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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燹將至,整座樊陽城都籠罩在戰爭的陰影之中……
薛成綜落寞的向城牆走去,望著街道上為避戰禍四處奔走的人流,臉上都掛著驚恐麻木的神情,只是從嘴裡發出一聲冷笑,半言不發繼續向城牆走去。
城牆四周,同樣是狼藉一片,由於前些時日一場決定性的戰役以慘敗收場,守軍士氣可以說是跌到了谷底。
加上軍中斷糧,忍饑挨凍的士兵之間都開始自發組成一個個小團體,專門伺機尋找落單的同袍,然後再將他們逐個捕殺,做成口糧……
當薛成綜出現在他們眼前時,士兵只是出於本能的給他讓開一條路,臉上麻木的神情並沒有因為薛成綜是總督而有任何的變化。
薛成綜和隨從一起攀上城牆,站在一處垛口向外望去……
乍見樊陽城外,黑壓壓成片的人流組成了一個個龐大的方陣延伸至後方,一座座高聳的攻城塔矗立在昏暗的天空之下。
流民組成的大軍,齊聲暴喝,激昂的怒吼聲,連天都似乎聞之變色……
粗略估計,樊陽城下至少有二十萬以上的敵人蓄勢待發,隨時準備對自己所處的這座孤城發起進攻。
“本督的軍隊呢?”薛成綜自言自語,怔怔地說道,“聞名天下的荊楚重步呢?都到哪裡去了?”
樊陽城外……
黃覆和孫秀實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展開進攻了。
“進攻~~”
“嗚~~”
孫秀實一聲令下,沉悶的號角吹響……
“弟兄們,殺啊~把這群狗官全部殺光~~”
“殺~~”
“嗷嗷嗷~~”
五萬先鋒部隊,在一名獨眼將領的鼓舞下,齊齊朝樊陽城牆疾馳逼去,一座座靜止的攻城塔在流民的推動下,也再次緩緩的向前弛行。
“呃……”
城牆之上,看到黃覆大軍發起總攻的守軍士兵,不由自主的從喉嚨裡發出一聲低沉的呻吟。
他們的臉上都掛滿了恐懼,身體也因為大戰來臨而不住的顫抖,握這兵刃的手掌上滿是汗水流淌。
“薑家,對我們見死不救!”
望著潮水般湧來的敵軍,薛成綜依然咬牙切齒的自言自語著,根本沒有半點要指揮守軍抵抗的意圖。
“朝廷背信棄義,拋棄了薛家!”
看著一座座雲梯被搭在城牆上,薛成綜布滿血絲的雙眼氣的落下淚來。
“我們孤立無援,注定都會死在這裡!”
薛成綜拳頭捏的死緊死緊,因為情緒激動緣故,整副軀體竟是不住發抖。
忽然,薛成綜瞳孔一縮,猛地從邊上一名鼓手手中取過鼓槌,回頭大聲衝城牆上以及城下的守軍嘶喊道:“不要再抵抗了,都放棄吧!逃命去吧~”
話畢,薛成綜揮動鼓槌重重的敲打在鼓面之上,隨後奮力的連續敲擊,正是那撤退的鼓號。
周圍的守軍將領全部驚呆了,萬沒想到薛成綜居然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但這時想要阻止卻已經遲了。
處於恐懼中的守軍早已心驚膽顫,在聽到撤退的鼓號聲後,紛紛丟下兵器,瘋也似的放棄自己崗位,你擁我擠的向城牆下奪路逃命。
“哈哈哈哈……”
看著城頭守軍一個個狼狽求生的景象,神智已經開始瘋癲的薛成綜,一邊敲鼓一邊狂笑起來,最後丟下鼓槌,在第一個敵軍登上城頭之際,闊步加入了逃命的隊伍之中……
“看來,薛成綜已經承認自己失敗了……”
望著樊陽城頭如此輕易就被取下,黃覆平靜地戲謔一聲。
有這樣的結果可以說是在黃覆的預料之中,自數日前決戰獲勝之後,黃覆就明白自己與薛成綜多年的對峙終於分出了一個勝負,自己才是最後的贏家。
孫秀實拱手對黃覆說道:“恭喜大帥,荊楚已下,您的大業總算成了……”
黃覆感慨萬分:“當年我黃覆也是一介書生,無奈家境貧寒,沒有財帛孝敬各地官員,好不容易借了些盤纏抵達神都,
卻被城中的官紳連吃閉門羹,當時我就發誓,如果有一天能成勢,必要和大周的皇帝正面對話,如今,這個目的已經快要達成了……”
黃覆說完又歎息一聲,神情似乎回到了當年在神都城內遭遇的那一幕幕,以及自己在滿是餓殍的屍體上尋找禦寒衣物和食物的情形。
“吩咐下去,把總督府給我團團圍住,本帥要親自問問薛成綜,他到底服不服!”
黃覆一甩身後澄黃色披風,傲然留下一句後便轉身離去。
……
午時時分,黃覆大軍主力蜂擁入城,在控制住城內各方要道後,立刻對百姓和大戶士紳展開了劫掠放縱。
這是黃覆對士兵們的承諾,也是迅速將農夫平民培養成有戰鬥力士兵的手段,只有讓這些流民嘗到甜頭後,他們才會更加忠心耿耿的追隨自己……
黃覆、孫秀實、高祥、羅松四人在侍衛的護送下,漠然地走在混亂不堪的街道,一步步向總督府走去。
當來到被圍的水泄不通的總督府前,四人怔了怔,旋即大步踏入內中。
府廳之內,到處都是散落的文冊帳簿,偌大空無一人的正廳裡,只有薛成綜一人手按寶劍,端坐在主案之上。
他臉上的神色十分平靜,根本沒有半點驚慌失措,仿佛早就在等著黃覆到來一般。
“薛總督,別來無恙啊……”
黃覆阻止了周圍侍衛要去抓薛成綜的舉動,而是平靜地跟他打了一聲招呼。
薛成綜冷笑一聲,忽然拔劍指著他說道:“黃覆,你個逆賊,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罪,還不速速束手就擒?”
黃覆嘴角微微一抽:“薛成綜,都到這般地步你還要裝腔作勢?現在整個荊楚三省都已在我之掌控之中,你讓我如何乖乖束手就擒?”
薛成綜說道:“黃覆,你別得意,天底下的世家一定會將你挫骨揚灰!”
“那我就等著這一天!”黃覆緊緊身上的披風,一臉無所謂的回道,“不過,我怕你是看不到那一天了,做好覺悟了麽?”
薛成綜聞言,手一抖,寶劍霎時落在桌案上,臉上神情變的極其落寞。
黃覆上前一步,對薛成綜繼續說道:“薛成綜啊,你該知道我的手段,你害死了王逸之(與黃覆共同起事首領,後被薛成綜用詐術斬首),我身為義軍首領,又怎麽可能放過你和你的一家,
不過,你要是肯求我,求到我滿意的話,我或許會留你一條狗命,然後讓你看著薛家的男丁一個個死去,再看著我們當眾凌辱你的女眷……”
“黃覆,不要癡人說夢了!”薛成綜怒道,“想讓本督對你卑躬屈膝?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在你的大軍進城之前,我早就已經命人把家人全部送出樊陽城了!”
“是麽?”黃覆聞言毫不在意,“諒他們也走不了多遠,待會兒我命人去追便是,不過既然你不願意求饒,那我也不逼你,念你與我周旋多年,我會給你一個痛快的……”
“你個逆賊沒資格殺我!”薛成綜怒吼一聲,忽然拿起桌案上的長劍,“本督身為薛家之主,當留存最後的一絲骨氣,就算是死,也該有自己決斷!”
話畢,薛成綜橫劍自刎,鮮血瞬間灑滿了整個總督府大廳。
黃覆平靜地看著薛成綜的屍體,良久才緩緩開口說道:“也算是條漢子,吩咐下去,卷一條席子,找個地方埋了,別讓野獸叼了去……”
邊上護衛聞言,立刻將薛成綜的屍體收斂起來……
薛成綜一死,黃覆總算松了一口氣,回頭對孫秀實等人說道:“荊楚之役也總算告一段落了,接下來該商議下接下來的步驟了……”
高祥和羅松互望一眼,剛要開口,卻忽然見秦宗權興奮的來稟報:“啟稟大帥,城中那些世家大戶都已抓了起來,乖乖,裡裡外外足足有八九千人之多啊,都等候大帥發落……”
黃覆揮揮手說道:“這等小事你又何須來問本帥?男丁一律誅殺,女眷全部送入軍妓營,讓弟兄們好好樂一樂,也算是解解連日征戰的乏累吧……”
“多謝大帥,卑職這就去辦……”秦宗權興奮的應了一聲,大步離去。
等秦宗權離開後,羅松這才對黃覆說道:“大帥,如今形勢不同以往了,還請大帥莫要再行如此傷民之舉……”
高祥也勸道:“是啊,大帥,樊陽已下,眼下正是收復民心之際,豈可再行這等惡跡, 還是收斂一些吧……”
黃覆聞言,面帶不快,對二人說道:“昔日本帥就發過誓,凡是落入本帥手中的世家子弟,我皆要將他們家中男丁屠戮殆盡,女人都要淪為最為下賤的伎女!
如果本帥放過他們豈不是等於自食其言?想想那些世家吧,哪一個不是拿著民脂民膏享受富足的生活?哪個沒有魚肉百姓的行徑?
你可憐他們,為何就不可憐可憐受他們迫害的百姓?”
羅松忙道:“既然大帥這麽說,那城裡的百姓現在也正被義軍劫掠,那又該作何解釋?”
黃覆一愣,瞪了羅松一眼,隨後一拍腦袋,歎道:“要不是羅將軍提醒,本帥險些誤了大事,
好,本帥這就下令停止劫掠,先將那些大戶世家的女人全送去寬慰他們,也好安撫下他們那躁動的情緒……”
羅松和高祥聞言,這才稍稍寬心了一些,羅松拱手對黃覆說道:“如此,卑職就先謝過大帥……”
黃覆笑道:“羅將軍客氣了,本帥能有今日之功,全賴羅將軍你們的功勞,往後還請羅將軍多鞭笞一下本帥,本帥若有做的不足之處,萬望指出以免鑄成大錯……”
羅松點了點頭,低頭稱是,也就不再追究了……