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儉說道:“顧大人所言甚是,這支新軍的確是我大周最後能力挽狂瀾的力量了,理當慎之又慎……”
顧謙和孟儉又凝望一陣校場,起身說道:“將士的餉銀都發下去了麽?”
孟儉說道:“都發下去了,一人一月兩塊銀元,按大人吩咐以一次發放三月餉銀,剩下的一半等大軍出征,
再一並發放他們手中,大人放心,每一文錢末將都是挨個親自發到將士手中,絕對沒有假他人之手……”
顧謙點頭說道:“那就好,軍餉是將士舍生死戰的基礎,只有足額的軍餉才能讓將士們的士氣維持在高昂的水平線上,大戰降至,士兵的軍餉更是一文都不能拖欠……”
孟儉歎道:“要是大周各地軍隊能達到足額軍餉發放,局勢也不至於演變如此啊……”
顧謙笑著錘了錘孟儉的胸膛:“好了,少些感慨吧,等這次黃覆危機解除,我等就助皇上整頓軍備,大周已到了不得不變革的地步了,
想要中興大周,就必須要從這軍隊整改開始!走,帶本官去糧倉看看,出征的糧秣不知已準備的如何了……”
“遵命!”
孟儉應聲帶著顧謙一道,向軍中囤積糧草的所在走去……
……
“啊哎……”
新軍屯放糧草的倉庫之內,正在打瞌睡的守糧軍官從桌前直起神,抹了把嘴角流淌的哈喇子,舒服的伸了一個懶腰。
抬頭看看天色,守糧官唉聲歎氣地嘀咕道:“都過晌午了,時辰可過的真快啊,在一個時辰,也就到散班的時候了,等宵禁前到王家酒肆打上幾角酒,再買上一包素雜燴,回家好好喝上幾口解解饞……”
守糧官暢想著回家之後的小日子,心中充滿了期待,見糧倉無什麽大事,便又打算趴在桌上繼續打會兒瞌睡,熬到散班時分。
“顧大人到,孟將軍到~”
守糧官剛準備趴會兒,糧倉之外就立刻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喊聲。
守糧官忙起身和幾名下屬一道,跪在廳口等候顧謙前來巡視。
“都起來吧,別跪了……”顧謙一進大廳,揮手讓眾人起身之後,對守糧官說道,“這幾日命人去城中購買的軍糧可否有送到庫內?”
守糧官弓著身子忙道:“收到了,已全數囤入內中,卑職這就去去文冊帳本給大人您過目……”
顧謙罷罷手說道:“不必了,眼見為實,還是帶本官去看看吧……”
守糧官聞言一驚,輕聲問道:“大人,您說什麽?那可是足足十萬石糧草啊,您真的打算一一過目?”
顧謙聞言眉頭一皺,邊上的孟儉馬上對守糧官說道:“問那麽多幹什麽?顧大人要巡視糧倉,還不前面帶路?”
“是是是,卑職多嘴,卑職這就去取糧倉大門的鑰匙,大人稍等……”守糧官賠笑告饒,隨後轉身去取掛在牆壁上的一圈銅鑰匙,臉上浮現一絲若隱若現的苦色。
顧謙沒說什麽,和孟儉以及幾名隨從一道,跟在守糧官身後,來到囤積糧倉的大門之前。
守糧官努力抑製住顫抖的雙手,打開糧倉大門後,回頭衝顧謙幾人笑了笑,便心一橫推開了大門。
步入糧倉中,入目所見盡是一個個鼓起的麻袋快囤積到屋簷之上。
“嗯……”顧謙看著糧倉內的一切,點頭讚許的應了一聲,隨後繼續向內走去。
守糧官陪在一旁,跟著顧謙走了一圈,忍不住小聲問道:“大人,要不要卑職帶你去歇歇,給您泡壺熱茶?”
顧謙也一日水米未進,也確實口渴難耐,便點頭對守糧官說道:“也好,順便把這裡的米袋取些過來,讓本官驗驗軍糧的成色……”
“遵命……”
守糧官立馬將顧謙孟儉引到不遠處的座位上,然後命人沏茶倒水,又讓人搬來十幾個糧袋,一一打開呈現在顧謙面前。
顧謙喝下一口熱水,隨後抓起其中一個麻袋裡的粟米,放到鼻子邊仔細聞了聞,旋即又抓起一把豆子做出與之前同樣的動作。
良久,顧謙一一檢驗過糧袋內的糧食卻是沒有半點發霉跡象後,滿意的點點頭,對守糧官說道:
“很好,這兩軍交戰,打的就是糧餉,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糧草可是重中之重,你也還算盡職盡責,沒有讓摻雜了石灰的霉米進入糧庫……”
守糧官忙躬身說道:“大人抬愛了,這是卑職本份,軍中糧草事關將士性命,卑職豈敢有半點馬虎……”
顧謙說道:“不錯,你比那群宮門內侍要牢靠的多,本官今日巡視見你此處,這心也安了不少,望你繼續盡好自己本份,不能有半分的懈怠……”
守糧官拱手說道:“卑職謹記顧大人的教誨,定會守好將士們的衣食……”
顧謙點了點頭,起身和孟儉一道,踱步朝糧倉大門外走去,而守糧官也是如獲大釋,暗自疏了一口氣。
臨出門之際,他又揮掌拍在左側一包包的糧袋之上,就在他拍到其中一袋之時,忽然神色一凝。
顧謙仔細在那包觸覺不同其他的糧袋上仔細拍了一陣,旋即對身後的侍衛指著這包麻袋使了一個眼色。
那侍衛心靈神會,抽出掛在腰間的尖刀,對準麻袋一面稍一用力,就破開一個缺口,待收刀之際,一陣細娑的聲響在整個糧倉內回蕩。
只見麻袋內流淌而出的不是小麥粟米,也不是白米高粱,竟是沙石混合的硬物……
顧謙伸手接過一把沙石,捧在手心掂了掂。
孟儉見他此刻的平靜臉上暗藏一股刺骨的殺機,瞳孔中露著一股痛心疾首的目光。
“解釋一下……”顧謙將手中的沙石伸到守糧官面前,“你給本官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守糧官腳下一軟,無力的癱坐在地上,目光變得十分呆滯。
“哼……”顧謙冷哼一聲,甩掉手中沙石,再命侍衛仔細檢查糧倉內的麻袋。
結果,十個麻袋有九個都是沙石泥土混合著陳米,登時氣得顧謙回身一腳把守糧官踹翻在地。
“你好大的膽子!”顧謙咆哮道,“本以為你這裡能讓本官放心滿意,可是本官錯了,還差點被你欺瞞過去,你知道你該當何罪麽?按大周律,私吞軍糧者,誅!家中男丁為奴,女眷一律貶為官妓,世代不得翻身!”
守糧官聞言,忙爬著來到顧謙跟前,哭著說道:“大人,你發發慈悲,卑職罪有應得死有余辜,但卑職的家人卻是毫不知情啊,求你放過卑職的家人吧,我兒子九歲,女兒才剛滿六歲……”
“滾開~”顧謙一腳踢開守糧官,怒氣衝衝地對他吼道,“現在知道怕了?早幹什麽去了?你知道你這樣會害死多少人麽?這滿屋子都是新軍的軍糧,你打算讓將士們餓著肚子上陣殺敵麽?!”
守糧官連滾帶爬回到顧謙腳下,抱著他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道:
“卑職知道錯了,其實卑職也是沒辦法啊,那些奸商送來的就是這些摻雜六七成沙土的糧食,威脅卑職如果不收不簽押,就會找我兒女的麻煩,卑職真的害怕啊……”
顧謙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對守糧官問道:“你堂堂大周軍中守糧官,居然會被幾個奸商威脅?你敢說你沒收他們的賄賂?”
守糧官不住點頭說道:“大人明鑒,他們確實給了卑職五十塊銀元,但這是他們強塞給卑職的,卑職至今一文錢都沒敢花啊……”
說到這裡,守糧官立馬爬著來到一處印有標記的糧袋邊上,從縫隙中摸出一個袋子,然後回到顧謙身邊雙手奉上:“大人,那商行賄的罪證都在這裡了……”
顧謙看著他手中那裝有銀元的袋子,越看火氣越大,最後暴喝一聲,一把將那錢袋打飛,內中的銀元立刻落了一地,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帶本官去找那幾個米商,想要你家人無憂,就得待罪立功!走!”
顧謙一把抓起守糧官,押著他向糧倉外走去。
走出倉外,守糧官心生恐懼,在趁顧謙一個不注意之際,忽然推開前面押送自己的侍衛,順手從他腰間抽出腰刀,指著顧謙幾人。
“你想造反麽?把刀給我放下!聽到沒有!”孟儉指著守糧官大聲說道,周圍的侍衛也紛紛抽刀與他對峙起來。
守糧官見此,卻是心一橫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對顧謙說道:“顧大人,那幾個奸商不可怕,但他們身後的人莫說是卑職,就算是您也鬥不過的,
如果他們知道是我供出的他們,定會去禍卑職家人,所以顧大人,我不能陪你去見他們,卑職自知罪該萬死,就此自刎謝罪,啊……”
“且慢!”
“呲……”
顧謙急切想要阻止, 但還是晚了一步,守糧官一下抹了自己的脖子,任憑沸騰的鮮血灑落一地。
看著守糧官的屍身,顧謙拳頭握的死緊死緊,額頭的青筋如同蚯蚓一樣不停蠕動著。
良久,他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對孟儉說道:“把他得屍體收斂起來,另外將與軍中交易糧食的米商備案全部給本官取來!”
孟儉眉頭一皺:“顧大人,您想幹什麽?發生這樣的大事難道不該跟皇上稟明麽?”
“沒時間了!”顧謙陰沉著臉說道,“如果告之皇上,朝堂定會為此事糾纏不休,怕是到時等黃覆殺入京城,我軍都沒發順利出征……”
“顧大人,你可不要意氣用事……”孟儉提醒道,他敏銳的發現顧謙似乎要做出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
顧謙冷哼一聲,對孟儉說道:“不要問了,本官心中自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