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月十六,濟州灘前……
徐遼早早的就派遣大隊人馬在此恭候,遙望著蔚藍的海面,焦急的期盼著劉策船隊的到來。
昨日,徐遼就收到了消息,說是今日劉策必定會在濟州灘登陸,這才早早開始等候在了這裡。
此刻徐遼內心是惴惴不安,生怕劉策了解遼東的情形後,對自己非常失望。
要知道徐遼有今天這一切都是劉策給的,他也如此信任自己將海外第一塊據點交付自己管理,可結果遼東各地叛亂四起,雖然規模都不大,可架不住人多勢眾。
那永無休止的騷擾讓徐遼是心力交瘁,可他身為一員武將,除了用兵鎮壓外,沒有其他的好辦法,只能盡全力在劉策到來前將幾股數千人的“復國軍”勢力給剪除,除此之外毫無辦法。
“希望軍督大人能寬恕我的過失吧,唉……”徐遼捏了捏拳頭,臉上神情依舊是忐忑不安。
海浪一波接著一波拍打在濟州沙灘之上,遠遠望去,一道道湧動的潮水如同一條筆直的白線,翻滾著席卷而來。
“來了……”
徐遼身邊的親兵舉著窺鏡,望著水平面上緩緩出現幾個黑點時,興奮的叫出聲來。
“哪裡?”
回過神來的徐遼趕忙掏出窺鏡,順著海岸線望去,當確認那幾個黑點慢慢放大,確實是劉策的船隊後,渾身都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快,準備迎接軍督大人到來……”
緊張之余,徐遼連忙開始讓身後的軍士列陣以待,一時間,旌旗蔽日,所有冀州士兵和雇傭軍臉上都是肅穆異常。
……
劉策所在的旗艦上,三道人影站在船頭望著越來越近的海岸,是各有心思。
這三人,中間一個便是劉策,他雙手環胸,感受著海風拂面的愜意;左邊是皇甫翟則是單手負背,平靜的望著眼壯麗的景象;右邊是諸葛稚,依舊輕搖著羽扇,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海風吹起三人鬢間的發絲,任憑其迎風飛舞卻不顧,從世俗的眼光來看這三人的姿態十分的……
裝璧……
沉默許久,只聽諸葛稚輕笑一聲:“哈~這十余日的行程當真是令人眼界大開,不想這海洋也會有如此魅力,當真是不虛此行……”
皇甫翟眨了下眼睛,輕聲應道:“大海的魅力怕是遠不止與此,前朝聞公曾寫有海志錄》,言海洋之深,不見底端,可納百川而不見有容,沒有體會過的人不會懂其中的奧義……”
諸葛稚點點頭:“皇甫先生所言甚是,只是軍督大人似乎另有心事啊……”
說著,諸葛稚朝劉策望了一眼,輕搖羽扇,滿臉的微笑。
劉策聞言回道:“你們想多了,只是這次出海巡視遼東,船舶司建造的兩艘風帆戰列艦沒能竣工出海,想想著實有些可惜……”
皇甫翟回道:“軍督大人,在下可否冒昧問一句,您是如何想到要建造這樣強大的戰艦?
這一舉著實讓人大開眼界,船艦雖未完工,但從在船舶司內看到的雛形可以判斷,
這絕對是一種跨越時代的改進,一旦問世,極有可能改變海洋現有的局面,實在是讓在下震撼萬分……”
劉策說道:“這算不得什麽,畢竟傳統的竹帆操控不便,多還需要人力輔助,一旦在海上遇到險情,就算想要轉向躲避都比較困難,
相比之下,如果改用布帆,就能借助風力推動船速動力,也減少了人力的浪費,縱使遇到逆風也能從容應對……”
皇甫翟畢竟是墨家钜子,仔細思考片刻後,立刻明白了劉策所言很有道理,不由對劉策的評價又高了幾分。
劉策繼續說道:“其實這風帆戰列艦也並非本軍督心中最理想的戰艦,畢竟海洋之上詭秘莫測,且風帆戰艦的操控手需要專業的操練才行,
本軍督心目中理想的戰艦是由蒸汽機推動的戰列艦,只要有足夠的原料,根本不必擔憂風向問題,即使暴雨天,他依然能正常的航行在海洋之上……”
“蒸汽機?”
皇甫翟聞言,再次閉目沉思起來,他發現這位漢陵侯似乎對工匠技術有著狂熱的愛好,盡管他注定會成為一位王者。
諸葛稚忽然說道:“唉,可惜這樣瑰麗的景色,葉總司卻無緣見到,實在是有些可惜,軍督大人,需要在下去將葉總司喚到船頭來麽?”
劉策當即拒絕道:“不用了,葉總司身體虛弱,不適應大海的顛簸,就讓她多休息一陣吧……”
諸葛稚和皇甫翟互望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瞳孔中的信息,卻又十分默契的都不主動揭破。
距離濟州灘還有一半距離,劉策才說道:“言歸正傳,這次遼東之行,該如何執行既定策略,你們想清楚了沒有……”
皇甫翟說道:“想必軍督大人心中也有腹案,多的就不必再說,既定的策略再好,不身處實地考慮,總歸會有一失……”
諸葛稚深以為然:“皇甫先生所言不差,遼東現今局勢不也正合我們的意圖?如果是一灘死水的話,這一趟來遼東,怕是要無功而返……”
劉策聞言,皺了皺眉頭,望向皇甫翟說道:“你真的打算讓葉總司去涉險麽?”
皇甫翟回道:“軍督大人,最危險的環節是您親自出馬,葉總司只是負責引出潮流,何來涉險之說……”
“說的倒是輕巧……”劉策略帶不滿的說道,“引蛇出洞的人往往是最危險的……”
皇甫翟說道:“但在引出蛇的瞬間,及時退開,蛇就傷不到引蛇之人,相反蛇也許會尋找一頓足夠飽餐的美食而放棄引蛇之人……”
劉策頜眼深思片刻,還是搖了搖頭:“我覺得還是太過危險了……”
皇甫翟道:“軍督大人,雛鷹終歸會有展翅高飛的那一天,你有見過一直在嚴密保護下成長起來的蒼鷹麽?
葉總司如今就是一頭被你呵護的雛鷹,這樣的她是永遠無法成長的,還請軍督大人給她一次展翅的機會……”
諸葛稚搖著羽扇說道:“軍督大人,還請你這次莫要幫助葉總司,就讓她展現一下該有的智慧,畢竟屬下相信定州神童,絕非浪得虛名……”
劉策想了想,歎道:“罷了,只是本軍督為誘餌這件事只有我們三人知曉,千萬別讓葉總司知曉……”
皇甫翟道:“軍督大人隻管放心,在下絕對不會讓她知曉這個秘密……”
“快靠岸了,本軍督先去準備準備……”
劉策丟下一句,轉身向船艙走去,船頭甲板上只剩下皇甫翟和諸葛稚二人。
等劉策離開後,諸葛稚搖著羽扇,笑著對皇甫翟說道:“皇甫先生,你這局是不是布的太大了?葉總司從來沒有單獨處理整片區域的經驗,將這麽重要的事交給她,就不怕她把事搞砸了麽?”
皇甫翟輕輕擦拭起被海水濺濕的銅鏡,緩緩說道:“搞砸又如何?誰不是從失敗中汲取經驗,更何況,有我在,就算她真的將事情搞砸,我都能全部給圓回來……”
“皇甫先生,你的自信讓我感到詫異……”諸葛稚輕搖羽扇說道,“這種自信的表現讓我想起一個人,一本在書上所記載的人,這個人叫殷末微……”
皇甫翟聞言說道:“你說的是西域彤雲紀》中的主角殷末微麽?巧了,這本書我也曾經看過……”
諸葛稚輕搖羽扇說道:“書中記載,西域三十六國聯合大食、薩珊二國,合計三十萬大軍向中原西線逼近,中原王朝岌岌可危,
一旦西域中州聯軍進入中原腹地,以書中所記載的中原王朝根本就無力抵擋異族鐵騎的兵鋒,
可就在這時,一名年僅二十一歲的青年,殷末微出現在西域居康國內延緩了中州西域聯軍的腳程,
而這過程就耐人尋味了,可以用奇幻玄術來形容也一點不為過,殷墨微竟以三十三人硬撼三十萬大軍,直接將他們逼入絕境,
奇跡般的逆轉了局勢,讓中原王朝繼續能苟延殘喘的生存下去,當時所有人都不認為殷末微能獲得勝利,
誰也不會想到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居然真的以一己之力扭轉了一場不可能的勝利,
當然,這只是一本書,書中內容都是杜撰的,可是給我的感覺卻是十分的真實,真實到令人暗暗稱奇……”
皇甫翟擦拭著銅鏡,靜靜地說道:“既然這是一本書,那就何須去糾結是真是假,哪怕書中描繪的事是真的,那又能怎麽樣呢?也許真相並不重要……”
諸葛稚搖搖頭:“非也,這書中前半部分真實的令人感同身受,而以三十三人抗衡三十萬大軍的這一幕很長一段時間讓我是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兩年前,我才真正明白這三十三人的真相是多麽的殘酷,多麽的無情……”
皇甫翟回道:“戰爭,永遠都是殘酷的,覆巢之下又豈有完卵,鐵蹄兵鋒之下,所有的美好和夢想都注定化為一灘黃土,隨風而散……”
諸葛稚微微一笑:“皇甫先生所言倒是讓在下觸動頗深,這一次遼東之行,有什麽要囑托的麽?”
皇甫翟回道:“如果可以的話,就請不要插手我學生的行動,無論她遭遇何等屈辱磨難……”
諸葛稚點點頭:“讚同,那我就隻負責軍督大人的安危,船快靠岸了,我們也是時候下船準備迎接這次挑戰,請……”
諸葛稚欠身行了一禮,緩緩步向船艙。
皇甫翟擦拭完手中的銅鏡,仔細看了眼鏡中自己的面容,喃喃自語道:“葉胤,你的考驗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