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的十月,已經是秋天了,早晚溫差很大,太陽一躲,這天一暗,氣溫就降得很快。
這剛好是一個巷子口,兩幢高樓的中間,夜風統統往這邊跑。
李不語明明感覺心火在燒,卻在夜涼風吹來的時候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原來,身體是騙不了人的,她僵硬地保持著仰頭的姿勢,為的不過就是讓這個夢一般的吻變得更加真實一點。
她始終不敢閉上眼睛,怕閉眼睜眼之間,一切都會消失。
就像,上一次那樣。
沈自安也感覺到了她的發抖,見她不動,他鬆開了她的手腕,雙臂大膽地將她緊緊擁抱住,然後加深了這個吻。
漸漸地,李不語僵硬的身體在他的帶動下變得柔軟,她僵在半空的手,也慢慢地膽怯地抱住了他的腰。
這是她魂牽夢縈的一刻,也是她苦苦暗戀之路上最最甜蜜的一刻,她睜著眼睛,喚醒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用全部的注意力記憶這一刻。
忽然,沈自安低聲說:「你就不能把眼睛閉起來嗎?」
李不語:「……」
太用力的閉眼舉動刻意而又生硬,又變回僵硬的身體更讓沈自安忍俊不禁,他很想繼續,但更想笑,「又不是第一次,怎麼還是沒經驗?」
李不語又瞬間睜開眼睛,訥訥的,猶豫了半天才擠出那個問題,「上次……你記得?」
「想聽實話嗎?」
「嗯。」眼睛已經不敢直視他了,她的眼珠子一直在亂轉,左看看,右看看,那一刻,她雀躍得不能自已,興奮、高興、心虛、慌張,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實話就是……我真的一點都不記得,是後來老大提醒我的。」
「……老老老老老大?」我聽到了什麼?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嘛?
「對不起,我欠你一句道歉,那真是一次意外,我喝多了。」
李不語那發亮的眼神瞬間黯淡下來,道歉?怎麼能是道歉呢?這個時候說對不起三個字,也太傷人了吧,我要的是你的道歉嗎?
「但是這一次,我很清醒。」
李不語緊張得呼吸都變得困難了,她在感情上還是白紙一張,不給她說透了,她自己想不明白。
沈自安欲言又止,被打的臉頰又痛又漲,這實在是有損他的英俊形象。
「但是這一次我真的很清醒,」他又說道,「我知道自己在幹嘛,如果你覺得為難,我再次向你道歉。」
「昂?為難?」不為難不為難,一點都不為難。
「我知道小張同志很好,我後悔自己沒有早點看清自己的心,看到你避我避得不想見我,我才覺得自己實在錯得太離譜。」
「……昂,什麼?小張同志?哪個小張?」
「張開啊,你不是已經跟他在一起了嗎?」
「……胡說,誰說的?」李不語急得很,連連搖頭,「我沒有跟張開在一起啊,你聽誰說的?」
沈自安回想了一下,說道:「前段時間,我聽到小張跟老大請假,說要帶女朋友回家見父母,不是你嗎?」
李不語真是要笑哭了,「張大哥的女朋友叫孫蓉,是個小學老師,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呀。」
沈自安都愣了。
「張大哥帶女朋友請假回家,還是上半年的事情,他們現在都在準備年底回家辦婚禮了,你到底是什麼時候以為我和張大哥在一起的?」
「咳……就張開請假的那個時候嘛。」這個誤會,鬧得有點大了,都怪自己沒搞清楚,也不敢去求證。
李不語真是哭笑不得,再看他紅腫的臉頰上出現了青紫的血絲,她是自責而又滑稽。
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禁失笑。
車子裡,沈自安坐在裡面,李不語去附近的便利商店買來了冰袋,提著一大袋子東西,看著她匆匆忙忙小跑的身影,他的嘴角微微上揚。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彷彿醞釀了許久,一直不見動靜,終有一天,破繭成蝶,枯木逢春。
「這是冰貼,這是冰袋,這是毛巾,先用毛巾包冰袋貼臉上冰敷,一會兒等冰袋化了,就用冰貼。還有這個是止痛藥,這個是消炎藥,這個是麵包,我擔心你今天是吃不了飯了,只能吃點軟和的。還有這個是……這個是……是什麼來著我看看。」
李不語拿到面前仔細一看,「哦,是口罩,呵呵,這包裝可真是卡通,一點都看不出來是口罩,估計是吸引小孩的吧。」
她一邊說著,一邊把口罩拆開一看,「呀,怎麼是一隻綠嘴蛙?」
兩人面面相覷,這可不就是一隻綠嘴蛙圖案的口罩麽。
「嗯,估計是吸引你這種小孩的吧。」
「……我哪是小孩?!我……我……我就是沒看仔細,我以為這只是一個外包裝嘛,誰知道裡面也是這樣的?!還真是所見即所得啊!」
沈自安笑了起來,一笑就扯著嘴角,整張臉都痛,「嘶……你的拳頭也是夠狠,我覺得我也得跟老大請幾天假,不然頂著這個大腫臉,一定被他們笑死。」
李不語慚愧極了,「對不起,我真是沒看清,要是看清你了,我一定不打。」
「你打得好,打得對,我就該打。」
「啊?」
沈自安一手拿著冰袋貼在臉上,另一隻手,慢慢地伸了過去,他含情脈脈地看著她,也順勢握住了她的手,「你以前跟我說的話,現在還算數嗎?」
李不語緊張到舌頭打結,腦子也是一片混亂,「以前?哪句話?」
自她鼓起勇氣向他告白,已經兩年過去了,頭一年他避著她,後一年她識趣了,也懂得了迴避,不再給他添麻煩。
告白?難道是告白?
「你們這些小姑娘,真是三分鐘熱度,一會喜歡這個,一會又喜歡那個,沒定性。」
「……喂,你在說什麼啊,你以為我李不語是那種朝三暮四的人?再說了,什麼三分鐘熱度,我都喜歡你好幾年了,以前你跟湘湘姐在一起的時候,我不敢說,後來你們分手,我才敢偷偷靠近你,喜歡一個人有錯嗎?你拒絕我,我就識趣地不糾纏你了,我沒錯啊。」
沈自安始終笑著,哪怕疼,也忍不住笑意,他空窗的這些年,心裡毫無波瀾,他以為他的那份心動早已隨著湘湘的離開而消失了,而且年紀越大,接觸的人越多,就越難心動。不過,現在,他分明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加劇,砰砰的,像是心動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