，「這兩天多注意一點。」

「好。」

這時，外面的護士急急忙忙跑進來，說道：「朱曼玉來了，不過被張隊長扣下了，現在在診療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